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逸沉吟片刻,兩手交握着:“我知道,這次是我做得太絕情,但是……”他的眼神,驀地銳利起來,“凡事,有果,必有因,如果菲兒沒有在我與初夏感情最脆弱的時候再痛下了一記殺手,我們三個也許就是另一種局面。
沐辰逸說着看了身側一眼,冷菲完全沒有反應,她的眼神中,完全是一片空洞,只是脣瞬間失去了任何血色。
“這麼說還是我女兒的錯嘍?你,你簡直欺人太甚。”冷老頭已經氣得詞都說不出來了,就連一向極喜歡他的冷母,也滿臉鐵青。
這邊男方的家長也坐不住了,凌澤楷拿起手上的筷子就朝兒子砸了過去,緊接着,一大碗裝着米飯的碗也迎頭砸去,沐辰逸頭一歪,碗筷從鼻尖飛過,澎一聲落在地板上,撒了一地。
“老頭子,先別激動,有什麼話,好好說。”凌母擔心地輕撫着老伴的背,轉頭看向兒子,“辰兒啊,你爸這幾年身體特別不好,血壓一生氣就升得老高,你就別惹他生氣行不行!”
沐辰逸站起身,扶着母親坐下,微微低下頭,“媽,對不起,你們別的要求我都可以做到,可是我不能娶冷菲,我的妻子永遠只有一個,就是初夏,只是初夏,誰也取代不了。”
凌澤楷瞪着兒子,氣得直跺腳,“反了你了,我老凌一輩子教書育人活得磊落光明,我兒子卻只認一個毒販的女兒做妻子,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和那女人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不肯再娶妻,是要我這把老骨頭眼睜睜看着凌家後繼無人嗎?
“辰兒,你就不能聽你爸一回?你看把你爸氣成這樣!”凌母也嚴厲指責兒子。
“爸,媽,對不起,這件事,我無法聽你們的。”他緩緩蹲下身,半跪着蹲在母親膝前,爲難地低着頭,他真的沒法做到。
凌老重重地在他頭上拍了一掌,失望地直搖頭,飯也不吃了,快步走出餐廳。
他一個人傻傻地跪着,低喃着:”爸,媽,對不起!我不想讓你們傷心的,可是,請你們也能體諒一下,我只想單純地愛一個人,爲什麼要有這麼多的阻礙?”難道他就非得聽從安排好的人生,才能讓所有人滿意嗎?可是,他這次只想讓自己滿意,因爲愛上她是他認爲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老天啊,就允許他自私一回吧,他只不過想擁有一份真真切切的愛情!
“你太不懂事了,跪着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也好。”凌母怒喝一句,又只能厚着老臉對冷家的兩個老朋友說:“孩子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處理,我們先到房間坐坐,就讓他們把話說清楚。”
“你們也好久沒來喝老凌泡的功夫茶了,最近,他又找人去買了上好的滇茶,走吧,我們去喝喝茶清清腸胃,晚飯好多吃一點,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讓辰兒,給菲兒一個交代的。”
說完趕緊跟着老伴過去,生怕有什麼不測,冷家二老也氣哼哼地站起身,跟着去了,片刻之後,偌大的餐廳包廂裡,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你一直在等着這一刻,跟我徹底攤牌的,是不是?”冷菲伸手將他扶起,脣邊,浮起極其苦澀的笑。
沐辰逸看着她淚眼朦朧的樣子,略帶不忍地:“對不起,菲兒,我也不願意走到這一步,但是……”他輕輕地,冷靜地說,“但是我這一刻對你心軟,就是對你我一輩子的殘忍。”
她輕嘆一聲,淡淡地:“所以說人,還是不要長大的好,也許我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就留在學生時代了。”
沐辰逸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初中時你寫情書讓小野轉給我,其實我說不出對你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那時候我剛轉學過來,誰都不認識,也沒有朋友,人正處於叛逆期,學校老師越不讓早戀,我就偏要做,所以我答應了你,那之後,我們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再自然而然的牽手,自然而然的接吻,沒有心悸,沒有緊張,甚至看到別的男同學給你寫情書,我也不覺得有任何的難過,但我一直以爲這樣應該就是愛情了,可是後來愛上初夏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我對你的根本不是愛,只是一種長久養成的習慣,是初夏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臉紅心跳的愛情,我迷戀她,我喜歡她,我愛她,她就彷彿一道刻痕,深深印在我的心上,佔據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愛情,是可以像電視裡演的那樣神魂顛倒,茶飯不思的。
停了會兒,他接着說:“雖然現在,我和初夏離婚了,可是,我的心,已經給了出去,我不想收回,也收不回了。”
冷菲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她強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洶涌而下。
沐辰逸只是安靜地看着,一言不發。
冷菲淚眼朦朧地看向他:“不管你對我的是不是愛,但我一直確信我是真愛着你的,我們好歹一起了這麼多年,我爲了你放棄了父母找的機關工作,寧願從小交警做起,這些你都忘記了嗎?我們在一起十多年,你和她只有四年,我就這麼比不上她嗎?她除了年青一點,有哪點能勝過我的,你的心,當真就這麼硬如磐石嗎?”
這一次,沐辰逸微微放柔了聲調,略帶悲憫地:“菲兒,你年輕漂亮,爲了我,不值得。”
冷菲眼中的淚洶涌而出,她哽咽着求他:“你娶了我吧,就算你的心不給我,只要你的人還在我身邊,我都認了,我會比初夏更愛你,會比她更關心你,會比她更體貼你,甚至,會比她更專情,這麼多年來,我的心裡,從沒容納過第二個人,江小野傻,我比他更傻,可是你比我們倆人都傻,爲什麼我們三個傻子不能再像從前般愉快傻在一起?我到底哪點比不上初夏?她到底有哪點讓你這麼念念不忘?”
他搖頭:“菲兒,她沒有你聰明,沒有你會處事,更沒有你工作上的滴水不漏,她其實個性迷糊,除了跳舞沒有任何本事,對金錢也沒有概念,開心起來像個人來瘋,從來都是我幫她收拾殘局,但是,我就是覺得幸福,也許愛情,就是這麼盲目的東西,說不出那個人有什麼好,但就是怎麼忘,也忘不了。”
冷菲的手,緊緊地握着,直至握得指關節泛白,很長時間,她都只這樣坐着,也不說話,許久許久,一直等到眼淚不再流了,她終於搖晃着站起身,向他伸出手,說:我冷菲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之前不死心,是以爲你只是一時被矇住了眼和心,只有我可以幫助你恢復清明,但剛纔的一番話,我相信是你經過深思熟慮了的,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擾你,握個手吧,好聚好散。”
沐辰逸遲疑了下,終還是握了上去,“菲兒,那天晚上的事......”
她截住他,“那天晚上你都醉成那樣了,還能做什麼?什麼事都沒有,真的。”
他詫異的瞪大眼,但他也並非醉到沒有什麼感覺,做了什麼,他知道,也知道冷菲這麼說無非是給雙方都留了些面子而已。
她笑笑,給父母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就看到四個老人走下樓來,冷菲上前攙住父母的手,說:“我請你們吃大餐去,讓凌叔凌姨和兒子好好聚聚。”
“你們,談好了?”
“嗯,談好了,挺好的,走吧,凌叔凌姨,再見。”說着就推着父母出去了,在車上,冷父問:“那小子說什麼時候結婚?”
冷菲一邊開車,一邊說:“爸媽,我想清楚了,他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我一大好女青年爲什麼要這麼委屈自己給人家當備胎,反正我早不想幹警察了,趁着還年青,我想去澳州留學念幾年書,那是我一直嚮往的地方,以後定居在那兒,把你們都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