不捨
秦姝和劉思一起將狗剩扶了進來,擡眼將土地廟打量了一番,隨即便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這裡如此簡陋,還沒有門,如何能夠住人?更別說狗剩還是個小孩子。
就在秦姝打量的時候,劉思已經走過去,將牆角里的幾個草墊鋪開了,足夠在上面躺一個人。
那輕車熟路的樣子,明顯不像是第一次。
狗剩看出秦姝的疑惑和擔憂,心中一暖,主動解釋道:“我以前有時候不願回家,也常常住在這裡,劉思偶爾也會來陪我,已經習慣了。”
劉思做完這些之後,又走回來,輕手輕腳地扶着狗剩坐在草墊上,輕舒了一口氣,這才擔憂地說道:“老大,你的傷勢太重了,我去給你請郎中吧!”
狗剩沉默了一下,到底還是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能撐過去的,不用浪費錢。如今我沒了家,以後更要精打細算。”
只是狗剩不知道的是,前世的今天,他沒有遇到秦姝,依舊被秦屠夫毒打了一頓,攆出家門,只是傷勢比這次要重得多,被打完後,直接暈了過去,錢也沒要回來,更沒有痛打柳氏這一出了。所以也就沒有引起村中人的反感,反而引起了他們的憐憫和嘆息。
畢竟,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因此,他們湊錢請村裡的郎中給狗剩看了看傷,抓了幾副藥,又陸續施捨了一點子東西,狗剩這才勉強撐了下去。後來,他就成了一個沒有家的流民,在周圍幾個村子裡找活幹,給人幫工,實在沒辦法了,就只能厚着臉皮去乞討,偶然閒了,就去學堂偷偷躲在窗外聽課,被發現了就會被驅趕,就這樣,他這樣偷偷摸摸,頂着衆人的嘲笑,勉強學會了百十個字——
他到底還是沒能交上束脩,堂堂正正地去學堂上學,這讓他終生都引以爲憾。
閒言少敘。
狗剩十分倔強,只要打定了注意,誰都別想讓他動搖。
劉思顯然也明白這一點,雖然擔憂,卻也沒再勸,只是對狗剩說道:“老大,我去幫你盛點水來,這位大姐,先勞煩你照看老大一下。”
“好,你去吧!不必見外,我也姓秦,是橋西邊小秦莊的,叫我秦姐姐就是了。”秦姝說道。
劉思應了一聲,就要出去。
“等等!”秦姝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又叫住了他,問道:“你有盛水的容器嗎?”
劉思搖頭道:“沒有,我先去別人家借個缺口的瓦罐來,總有人肯借的。”
秦姝走到外面,從板車上拿出一個帶蓋子的瓦罐來,不到一尺高,可以燒水用,又拿出兩個比較粗糙的陶瓷大碗來,這些都是她從鎮上買的,十分便宜,碎了也不心疼,就被她放到了驢車上。
“一事不煩二主,你拿這個瓦罐去盛水吧,記得燒開,千萬別喝生水!”秦姝叮囑道。
“哎!”劉思聞言,喜笑顏開,道謝之後,抱着瓦罐就去打水了。
“多謝秦……秦姐姐!”狗剩見秦姝拿着一個樣式奇怪,卻很精緻的小箱子走過來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向她道謝。
“別客氣!先趴下,我先給你處理下傷勢。”
經過這些事,狗剩倒是比較信任她了,果真乖乖趴了下來。
秦姝看了看他背後的傷勢,青青紫紫的,有的地方甚至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足見秦屠夫沒有絲毫手下留情。
秦姝心裡冷哼一聲,有些後悔自己下手太輕了,當初就該多抽他幾鞭子。
因爲已經見了血,用白藥氣霧劑就不合適了。
秦姝出任務時常常受傷,外傷藥準備得最多,見他傷口太大了,用酒精怕是太疼了,就用生理鹽水給他沖洗了一下傷口,又用碘伏塗抹,最後有給他塗上了抗菌軟膏,因爲受傷面積很大,整整一管軟膏,竟然用光了。
在這期間,狗剩始終咬牙硬撐着,沒吭一聲,只是偶爾緊繃的身體,讓秦姝知道他很其實很疼。
秦姝心裡莫名一軟,摸了摸他亂糟糟的頭髮,說道:“沒事了。”
狗剩一直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了下來,擡頭虛弱地對秦姝笑了笑。
原本,秦姝還想要給他用紗布包紮一下,但是想想有些太顯眼了,只能作罷。
剛處理好傷口,劉思就打水回來了,放下瓦罐之後,又去撿了些乾柴,用石頭壘了個竈,將瓦罐放在上面,廟裡恰好有火摺子,給人點香用的,被他拿來生火了,秦姝又讓劉思淘了些米煮上了,沒一會兒,一股濃郁的米香便飄散開來。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狗剩他們雖然剛吃了一個燒餅,但是,那也僅僅墊墊肚子罷了,如今,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這會兒聞到米香,肚子都咕嚕咕嚕地唱起了空城計。
粥熬的稠稠的,劉思迫不及待地將粥盛了出來,雖然他也饞得不行了,但是將兩碗粥先讓給了狗剩和秦姝,秦姝乾脆又拿出一個陶瓷碗來,讓他再去盛一碗粥。
秦姝恰好也餓了,就陪着他們吃了一碗粥,剩下的都被兩人給瓜分掉了。
處理好傷口,又喝了粥,狗剩的精神也好了許多,眼睛也多了幾分光彩,看着秦姝問道:“秦姐姐住在小秦莊哪裡,等我好了,一定會報答你的。”
語氣中已經多了幾分信任和親暱。
劉思也在一旁狂點頭。
秦姝笑道:“我也是看不慣才順手爲之,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若你們真想報答我,那就好好活下去,別讓那些欺負過你們的人看扁了。”
狗剩兩人聞言都點頭,只是依舊追問她的住處。
秦姝無奈,只好說道:“我之前住在鎮上,今天才剛回來。我家以前靠打獵爲生,就住在小南山腳下,離這邊也不算遠。”
狗剩皺眉想了一會兒,忽然有些激動地說道:“啊,我知道了,原來小南山腳下的房子是姐姐家的呀!我去山上抓野味、採野果的時候,就經常經過姐姐家。”
說到這裡,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見大門一直緊鎖,以爲裡面沒人住,有時候回來晚了,或者遇到下雨陰天的時候,就翻牆進去借住一晚,第二天再離開,就是你們家的院牆,實在太高了,若不是我擅長攀爬,又藉助了工具,怕是也爬不過去呢!若是早知道這裡是姐姐家,打死我我也不會這麼做的。姐姐……不會生我的氣吧!”
說完,他就有些不安的看着秦姝。
他並不希望這個好心的姐姐因此討厭自己。
“當然不會了!只是以後可不要再冒險翻牆了,摔下來可不是好玩的。”秦姝說道。
“嗯,我以後肯定不會這樣了。”狗剩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秦姝笑道:“別這麼嚴肅,以後你們來我家,我給你們開門,你當然用不着爬牆了。”
狗剩和劉思都摸着頭、咧着嘴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秦姝忽然察覺有人在拉車自己的衣袖,低頭一看,原來小黑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正用嘴拉扯她的衣袖,而土地廟外的大黑也“恩昂~恩昂”地叫了起來。
秦姝這纔想起,自己還沒有喂大黑母子呢,便對兩個小孩道:“行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聽到秦姝要走,兩個小孩臉上都露出幾分不捨來,尤其是狗剩,他剛對秦姝親近起來,甚至還對她產生了一絲依賴,顯得尤爲不捨,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好留人,便壓下心中的難過,懂事地說道:“秦姐姐慢走,等我好了,就去看望姐姐。”
說着,便要坐起身來送她。
秦姝連忙按住他,說道:“你別亂動,好好養病!放心吧,我會常來看你的。”
“真的?”狗剩頓時來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當然是真的。”秦姝肯定地說道,“等我安置好了,就來看你。”
說完,她又倒出小半袋米來,遞給劉思,說道:“這幾天,就麻煩你多照看他了。”
劉思道:“他是我認的老大,照顧他是應該的。”
只是不肯接過米袋,有些爲難地看着狗剩。
狗剩搖了搖頭,拒絕道:“姐姐幫我已經夠多了,你獨自一個人生活也不容易,就自己留着吃吧!我手裡還有錢。”
狗剩以前也聽說過秦獵戶家的狀況,知道秦姝也沒了父母,如今又冷不丁從鎮上回來,似乎不打算離開了,便知道她身上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自然不肯收下這些糧食。
“給你你就收下!你看我現在像是缺糧食的人嗎?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等你以後發達了,再來報答我,不就行了嗎?”
秦姝再三勸說,狗剩才讓劉思收了下來,只是眼圈微微發紅,心裡牢牢記住了這份恩情。
秦姝又留下了一些外傷藥,大都是粉末狀的,讓人看不出來歷,叮囑劉思按時給他換藥,那些是口服的,那些是往背上塗抹的,若是發熱了,吃什麼藥,如何換藥等等,只要她能想到的都準備下了。
所幸劉思也是個聰明的,秦姝只說了一遍,他就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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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哈哈~,狗剩現在還叫女主姐姐,收養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謝謝xuli810214親親的鑽石,還有小殘心的花花。麼~\(^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