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樑泊雨一直擔心會碰到撤退的南軍,後來果然在居庸關遇見謝貴的部下餘慎,不過所幸張誠正好帶着人緊隨其後追了上來。餘慎跟潰退的南軍逃跑心切,看見樑泊雨,根本沒想到他是一個人,以爲他是設了陷阱,帶人要跟張誠前後夾擊。於是餘慎乾脆領着已經亂成一團的人馬一個轉向,直接退進了居庸關再也不肯出來。
張誠看見樑泊雨是單獨一人,猜他不是沒追到夏文敬,就是人家不肯跟他回來。不想給他填堵就沒多問,只說樑泊雨趕得很是時候,他跟燕王說樑崢去往城南追擊逃兵了。現在正好他們在這裡遇上,到時樑泊雨只要跟着他們一起回去就行了。
接下來餘慎堅守不出,張誠本也就是臨時的乘勝追擊,沒有長期圍困的打算。所以他讓人在城下叫罵了一陣子,就帶兵往回撤了。
樑泊雨問他北平的情況,他說原北平守軍在得知謝貴和張昺已死後,燕王的人沒費什麼勁,就成功說服他們追隨燕王了。而謝貴帶來的兩萬南軍,在九門各戰中死傷過半,剩下的在得知最後的西直門也被奪時,他們便陸續退離北平,一部分朝北平西北方向的懷來投奔而去,還有一些就追隨餘慎跑到這邊來了。
回到都司是在兩天之後,北平早已城中大定。謝貴和張昺已死的消息不脛而走,坊間傳言:燕王已經反叛朝廷,自治一方。各司官員,只有都指揮使司一個叫彭二的寧死不屈,最後被朱能斬殺,剩下的,如布政司參議郭資、按察司副使墨麟等都紛紛歸降,並表示願意效於燕王。而真正直面燕王表示了反對起兵的,竟然是兩個讀書人,一個是燕王府伴讀餘逢辰,一個是北平名士杜奇。
據說這兩個人臨死之前,餘逢辰哭着勸燕王息兵,說“君父兩不可負”,杜奇義正嚴詞地讓燕王“當守臣節”。本來都是燕王比較看重的人,可被他們這麼一說,燕王立刻惱羞成怒,直接就把他們以及他們各自的全家都給殺光光了。
腦袋裡整理着這些天以來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樑泊雨洗完澡,換了乾淨衣服。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樑泊雨走到外廳的門口看出去,是餘信和烏力吉回來了。
“大人!”看見樑泊雨,烏力吉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彎下腰來。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樑泊雨看看跟在後面憔悴了不少的餘信,想他一路上也是趕得不輕,便對他說:“你趕緊去休息吧。”
餘信走了,樑泊雨把烏力吉帶進屋裡,關上了房門。
樑泊雨坐到桌子旁,“東西呢?”
烏力吉從身上解下包袱打開。裡面有一個木匣、倆燒餅、一個錢袋和一隻水袋。樑泊雨把木匣拿起來心想:這一看就是常跑“業務”的,準備得真周全的。
樑泊雨掂了掂木匣,“行,你也去休息吧”
烏力吉說“是”,就收拾好包袱離開了。
只剩樑泊雨一個人了,他趕緊把門窗關好。轉回身開始研究那個沒鎖、但剛纔他試了幾下卻沒能打開的匣子。
過了一會兒,樑泊雨有些抓狂:這他媽的到底得從哪打開啊?!
從外面看,這匣子明顯就是個整體,可樑泊雨把匣子舉到耳邊晃了兩下,裡面卻有東西來回碰撞的聲音,很明顯是空心的。
現在樑泊雨明白爲什麼卞青說別人打不開了。一籌莫展地瞪着木匣看了一會兒,樑泊雨決定武力解決。但青霜劍已經給了夏天,樑泊雨只好另找工具。
翻箱倒櫃找出一把匕首,樑泊雨把木匣放桌兒上按住,一腳蹬住地面,一腳踩住椅子,立刻趴到桌子上開始埋頭苦幹。
半個時辰之後,樑泊雨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了柴房。好在是夏天,除了燒水煮飯,平時用不着柴禾,柴房裡一般沒什麼人。樑泊雨迅速地拎了斧子又跑回自己的院子裡。
守在門口的是林木。秋庭現在空了,暫時不需要人手,因爲林木是樑泊雨新近剛剛提拔的,所以他上頭的百戶就投其所好,把他派到樑泊雨這來了。林木自然是不敢問樑泊雨拿斧子進內室做什麼,但也還是忍不住瞟了兩眼。
樑泊雨進屋關了門之後,林木很快就聽見裡面傳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音,接着沒隔了多長時間,又是“平平砰砰”一陣響。
林木擦擦頭上的汗:大人這是抽的什麼風?是因爲夏大人不見了嗎?
樑泊雨一把將斧子丟到一邊,拿起終於被自己劈成了兩半的木匣細看起來,原來這個匣子確實是可以被打開的,其實就是類似魯班球、孔明鎖那種利用中國傳統建築中的榫卯結構做成的一個密封容器。只不過是樑泊雨遇到的這個設計巧妙,做工精湛,再加上樑泊雨開匣心切,所以根本就沒能發現它的機關所在。
沒好氣兒地把半拉木匣扔到一邊,樑泊雨拿起裝在匣子裡的一個小布袋,打開,往出一倒,是一摞疊得方方正正的紙。這一刻樑泊雨有些激動:終於能瞭解樑崢的驚天大秘密了嗎?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在打開紙張的手指竟然在微微地顫抖。是窺探欲即將得到滿足的顫抖,是快樂興奮的顫抖,是……
顫抖在樑泊雨把紙完全打開後戛然而止──那是一張白紙,上面什麼都沒有。樑泊雨用力眨眨眼睛,真的什麼都沒有。他又飛快的打開另一張,還是沒有。再打開一張,確實他媽的沒有!
樑泊雨隨手抓起桌上的幾樣東西丟到地上:他媽的OOXX你個樑崢樑未平!你他媽是變態吧?!幾張啥也沒有的紙,你東塞西藏個鳥?!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樑泊雨覺得真是泄氣到極點了。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樑崢沒有道理這麼做啊?緊接着他一拍腦門兒:對啊!不是有那種看起來是白紙,但是用什麼東西一泡還是一烤的,就又有字出現的密信嗎?難道……樑崢玩兒的是這個?
樑泊雨重新攤開一張紙,翻着白眼用指尖細細摸了一陣,果然有凸凹!樑泊雨又激動起來:太好了!總算沒白折騰一場。他趕緊又打開剩下的幾張來摸。這時,驚喜出現了。樑泊雨找到了三張有字紙。
三張紙依次看過,樑泊雨目瞪口呆了。
又枯燥無味地在車裡晃了兩天,夏天的心情漸漸好些了。爲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也爲了自己以後能少露馬腳,他時不常地把唐小三叫進車裡套些夏文敬家中和都察院的事。被看出是自己不知道,夏天就裝裝頭疼,結果發現,每到這時候,唐小三就無比緊張,還會一直拼命地多說一些事情,好讓夏天能全都想起來。開始夏天還覺得有些奇怪,後來唐小三滿臉抽抽地給了自己一巴掌,說:“都怪小人不好,沒能保護好大人,才讓大人受了傷的。回去老爺知道了,非讓人打斷我的腿不可。”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辦了。夏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別這麼說,你在牢裡受委屈了。我不會讓父親知道的。”
“都怪那個樑大人。”
夏天點點頭,卻不想接話。
唐小三想着樑崢一直對夏文敬都意圖不軌,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想問又不敢。猶豫了一下,決定旁敲側擊探探口風。
“嗯……不過……其實樑大人對大人也算夠義氣了。”
“嗯?怎麼說?”夏天來了興致。
“他爲了大人,欺瞞燕王不說,還把江大人和兩位同知大人都殺了。”
“啊?!他們不是接了皇上的密旨,要殺燕王才……”
唐小三絕望地看着夏天搖了搖頭,“看來大人病得真是不清啊?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