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嚶……”像是忽然察覺孃親抱着弟弟走了,甜寶小手兒一顫,哭將起來。
怕把豆豆也吵醒,阿檀連忙把她抱起,站在車廂下面直嚷嚷:“三奶奶,三奶奶,小小姐她醒了!”
“麼、麼~”花捲環着孃親的脖頸,孃親打着小花傘兒。十七歲的孃親穿一身銀紅色斜襟大褂,緄着花蝶邊兒,底下是藕荷的鳳尾裙。她走路胯兒愛搖,走起路來左左右右,像戲臺上的白蛇娘娘嫵柔學步。花捲看不見,只能看見傘下一片兒紅,可是他知道他的孃親可美啦,衝着車廂抓小手,和姐姐咿呀呀說話兒呢。孃親要抱弟弟去把尿,很快就回來陪姐姐。
秀荷聽聲回頭看,看見那飛雪白茫下,嬌憨半醒的小丫頭兜在阿檀的手上,巴巴地等着自己呢。自從腳丫子被燙傷,她爹爹不曉得把她疼到了天上,她呢,也依然還是愛纏娘。小嘴邊掛着顆晶瑩,嘀嗒一下落下來,乖呆得惹人疼。
秀荷忽然想起那分娩前頻繁的夢,森林裡走路,走着走着腳下忽然有小兔子拽裙裾,撒嬌兒討抱呢,再一看,哦,旁邊還有一隻胖狐狸。這感覺真奇怪,怎生冥冥靡靡,叫人滿心裡憐疼不捨,秀荷叫阿檀:“大雪天的,趕快抱回去,哄哄就睡着。”
甜寶似乎往前撲了撲,阿檀抓住她的小手兒說了句什麼,紅紅小嘴就卯起來,眼睛亮汪汪地凝着自己看。
秀荷也不慣她,狠狠心轉身走了,走兩步,又莫名回頭看了一眼。阿檀已經把小丫頭抱進去了,兩隻胖腳丫晃動着,不情不願又睡下。她便轉過身去不再管。
醇濟王府老王妃掀開簾子走下來,蹙着眉頭:“嘖,怎麼着這就停了,後面一溜兒都跟着走不動。”
素玥連忙把小白鳥往袖中一藏:“回王妃,說是太后涼了肚子,在裡頭喝碗熱水,鬆口氣兒就出來。”
莫貞陰涼涼地睇了素玥一眼,這路邊撿來的孤女丫頭,看着心思淺淺淡淡,內裡卻原來不無厲害。這纔沒多久就成了太后娘娘和陸公公跟前的紅人,一天也沒多少時辰呆在自個府上,倒比人千金小姐更自在。
但好在對自己還算本分。
莫貞吭着嗓子:“唔,伺候好太后娘娘,在跟前嘴兒學甜着點,王府不會虧待於你。”
細長眼兒將周遭一圈掃蕩,看見那半開的車簾內姐弟兩個酣睡得可愛,小手兒透明粉嫩,輕輕一折就能斷了似的。她還從來沒仔細看過這一窩小兔崽子,到底有什麼魔力能把老王八蛋迷得茶飯不思,見裡頭沒甚麼大人,便想湊近前看看。
“幹什麼來的,鬼鬼祟祟不安好心!”才準備探身過去,卻忽然一聲氣洶洶喝斷,眼前刷地閃過來一道蠻影。
是阿檀,腦袋缺根筋的丫頭,可學不會看身份認人,叉着胳膊翻白眼,像隨時都能撲過來與人廝打。
個狗-娘養的奴才。莫貞有些心思被戳穿的尷尬,又諷蔑地扯扯嘴皮:“喲,睡着了,太后也不在。”
轉過身去佯裝找人,忽而擡頭一看,卻看到那屋後的土坡上秀荷清窈的身影。抱着個小奶娃兒搖搖曳曳,幾枝荒枯的草杆把她裙子輕劃,擡一擡腳側過去了,連擡腳也都是風情曼妙……叫人想起那個撞死在柱上的婢子娘,被老王八蛋藏在破院裡養得膚白嬌麗。嬤嬤偶然發現了,帶着自己去看,透過牆縫眼兒,看見在給六七歲的賤丫頭唱歌兒呢,聲音也柔也清,多麼好聽。在老王八蛋身子下一定必然也是這麼叫喚。看了心裡就冒火,破院門上狠狠踹一腳,一羣婆子氣煞煞地闖進去了……
想起那又踩又碾的一幕痛快,莫貞腳下步子便不聽由自己。見無人注意,便在馬車後背拐了個彎,繞開衆人尾隨了過去。
“撲簌簌——”素玥得空,連忙悄悄放了白鳥。
那鳥兒啾啾,聲音勾得正在鋸木和屠宰的老者與壯年看過來,三雙眼睛互相狐疑地對視一瞬,又默森森地垂下腦袋。“硜硜哧哧”,鋸木頭宰牲口,手上的動作繼續一張一弛。
“少爺,您看,放白鴿子了。”密林中落雪厚重,漢生看見白鳥騰空,連忙輕聲提醒。
梅孝奕着一襲玄色鑲狐毛披風隱在深處,有落雪滲過蒼松落在他清雅的臉龐,又輕沾上鳳眸眉間,一貫空冷的目光便越發映透出寂寥。聞言往山下看,卻看到一抹熟悉的銀紅倩影,揩着小傘兒,蹲在土坡旁給孩子把尿。那小崽兒粉胖小手抓着腳丫玩耍,叫他想起甜寶一聲稚嫩的“粑粑”,心思一瞬間便被勾動。
竟想不到她已得這樣恩寵,連太后出遊都不忘帶上……都不知道是該爲她欣慰還是感傷。欣慰的是,即便今後隔海不見,他也能預知她過得日益順遂;感傷卻是,終究兩條人生軌跡越走越偏離,那幼年光陰離彼此越來越遠了。
梅孝奕低聲道:“放鷹,撤退吧。”
身旁侍立的老堂主頓時氣堵:“羅爺這樣恐怕有失妥當!如此秘而不疏的佈置,只要那狗皇帝一入甕,保準能叫他命喪荒谷。你倒好,說撤就撤了,一場辛苦白白泡湯,這叫大夥今後怎麼服氣?”
“就是,羅爺您半路出山,沒經歷過什麼陣場,說得倒是輕巧!四年前這狗皇帝絞殺我日月會多少條性命?弟兄們這些年臥薪嚐膽,可不是你一句說撤就能撤的,這事兒還得叫老堂主說了算!”
“對,這事兒咱只聽老堂主的!”
吵鬧聲壓得很低,卻氣焰熊熊。幫會也是一個江湖,那資格老的昔年以血打拼,如今倚老賣老,輕易可不服從支配。憑什麼,一不會武功、二沒有資歷,光能出幾個點子、下點兒陰毒,臉長得俊些就晉封“羅剎”了?
梅孝奕心知肚明,卻也冷淡不辯,本來無心這江湖恩仇,蓋因要治癒腿上頑疾罷。只負着手淡淡道:“馬車上的不是皇帝,不要再徒然添進去性命。漢生,把鷹放了吧。”
那青白俊顏上無風無波,冷傲且格格不入,氣得幾名堂主背過身去,不曉得誰人嘴裡吐出來一句:“狗-日的,癱子晦氣!”竟是明瞭不把梅孝奕放在眼裡。
漢生聽到了,眼中光影便閃了閃。哈下腰,越發畢恭畢敬:“誒,這就放了少爺,您是做主的。”
“呱——”蒼鷹劃過茫茫天際,留下一聲驚空悽鳴。
木屋外三個漢子仰頭看見,不由壓低嗓門啐了一口:“又尿場了,媽了個巴子的,白忙活。”
“那半癱子仗着羽爺在南洋撐腰,壓根就不把人放在眼裡……畏手畏腳,弟兄們跟着他幹,遲早要完蛋。”
噗!一長刀宰在鹿身上。
永恪聞見鳥叫,連忙往座下一掀,這纔看到鳥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沒掉了。跳下車廂,看見兩個絡腮鬍子大冬天赤着胳膊硜硜哧哧,不由好奇:“喂,你們在做什麼?”
壯年漢子翻了個白眼,冷漠不睬。
永恪不高興了,在宮裡頭可沒人敢這麼忤逆自己,揚高嗓兒又問:“本皇子在問你們話吶,你們是我父皇的子民,竟然敢抗旨不答。”
“嘎——”鋸木頭的老漢聞言動作一滯,斜着渾沉的老眼看過來。把永恪上下一打量,又看了眼那對面氣派的馬車,車裡頭兩個小奶娃正在酣睡,粉嘟嘟的可愛。便悶聲應道:“在殺馬……燉肉。”
老頭兒眼神真可怕。永恪看了眼頭頂上的鹿角,略微後退開兩步:“胡扯!這哪裡是馬,這明明就是一隻鹿,你還指鹿爲馬了。”
暗號就是指鹿爲馬。
素玥看見,連忙走過來牽他:“瞎跑出來做什麼,這樣大的雪,趕快回車裡頭去。看着小丫頭和弟弟醒過來了沒,醒來不見你要哭的。”又暗暗給老漢使眼色,叫他別輕舉妄動。
永恪不走,扭擰着身子:“我不走,今兒個非叫他給本皇子說清楚,到底是馬還是鹿——”
本皇子……弟弟……
話音未落,那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又點了點頭,絡腮鬍子便把刀從鹿身上猛地一抽,颼颼站起身來:“媽了個巴子的,就是指鹿爲馬怎麼了!弟兄幾個都給老子上,不能白忙活一趟。今天殺不死皇帝,先殺他幾個龜兒子祭奠亡靈!”
“哐——”木屋各處角落裡頓時殺出來十多個蒙面漢子,個個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大刀見人就砍。
“喲……這、這又唱的是哪一齣哇……”
“唱的就是要取你一條狗命!”
老太后纔剛從屋子裡走出來,方纔那潑水的婦人便拔出匕首刺向她脖頸。
但太后是不能死的,在殺死狗皇帝之前,陸公公還得跟在她身邊、仰仗她得諸多便利。連忙衝過去把二人隔開,暗中用力扣住婦人的手腕:“你們在做什麼?知不知道違反命令的下場?這樣做會壞了大事!”
盞堂主揮刀自宮入皇城臥底多年,平素爲人亦城府嚴謹,很是得人敬仰。但此刻不同,婦人齜着白牙,手上動作根本不停:“狗皇帝欠了日月會幾百條人命,是皇家人都該殺!那羅剎美惑人心,便是盞伯已然被他迷惑,屬下們也還是清醒的,讓開!”說着故意把陸公公衣裳劃開一道,裡頭棉絮飛出來,隱約血跡,這才又去追殺皇太后。
陸盞勸阻無奈,鷹眸下掠過深思,只得叫侍衛們圍攏過來,護衛老太后速速回馬車離去。
皇上在前邊聽見動靜,本不放心,欲要親自過來。德妃不讓,明知目標是自己,又何必再去自投網絡。便加派了層層精衛趕來鎮壓。
眼看兵丁越攏越多,底下弟兄招呼吃力。
老堂主急得面紅耳赤:“羅爺!下面殺起來了,再不出動弟兄們又該死傷一片!命雖不是你自己的,但你也不能這麼不當一回事!”
梅孝奕鳳眸微睨,只是看着山下不語。那土坡處在木屋後側,女人蹲在枯草叢中,花紙傘兒遮住了她的肩,傘面上已覆了層皚皚白雪。那白與她的銀紅在天際下綺麗如畫,他看得有些失神。忽而卻一雙尖頭鞋履往她身後悄然靠近,佝着瘦噶的背,鬼鬼祟祟,亦步亦趨,認出來是醇濟王府的老王妃……傳說中她母親的主母……她的姥姥。
梅孝奕容色便冷,拂開袍擺轉身離去:“方纔已然勸阻你衆人,執意不聽,此刻卻又來怪我不惜性命……放箭吧,搶幾箱財寶,做山匪劫火撤退。”
“誒。”衆堂主面露尷尬,漢生放了個煙炮,密林中頓時利箭如梭。
素玥與陸公公把老太后扶上馬車,催着趕快離去。
少奶奶卻還沒回來,阿檀站在車廂外着急,叫着“少奶奶,少奶奶,你人在哪裡?”想找秀荷,奈何刀劍亂舞,哪裡看得到那屋子後面,急得都快要哭了。
“噓噓啦,乖~”秀荷蹲在地上給花捲把尿,那荒草從裡一隻小田鼠吱吱咕咕挖着地洞,小傢伙看得目不轉睛,捨不得尿。
聽見孃親催,便仰着小腦袋看秀荷。忽而一朵雪花飛來,攤着小手兒抓了抓,沒有了,便好奇地張開小嘴:“阿呃~”
秀荷幫他把手心裡的冰花兒彈開,佯作皺眉道:“被弟弟化成水兒溜走了,弟弟不尿,它不肯陪你玩兒。”
但那說話聲可溫柔,笑起來真好看。自從姐姐被燙傷以後,孃親都疼姐姐和豆豆,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單獨和自己親近了,花捲很開心,開心得手舞足蹈:“嘎~~”
秀荷見他不肯尿,便抱着他站起來,忽而一擡頭,卻看到莫貞恍恍惚惚的一張紅瘦老臉。
“是你?……無聲無息的,老王妃跟在我身後做什麼?”秀荷蹙起眉頭,稍往邊上退開一步。
莫貞看着秀荷慍怒的嬌嫵臉龐,滿心滿腦子卻都是當年的那個婢子娘。婢子娘是不愛說話的,也不知道是那個犄角旮旯的丫頭,先前連見都沒有看見過,老王八蛋愛偷腥,真是哪裡都能被他挖出來糟蹋。脖頸上有咬痕,淤青一片,聽說多少年了都還不肯任命屈從,應該是掙扎時被老王八蛋弄下的。但是看着賤丫頭的目光裡卻都是寵愛和乾淨,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一個女兒來維繫。
看到自己來,忽然驚詫,手上東西都掉下去。生得是極美的,眼睛裡也似掬着一抔水兒,女人見了都心動,更何況是那個貪-色的老王八蛋。莫貞就恨不得把婢子孃的美撕扯得稀巴爛了,衝上去把母女兩個拉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嬤嬤就已經把她的臉摁到破磚石地上去踩。那臉真嫩啊,踩來碾去,礪石劃破肌膚,漸漸血就滲出來,一忽而美麗便消隕了。
她隕了魂魄卻還不肯散,從前徘徊在夢裡折磨她,夜夜折磨,抓又抓不到,一抓立刻就醒過來,心跳得都快要虛弱。老王爺還不在身邊,自從把她弄死了,老王八蛋從此便恨死自己,再也不肯踏進房門半步。
現在呢,現在她又派了這個丫頭來,一個人來還不夠,竟還帶了三個小的。把老王八蛋的一顆心又勾去了,整天派人在鋪子跟前守着,垂涎她的三個孩子,連被暴打一頓都不肯死心。聽連旺說,人還沒接到府上,屋子就已經騰出來了。哼,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他倒是真想。
恍恍惚惚分不清眼前是新人抑或舊顏,看着秀荷懷裡俊秀討喜的小嬰孩,瞳孔裡便射出精光。扯着麪皮兒笑:“哦,能做什麼,雪這樣大,我看你一個人撐傘,想幫你打打。”
“殺啊——”
秀荷隔開她身影,聽見屋前似乎傳來廝殺,因擔心兩隻還在沉睡的崽崽,便越發冷慍不睬:“不用你裝好心,你讓路,我這就回去了。”
“回去做什麼?來了就不回去了。你看這裡多好,山空鳥寂,比你婢子姥姥骯髒撞死的下場要好得多了。喲,瞧着多伶俐的一個孩子,不怪他曾姥爺那般喜歡,來~~你遞來給我抱抱。”莫貞攤開手,好似又看到了那仇敵消隕地痛快一幕,一步步逼着秀荷往土坡邊上退。
那笑容陰森詭異,顴骨一聳一聳好似鬼怪,竟想不到她是要在此處謀害自己。“撲簌——”有土塊在腳後跟鬆散,落雪蒼茫,半天聽不到迴音。秀荷不肯再退,亦聽不進這侮辱,一狠心撞開莫貞嘎瘦的骨頭:“呸,你也好意思‘曾姥爺’?崽崽的姥爺姓關,這是關家和庚家的骨肉,和你們醇濟王府沒半點關係,但請老王妃休要出口胡言!”
哼,還敢撞自己,一個婢子養的,她憑什麼這樣忤逆。得了兩天太后的寵,今後爬自己頭上去了。莫貞目光陰扈,咧着嘴兒嘁嘁笑:“喲,那半路媾-和的夫妻,算得上什麼姥爺?不是他多事,你們這對賤骨頭早死了,藥死他都不解恨……拿來吧你!我這麼多年沒睡過一個好覺,每天兩眼一閉,都是一柱子的血。你說,你打哪兒不去,偏望京城裡來,你這是逼我殺你,死在這裡倒是乾淨了。”忽然發狠,蒼黃的老手探進秀荷的懷裡要搶孩子。着了魔一般,見秀荷不給,那尖長的指甲兒便往花捲粉嫩的小屁股上狠掐。
“嗚哇嗚哇——”慣是個安靜雋雅的小少爺,幾時經歷過這陣場,嚇得花捲使勁兒往孃親的懷裡藏。
想不到阿爹竟然是被醇濟王府陷害,彼時誰也不識得誰,這對老畜生竟然就已經在背後動手。秀荷眼眶氣紅,怕一鬆手花捲就被莫貞奪走,便用傘柄敲打她高聳的顴骨:“住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倘若沒做那傷天害理之事,做甚麼怕夢裡見血!……你這個吃人的歹婦,我阿爹在天有靈,一定會叫你不得好死!”
女人旦做了母親,爲了護犢兒,心便也跟着硬了狠了。那不纏足的腳兒對準莫貞的少腹毫不留情踹過去,莫貞便冷不丁摔在了地上,一個晃盪,差點兒滑下土坡。
冷風習習拂人面,將秀荷的鬢髮吹散,秀荷緊咬着脣齒,嘴角邊滲出的紅昭示着她對眼前老嫗的厭惡與恨。錯了,她本無恨,從前的日子本清逸,若非因着阿爹死得不明不白,她根本不稀得北上這一趟、不稀得看見這一羣低霾的妖魔鬼怪。
“嗚嗚~~~”
花捲哭得聲音都啞了,秀荷想起上一回受傷的小丫頭,滿心裡都是痛憐:“哦哦~乖弟弟,不哭不哭,疼着了,我們回去。”啐了老王妃一口,裹着崽崽急步往回走。
“三奶奶,三奶奶——”四處兵荒馬亂,老太后的馬車要走了,阿檀站在車轅上叫。
“呃嗚嗚~~麼、麼~”素玥掂着大哭的小甜寶,眼角餘光睇見木屋後推搡的一幕,本欲要張口通知阿檀,但見秀荷終於將老王妃絆倒,驀地一瞬遲疑,便放下了車簾:“走了走了,再不走來不及了。”
催促馬伕速速離開。
“嘶——”石頭磕破膝蓋,痛得人割心割肺,眼睜睜看着秀荷轉過身就要走,莫貞忽然猙獰笑起來。那蒼枯的老手摸至身邊一顆石頭,驀地便往秀荷的腦後擲去。
“唔……”秀荷只聽身後疾風掠近,正待要轉頭躲避,只覺頸後忽然重重一擊,雙目暈眩間便軟下地去。
“拿來吧你!”莫貞跌跌撞撞爬起來,用力拉扯着秀荷懷中的花捲,想要摔死在坡下。奈何這丫頭死便死了,手兒卻還把小賤骨頭守護得緊,怎樣都拉扯不出。
“王妃,王妃,山匪被打跑了,您躲在那邊做什麼?”聽見身後傳來侍女叫喊,正徐徐往這邊靠近。
連忙假裝抽着褲子:“嚇,別過來,髒着吶,就好就好。”
看一眼雪地上少-婦清麗的嬌顏,那紅紅白白鬼魅迷離,懷中稚子俊秀蒼白,哭得連聲兒都啞了。她的心便發虛,怕這荒山野嶺的那魂魄又前來索命,倉惶之中便匍下地去,掬起周遭一堆厚雪,把母子兩個的身子蓋住。
“死吧……死吧……死一個是一個……十七年前你就該死了,陰差陽錯叫你多活了十幾年,還得了男人疼,還生產了兒女,該知足了……”
跌跌撞撞往馬車方向跑去。
“嗚哇……嗚哇……”大雪漫漫,不遠處只餘下兵丁在清理殘場,沒有人曉得那屋後曾經去了人,又有故事曾在那裡發生。
“噠、噠~~”花捲凍得不行,蠕着肉嘟嘟的手兒腿兒,想去掰孃親的眼皮。但是他太小了,還學不會爬,夠不着吶。後來雪越下越大,他也就凍得沒有聲音了。
天蒼地茫,一縷鮮紅從女人簪花小髻後緩緩溢出,染紅了花紙傘兒。那麼瑰麗,怎麼就沒有人來撿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謝謝欲也小夥伴,飛撲~\\(≧▽≦)/~
今天太晚了,昨天的紅包天亮後和今天的一起發放哦,本章依然15個紅包,感謝大家支持呼呼~~~
欲也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5-05-08 15: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