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泊雨順着往前一看:還沒結冰的水塘,反得剛出東山的皎潔月光一片明亮。岸邊上有兩個人:一個背坐着,看着水面,一個側身而立,一手握在刀柄上、面向坐着的人。
隨着夏紀的嘴脣偶爾翕動,有說話的聲音隨風飄來,可他們在說什麼卻沒辦法聽清楚。樑泊雨看夏天,想問是什麼情況,夏天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等你時他們來的。
樑泊雨也寫:多久了?
快半個小時。
在說什麼? www● тtkan● ℃o
夏天搖搖頭。樑泊雨不敢動了,心想自己剛纔走了半天,不知有沒有被發現。
這時一陣冷風颳來,樑庸扭頭看着夏紀說了句什麼。夏紀點點頭,轉身走了,剩下樑庸一個人繼續看着水塘不動。
過了一會兒,樑庸估摸着夏紀已經走遠了,突然掉轉輪椅面向了樹林。樑泊雨和夏天同時被嚇了一跳,以爲他要朝他們移過來。誰知道樑庸竟看着樹林開始大聲說話,而且這話的內容還令樑泊雨和夏天覺得十分耳熟。
“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讓老夫一見,也好讓我行些待客之道。”
好熟悉的臺詞……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慘了,被發現了!
樑泊雨覺得自己是後來的,樑庸說的一定是他,於是想要站起來主動承認錯誤,爭取坦白從寬。夏天想昨天的事剛平息下來,樑泊雨現在要是站出去,一定又是免不了一頓責罰。而自己好歹也算是客人,樑庸應該拉不下臉來說他,便按住樑泊雨準備自己往起站。可樑泊雨發現夏天要動一伸手也把他按住了。結果兩人的胳膊相互交叉按着對方的肩膀誰也動不了了。
他們這邊四目相瞪正僵持不下,不想不遠處的另一片樹叢裡卻“嘩啦”一聲先站出個人來。接着沒等樑泊雨和夏天反應過來,那人一個鷂子翻身折出去,幾步跳到水塘邊上轉身抽劍,下一刻他的劍尖已經指到了樑庸的喉嚨上。
好在樑庸反應很快,本能地想向旁邊一歪頭,那人的劍“當”地一聲扎到了輪椅的靠背上。一擊不成那人便收回劍去企圖再刺。
“住手!”樑泊雨和夏天一起衝了出去。
那人一愣,又沒刺中,隨即他轉身躲過撲上來要抓自己的樑泊雨手上的劍在空中輪過一圈又再次比到了樑庸的脖子上,“別過來!”
樑泊雨和夏天都停住了。這纔看清那人也是個老頭兒,只不過他沒有鬍子。
四個人一動不動地來回看了一陣,樑庸先張了口,“這位公公在樑府房上呆了一天了,不累嗎?”
“你知道是誰派我來的?”
“當然知道。”
“那你還讓夏大人住在府上?”
樑庸剛要回答,可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又把嘴合上了。
是夏紀回來了。“劉公公?!”他手裡的棉毯掉到了地上。
那劉公公撇了撇嘴,陰陽怪氣地說:“夏大人,你怎麼不明白樑總督的一片苦心呢?”
“不是說好了今晚由我動手嗎?!你怎麼來了?”
“你動手?你要是真想動手,今天一整天有無數的機會,還用等到現在?”
“我……”
劉公公看看夏天又看看樑泊雨,“原來令郎不但沒事還跟樑家的人交情不錯呢?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皇上的旨意是下給我的,你只不過是來幫我,我自己的差事不勞公公插手!”
“哼!”劉公公冷笑一聲,“看來皇上沒有看錯。不過沒有關係,只要你現在殺了樑崢,夏公子的事也好,你念及舊情不忍動手的事也罷,我都可當作不知道。”
難怪他不敢亂動了,搞了半天是怕樑崢。樑泊雨總算放心了些:這樣如果夏紀不動我他也就不敢殺樑庸。
樑泊雨笑笑看向劉公公,“你以爲殺了我們父子,還能離得開樑府嗎?”
“我既能跟着夏大人進來,自然也能再跟他出去。”
夏紀愣住,“跟着我?”
“昨晚你回到客棧,我問你樑總督的情況,當時見你百般遮掩,我就料定你不會下手了。所以今天一早才偷偷尾隨你進了樑府的。不要以爲只有錦衣衛的人才擅長那些竊取情報、跟蹤盯梢的事。比刀法我也許不是你的對手,但要是連跟着你不被發現都做不到,皇上就不會派我來監視你了。”
“你……”
“夏大人。”劉公公一臉的陰險,“不要再拖延時間了,還是趕緊殺了樑崢我也解決了樑總督,咱們好趕緊回去覆命吧。”
夏紀咬了咬牙,轉頭去看樑泊雨。
“父親!”夏天衝到了樑泊雨面前。在場的只有樑泊雨和夏天知道:現在的這個“樑崢”不可能是夏紀的對手。
“你讓開!”夏紀本來就很生氣,看見夏天他更惱了。
“不!你要殺就殺我吧!”其實夏天除了救樑泊雨心切,他也認準了夏紀不可能對自己的兒子出手。
“混賬!我讓你讓開!”
“我不讓!”
夏紀被逼急了,皺眉閉眼一低頭,再一睜開眼睛他一手握拳就直奔着夏天的胸口去了。他動作太快,等夏天反應過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於是他閉了眼睛準備挨這一拳。可沒想到這時樑泊雨卻在他身後一把把他推到了一邊,結果夏紀這一拳就落在了樑泊雨的身上。等他發現夏天已經不再擋在自己面前時他立刻拔出繡春刀揮刀朝樑泊雨砍了過去。
“元緒!”
“父親!”
樑庸和夏天一起喊了出來。夏紀沒停,先是刀柄一轉用刀背將樑泊雨砍倒,接着刀柄再一轉他的刀停在了劉公公的脖子上,行雲流水、毫無破綻。夏天跌坐到地上,樑泊雨摸着脖子冒了一頭的冷汗。
“你要造反嗎?”劉公公押着怒氣強裝鎮定。
夏紀眯了眯雙眼,“你要是敢動樑大人,我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那我也要達成皇命!”
“那得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刀快!”
“元緒!你不能殺他!”樑庸忽然喊了一聲。
這一聲令夏紀和劉公公同時走神看了他一眼,這時坐在地上的夏天趁機猛撲過去推開了樑庸的輪椅,樑泊雨則及時衝過去接住他把輪椅轉到了安全的位置。與此同時劉公公向後撤了一步舉劍搪住了夏紀的刀,接着兩人便開始大打出手。
“叮叮噹噹”一陣亂響過後,劉公公見局勢已經完全逆轉,便邊接招邊向小樹林退了過去。然後又打了十幾個回合,劉公公瞅準一個空檔狠狠刺了一劍,夏紀被迫倒退了好幾步才躲過這一刺,等他站穩再想還擊,劉公公已經轉身翻進小樹林並瞬間消失了蹤影。
“你應該讓他殺了我。”樑庸看着夏紀的背影說。
夏紀轉回身,“大人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見到你的時候。”
夏紀垂下了頭,“那爲什麼還讓我留下?”
“我在等你殺我,可你卻遲遲不肯動手。剛纔支開你,就是爲了讓劉公公現身,但習慣使然,還是躲過了他的致命一擊。”
夏紀、樑泊雨和夏天一起吃驚地看他。
“元緒,你過來。”
樑庸看着夏紀,夏紀走到他的跟前。
“舉起你的刀。”
“啊?”
樑庸伸手托起夏紀的刀尖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動手吧。”
“大人……”
“你殺不了我怎麼回去跟皇上交差?你一直想錦衣衛能重整旗鼓吧?”
“大人!”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與其每天在這裡等死,我寧願死在你的手上,也許還能有點用處。”
哐啷──刀掉在地上,夏紀撲通一聲跪下了,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大人……當年要不是您不顧自己的安危帶兵回去救我,下官早就被蒙古騎兵亂箭射死了。雖然這些年在錦衣衛我殺過很多人,手上沾了不知多少無辜的血,可……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選,我願意永遠追隨大人。現在皇上讓我殺您,我怎麼能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對您下手呢?大人,還是您殺了我吧,是我把劉公公引進樑府差點害了大人,是我對不起您……”
“救你,是因爲你是我的部下,那時正當□□用人之計,我當然不能輕易損兵折將。是我的人,我都會去救,你不欠我什麼。再說剛纔你已經救了我,就算你欠我什麼恩情也已經還了。現在是你完成皇命的時候了,把刀撿起來。”
夏紀不動。
“我讓你把刀撿起來!”
夏紀還是不動。
“你不是說願意永遠追隨我嗎?我的命令你不聽嗎?把刀撿起來!”
樑庸沒像昨天那樣氣勢洶洶地罵人,也沒讓人拿棍子打人,可樑泊雨現在倒是真被他的氣魄震住了,跟夏天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夏紀低着頭不敢看樑庸的眼睛,樑庸依然在喊着讓他撿刀。
樑泊雨和夏天正不知該怎麼辦,突然前面院子裡一陣騷亂,緊接着幾個女人尖叫的聲音劃破了夜空。
這邊的四個人同時僵住,樑泊雨第一個反應過來,“糟了!湛兒!”
昨晚夏紀在客棧說到樑庸添了孫子的事時劉公公並沒有在意,可剛剛他刺殺樑庸不成想逃出樑府,經過樑崢的院子正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他轉念一想,不如帶走孩子再以此脅迫樑庸不把樑家的兵借給燕王。於是他趁着小瓊拿髒尿布出去的時候偷偷潛進房內抱走了湛兒。等曹月妍拉開牀幃想看孩子是不是睡着了的時候搖車已經空了。
樑泊雨、夏天、夏紀和樑家的一衆人馬立刻連夜出城去追。因爲不知道劉公公會跑往哪個方向,所以出了城門他們就兵分三路朝三個方向去了。樑泊雨和夏天一路,樑嶸一路,樑寥一路。
樑泊雨和夏天騎着馬跑了一會兒,他突然把馬一勒,“夏大人呢?!”
夏天趕緊停住,“咦?剛纔還啊!”
樑泊雨想了想,“我知道了,走!跟我回去!”
夏天還沒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樑泊雨已經策馬往回跑了。
其實這章不想停這兒的,不過不行了。母親節,醒來還得去看俺娘,就到這兒吧。今晚休息,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