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庭院裡,安靜得只聽得到風吹樹葉的聲音。
夙夜寐站在闌干前,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卻沒有任何的波瀾。
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侍衛原二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上前勸道:“爺,您在這兒不吃不喝站了一天兩夜了,歇會兒吧?!”
夙夜寐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沒有任何的動靜。
“爺……”原三還想再勸幾句,卻被他人打斷了。
“喲,這是怎麼了?”宣逸流翻牆而入,見到夙夜寐這副樣子,忍不住調侃他。
但令他失望的是,夙夜寐仍舊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應。
“嗯……讓我猜猜,自古男兒多是爲情所困,”宣逸流繞着他轉了轉,一邊唸唸有詞,“照你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墨家小姐拒絕你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夙夜寐總算有了反應,身上的氣息變得暴虐起來,眼裡的風暴開始凝聚。
“誒,真的被我說中了?”宣逸流不怕死地湊上去,“你惹墨家小姐生氣了?”
“閉嘴!”夙夜寐冰冷地吐出兩個字。
但是宣逸流卻是沒有一點懼怕之意,繼續道:“誒,不是我說,墨家小姐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你能惹她生氣,也是夠能耐的!聽說……”
“宣公子,爺並沒有對墨小姐做什麼,也沒有錯,是墨小姐突然……”原二試圖替夙夜寐解釋。
“原二!”夙夜寐打斷了他,語氣裡帶着怒意。
“是屬下多嘴,請王爺責罰!”原三連忙單膝跪地,請罪道。
“看你這暴脾氣,難怪墨家小姐不喜歡你!誒,老實告訴我,你不會對墨家小姐也這暴脾氣吧?”宣逸流很感興趣地問道。
“你想說什麼?”夙夜寐冷冷地問道。
“沒有想幹什麼啊?我就是來找你聊聊天,談談心而已,順便……”
“我是問你,剛剛想說什麼?”夙夜寐目視前方,聲音冰冷。
“剛剛?”宣逸流一臉懵懂。
夙夜寐深吸一口氣,忍下了想要胖揍他一頓的衝動,薄脣輕啓道:“聽說……”
“聽說?”宣逸流愣了一兩秒,忽然恍然大悟,“哦,那個啊!你想知道嗎?”
“不說就滾!”夙夜寐看了他一眼,眼含警告。
宣逸流悻悻地摸了摸鼻頭,開口道:“聽說墨家小姐上次生氣,還是十年前,墨三公子和林國公府的那位大公子打架,墨三公子被林家嫡小姐扇了一巴掌,墨家小姐一氣之下,差點沒把林家嫡小姐折磨死!所以人都說,不管對墨家小姐做了什麼,她都是不會介意的,除非……”
似是想到了,宣逸流睜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對墨家老爺子還是三兄弟做了什麼?”
聽到他這麼一問,夙夜寐皺緊了眉頭,仔細想了想,道:“沒有。”
“沒有?那不應該啊,你好好想想,像是對她的爺爺哥哥們的打罵啊,侮辱之類的!”宣逸流緊張地盯着他。
他從齊森那兒旁敲側擊,他怎樣都不肯鬆口他的醫術是和誰學的,還有那些藥材,他怎麼想怎麼心癢難耐啊!
他還指望着從墨繪初那兒打聽點啥呢!
“本王從未留意他們。”
“嗯哼,”宣逸流輕哼一聲,有些幸災樂禍,“你倒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墨家小姐一個人身上了,可是這樣是遠遠不夠的!”
“有什麼不妥?”
聽到這句問話,宣逸流想,要不是他沒那本事也那個膽,他簡直就掐死他了。
這個人平時坑他坑得比什麼都狠,冰冷的面具下是無比的腹黑,怎麼在感情上就是一根木頭呢?
“嗯嗯嗯,是沒什麼不妥!”宣逸流簡直是無話可說。
夙夜寐聽了,眉頭皺得更深,目光看着前方,似是在看很遠很遠的地方,飄忽不定。
輕輕嘆了一口氣,來往了這麼多年,宣逸流自是有幾分瞭解他的,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追媳婦兒,有時候收買她身邊的人心更重要!你啊,也別太忽視或者說不尊重她身邊的人了!”
她身邊的人?
以前的他,從不在乎任何人,也從未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遇見她之後,便滿心滿眼只是她,從未在乎過其他人,包括她身邊的人的感受……
他是否做錯了?
“王爺,外面有一個據說是月色坊的人求見,屬下本來是想回絕他的,可是他說一定要見到王爺,你看?”一個侍衛進來稟報道。
月色坊的人?找他?
“叫他到會客廳。”夙夜寐一邊向會客廳走去,一邊吩咐道。
“是。”
蘇玉楓悠閒地坐着喝着茶,靜靜地等着夙夜寐的到來,看道從門外進來的墨色身影,連忙站起身來,“夜王爺!”
“月色坊掌櫃?”在上邊的主位上坐下,夙夜寐略帶疑惑地開口。
“正是在下,勞夜王爺還記得!”蘇玉楓笑着地回答。
“找本王何事?”
“在下受墨小姐之託,前來給夜王爺送一樣東西。”蘇玉楓一邊說着,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
雖然臉上仍掛着謙和的笑容,他的語氣明顯的冷淡了下來。
他本以爲他是受自家主子認可之人,不過好像是他會錯意了。
他們家主子說過,他們不必丟棄自己的尊嚴去討好任何人。
夙夜寐雖是身份尊貴,對他們家主子好像也是極爲特殊,但是或許是他的身份經歷所致,他太過忽視他人,到了輕視的地步。
經由侍衛的手呈上來,夙夜寐打開了盒子,當看到裡面的物品時,不由得一陣恍惚。
一支龍墨玉製成的髮簪,雕刻着片片龍鱗,隱隱中透着無比的霸氣,簪尾是雙龍咬珠的造型,以夜明珠點綴,強烈的色彩對比,給人以震撼。
正是前天墨繪初所作的畫稿中的其中一幅。
“前天時候,墨小姐便吩咐這件簪品制好了,便給夜王爺您送過來,既然也王爺已經收到了,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了!”蘇玉楓不失禮數地說道。
“等一下!”夙夜寐忽然開口,叫住了正轉身打算離去的蘇玉楓。
“夜王爺還有何吩咐?”雖有有些驚訝,但蘇玉楓仍舊彬彬有禮地回道。
“本王,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皺了皺眉眉頭,夙夜寐開口道。
“夜王爺儘管開口,只要是在下能回答的,在下定當爲夜王爺解惑!”
“你的態度,爲何……”夙夜寐猶豫着,這是他第一次在乎這種事,不是該如何開口。
“在下的態度有什麼問題嗎?如果在下有任何不敬之處,還望夜王爺……”
“不是這樣,”夙夜寐打斷了他,“你的態度,變了。”
蘇玉楓愣了一下,隨即暗歎,這個男人的感覺不是一般的敏銳!
“夜王爺可能誤會了,在下對夜王爺沒有任何的不敬之意!”
夙夜寐皺眉,對於他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感到不快,“掌櫃的,你知道本王不是這個意思。”
“恕蘇某愚鈍,不知夜王爺是何意思!請恕在下先行告辭!”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這次夙夜寐並沒有叫住他,只是更深地皺起了眉頭。
“還不明白嗎?”宣逸流倚靠在門邊,看着他問道。
看到他仍舊是一副不開竅的樣子,宣逸流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跟我走一趟吧。”
墨閣裡,墨繪初正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曬着太陽,白銀安靜地蜷在她的手邊,陪着她。
“白銀,我給你畫幅畫吧?”墨繪初突然來了興致,說道。
“吱吱吱……”白銀舉起爪子,表示同意。
“等着。”墨繪初摸了摸它的頭,轉身進了屋裡。
從屋裡拿出了筆墨紙硯,在一旁的石桌上擺好,墨繪初素手執筆,一筆一劃地勾勒出眼前的景象。
暖洋洋地陽光下,院子中的花朵盡情地綻放着,安靜而美好,令人的心情無比的舒暢,置於百花之中的躺椅上,一直銀白色的狐狸微微眯着眼,靜靜地享受着着這午後的時光,慵懶而迷人。
墨繪初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不同以往,那是一種從心底發出的舒適的笑容。
鏡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麼一副景象,陽光下的少女,專注而美好的側臉,白皙的臉上臉細小的絨毛都在閃閃發光,彷彿夢境一般令人嚮往。
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聲,生怕驚擾了這一方天地的美好。
將茶盞放到另一邊的石桌上,鏡走到墨繪初身邊,低頭看着她手底下的畫作。
她知道自己小姐專心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並不喜歡他人打擾,換做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喜歡的,因此只是靜靜地等在一旁,等着她完成。
不過,就這麼陪着她,等待時光慢慢過去,竟讓她的心裡生出幾分歡喜來。
許久,墨繪初總算是放下了筆,輕輕地伸了個懶腰。
“小姐想必是累了,奴婢已經備好了茶,小姐休息一下吧!”見此,鏡趕緊說道。
“辛苦了。”墨繪初淡笑着說道。
她並不覺得鏡爲她做這些都是應該的,換作是她,她定不願如此服侍他人,至少不是心甘情願。
“小姐,請!”給她斟好一杯茶,鏡恭敬道,同時心裡也泛起一絲絲的暖意。
她們一直都知道,自家主子一直不把他們當作隨意使喚的下人,而是把她們放在和她一樣的位置上。
但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她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只因她是她們世界裡願意付出一切的溫暖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