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區的大片槍聲響了沒多久就逐漸停了下來,遠近偶爾會響起單個的幾聲槍響,到了夜裡,槍聲才幾乎沒有了。
王南不知道城裡是什麼情況,就在市區外邊先找了個過了夜的地方。他讓兩個女人先歇下,就拿着槍準備進市區裡看下,這槍聲響了一白天,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了。
王南從開始就沒想過躲在市區裡。
一個是因爲認識他們三口的人太多了,家裡不能住,其他的地方隨時暴露身份,還會牽連到其他人。
再個,他在市區內打黑槍,只要暴露出身形,他對日本人會用艦炮不會青紅皁白的還擊深信不疑。
還不如引着日本人在城外追着他,他高興了就進市區殺上一圈。
可這個問題都被日本人想到了,城區路卡防守的很嚴,日軍炮兵早躲在小院裡架好了山炮、迫擊炮。
王南先是準備趁夜色很隨意的打掉一個路卡,順着大路進城區轉轉,可走了幾公里找了個路卡,他只在城外邊開了幾槍,照明彈和大小炮一起打了過來。
日軍追上王南的蹤跡後,除了清理市區裡的部分兵力外,其他兵力全部都放在進出城的部位,即防守華人暴動,也防止王南進城。
王南只好再換個地方,他這回要試下潛行摸哨,槍聲太明顯了,用刀試試。
可寺內壽一把華北日本人捱打的經驗拿了過來。
新加坡還來不及造炮樓碉堡一類的東西,他卻親自指導瞭如果封城,連路卡如何埋設地雷都做了示範,還特意做上了雷區標示牌。
王南又換了遠處的一個路卡,等他在夜裡潛近了,卻看到路兩邊都插着有木牌,上面寫着地雷區字樣。
他看了有點半信半疑,於是退了回去,遠遠的一槍把木牌打倒,轟的一聲巨響,果然有地雷。王南氣的暗罵,見照明彈打過來了,趕緊跑開。
日本人的地雷主要使用在太平洋一帶,基本就是華北地雷戰的日式山寨。制式的和自制的都是土地雷,不光埋在土裡用,還經常抱着用。
用有水雷改的炸坦克的地雷是比較先進的,可更多是是土陶做的地雷,木箱做成的地雷,還就近取材的椰子雷。
日本這樣一佈置,就限制了王南進市區的路線。只能夜裡潛到居民區邊上一路穿房跳牆進市區,當然也可以從河裡遊進市區。
可考慮到出城也要走這樣的路條,王南看了下時間,離天亮只有兩三個小時了,還不夠潛來潛去的哪,只能悻悻的回去休息。
這時,留在新加坡城裡的華人名流們還在開會中。
幾個華人名流與日本人確定了這些條件之後,立刻通知留在新加坡的各界名人、名流或者是一些組織的代表,包括馬來人在內,連夜聚到一起商討是不是接受日本人的條件。
看到華人自治政府,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希望部分接受,也有的人斷然拒絕,甚至有的組織代表看到這個條件後憤然離場,但最終在凌晨的時候,經過文明的舉手表決,日軍提出的條件被全盤接受了下來。
自治政府這個條件很吸引南洋的華人們。
做爲普通老百姓而言,只要日本人不屠殺,很多華人們就已經爲之燒高香了,現在還有塊地盤讓自己自治,不知道多少華人爲之雀躍。
說來說去,也是海外華人受到了太多苦難,寺內壽一這一招就把南洋的華人安撫下來。
歷史上山下奉文打下新加坡後,做了兩件事。
一個是給新加坡改名爲昭南島去捧皇室,可現在新加坡這一頓亂槍把他打傻了,權力也被他的恩主拿走了,這一切就沒有機會再按他的意思改變了。
另一個就是屠殺華人。由於日本人、英國人、印度人、馬來人、臺灣人、漢奸各路人手都參與了屠殺行動,加之無數華人臨時逃入的新加坡,根本沒有人口記錄,也沒有任何資料留下來。
戰後英國人又不怎麼調查,雖然找到了多處屠殺地點,可更多的是綁上手腳丟在海里屍骨無存。
要是按當年佛柔報紙吹捧日本人的報道華人是被肅清了7萬人,而日軍供詞才幾千人,後人有說2萬的,有說4萬的,有說5萬的,已無法確定被害人數了。
可現在是日軍反被屠殺了上千人,傷的也有千餘人,在日軍拼死掙扎反抗的情況下,華人平民死傷的也有近千人。
整個南洋日軍佔領的地方都在發生類似的羣體反抗事件,這纔是日軍最擔心的事情。
第二天,華人代表與日軍開始商量具體條款。
爲了華人自治,哪怕山下奉文惱羞成怒的讓華人政府上交俸納金加上撫卹3000萬元,華人代表人盤算了半天也答應了下來,至於1萬隻槍要在一個月內完成,更是直接答應了下來。
寺內壽一的智商比山下奉文和這些華人都高上太多了,誰都猜不明白他巨大的讓步後面包含的種種禍心。
華人可以自治,可卻得符合日本人的要求。以此爲前題,寺內壽一給新加坡設計了一系列的管理方式。
華人自治政府開始按日本人的指示,先進行一系列自治前的整合,從日本人提供的良民證樣本開始。
良民證看着稍有點古怪,卻是老鬼寺內壽一分裂新加坡島上的原住民、少數民族和華人、華人內部之間的關係的重要手段。
特製的良民證上不寫民族不寫原籍,只有一個空白格,上面寫着:福建人、潮州人、廣東人、客家人、海南人、峇峇孃惹人、馬來人、印度人、歐亞人等等。
這樣的小手段很不容易察覺,可潛移默化的影響人的羣居心理,最後有意無意的形成了一個新團體,最終從大華人的身份變成了更小更多更散的小羣體。
再把新加坡分成幾塊區域,城區又分了幾個行政區,隨後要求各行政區開始建圍牆,只留下幾個口子通過。
這根本就是慢慢的把新加坡也變成上海租界孤島的樣子。
僅這兩個政策執行下來,新加坡社會就開始出現了各種小小的混亂,隨着時間發展會越來越大。
頭幾天參加到華人自治政府的人還天真的認爲是華人自治,可不到十天,他們就發現自己就是日本人的傀儡,日軍的要求一條條的送過來,問題都不大,事情也不復雜,可就是讓他們忙的不可開交,沒時間去想華人自治政府怎麼自治,變相的成了日本人的跟班走狗。
什麼都是日本人說的算,卻什麼都需要他們出頭露面,內部也開始出現了分岐。
寺內壽一挖的這個坑又大又深,他們一腳踩下去就直接掉到了坑裡,爬都爬不上來。爲了華人自治這四個字,又不得不按照日本人的說法去做。
一次次是委曲求全,到了後來就演變成了順從聽話。
日本人不來硬的,普通華人們就自我感覺良好起來,讓交錢就交錢,甚至不少人還耍小聰明手工造了很多槍,充數交上去時也沒有日本人追究,卻沒發現他們已經被寺內壽一的計劃圈養了起來。
山下奉文也好,甚至寺內壽一都沒想到,新加坡和南洋各地的華人們居然在規定的時間內收齊了俸納金和撫卹金(歷史上也是如此),總額據說相當於日本年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五。
按時交足鉅款嚇到了他們,讓他們重新認識了南洋華人的作用,決定改屠殺爲剝削,開始對華人設定非常高的費稅,並且要生產提供大量戰爭所用的產品。
馬來亞半島的所有產出都運向新加坡,加工後,再輸送到日本本土或者日軍各部,新加坡的華人們雖然什麼都上交的精光分文不落,可只要有飯吃,不被屠殺,反抗的槍聲也越來越少了。
寺內壽一以此教導山下奉文,軟刀子殺人更厲害。華人們能安份的交出這麼多財富,那就做成南亞共同榮的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