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逸重回警隊後異常忙碌,三天兩頭的要值通宵班,並沒有多少時間能留在家裡,他們現在就過着她醒的時候他睡着,他醒的時候她又睡了的時光,一天內能說上五句話,都是一種奢侈。
初夏的生活又恢復到了剛回溪市那種日子的狀態,只是她出不了門,也不用添置任何東西,整個人死氣沉沉的,話也很少說。
她的這種狀態讓鐘點工都很吃驚,這女孩可以整個一天什麼都不做,就直着眼睛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發呆,這讓鐘點工都有點悚,一整天陪着個精神看起來不太正常的人,換誰誰怕,這年頭神經病犯罪可是不犯法的。
當鐘點工和沐辰逸說起初夏情況的時候,沐辰逸也覺得自己很無力,真的,他己經很努力的想要她覺得快樂,很努力的想彌和他們之間的裂痕,只是,這些原來都是沒用的,初夏表面看起來那樣平靜和順,可是,心底在想什麼呢?他根本不如道。
或許一開始就不該這樣利用她,不該對她動了心,動心,就會被動,如果一開始就只讓自己的心活在冷藏之中,是不是就不會如此刻般害怕與彷徨,可是,面對着她那份執着到底的愛,相信沒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只能一步步隨她淪陷……
凌晨一點醒來,看向窗外,她的世界安靜到好像除了風聲,自己的呼吸聲之外,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這一晚的夜色特別濃重,霧氣浮上來,整個天空都恍惚了起來,看不真實,好似幻境,隱隱有靜謐的悲傷浮動其中。
她輕手輕腳的走下牀,吞下眼角鹹溼的淚水,窗外是一片雲霧飄緲的天空,很美,她對着天空微笑,微笑,再微笑。
太好了,她還會笑,雖然那張臉僵硬得像被打了過量的肉毒桿菌,雖然那笑容像城市上空盤旋的粉塵,飄泊虛無。
她知道是時候徹底離開這個讓她又恨又放不下的男人了,父兄屍骨未寒,她不知道自己還留在他身邊算什麼,曾經那麼傲驕的一個人,只因爲愛錯了一個人,就沒有自尊了嗎?她痛心疾首,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如果她還有一點點的傲骨,就應該在他還敢脫她的衣服的時候狠狠甩那個男人一巴掌,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可是她,做不到,曾經他給予過的甜蜜幸福,讓她原本清淡的人生從此有了色彩,就這樣甘願淪落下去。
日子再不能這麼荒唐的過了,許鳴皓說得對,就算再恨再不甘心她也必須還要再當一段時間的寵物,先假裝溫順起來,討得他的歡心,只有這樣,他纔會放鬆警惕,還她自由,如果她不能出這個門,那一切都只能是空談。
雖然許鳴皓上不來,她也下不去,但他們每天都會在沐辰逸上班後找個時間通過門禁對話系統來說話,許鳴皓教了她很多,她終於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就算她什麼都不如他,但比演技,她也絕對不能輸給他。
天色漸漸破曉,略有微光照入屋內,而她就那樣癡癡的睜了一夜的眼,想了一夜,怨了一夜,恨了一夜,卻終究只能認命,因爲無力報復。
其實,當她在愛與恨中煎熬時,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一個緝毒警察的夜,註定更要淒冷得多。
第二天一早沐辰逸下班回來後,就看到初夏梳洗得整整齊齊的坐在餐桌邊小口小口的喝着粥,看到他回來,她似乎猶豫了幾秒,但還是放下了碗,起身走至門邊彎腰替他換上拖鞋,雖然仍舊沒有開口說話,但這個主動示好的動作還是讓心都已旱成了沙漠的男人如一頭扎進了水源裡,快樂得想哭。
初夏沒有坐回餐桌,直接去廚房幫他盛了一碗肉粥放到桌上,這才勉強開口,說:“周姐家裡有事,煮好粥我就讓她回去了,還沒吃早飯呢吧,先去洗手。”
沐辰逸呆看着她久久沒動,初夏笑了笑,輕推了他下,半開玩笑:“別以爲穿着*就可以不講衛生喔。”
直到茫茫然的吃完早餐,沐辰逸都還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甚至都要學電視劇裡狗血的懷疑初夏是不是昨晚上不小心碰到哪裡撞傷了腦子,導致她失憶了,要不然,怎麼解釋,僅僅是一晚上的功夫,她對他的態度就天翻地覆了呢?
警察的慣性思維總是想要對不合常理的事做一個邏輯推理的,但不論沐辰逸怎麼想,也想不出別的什麼理由來。
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問她:“初初,你畢業多久了?”
初夏喝完了最後一口粥,擦乾淨嘴走到他身邊,像從前那樣直直就坐到了他的腿上,圈着他的脖頸平靜的說:“工作忙暈了吧,不是一年多了麼,現在的我已經不是衣來伸手的富二代了,你也不是什麼高薪副總,所以我想盡快找個工作,過上正常的生活,一來打發下無聊的時間,二來也能爲你減輕些負擔,周姐其實我已經辭退了,以後家務活兒咱倆一塊做,她明天會找你結清薪水的,我們有手有腳何必靠別人。”
沒有失憶嘛,就說沒可能那麼不現實的,沐辰逸低頭望着懷中的小女人,她氣色真的好很多了,到底是年青,身體恢復得快,皮膚又開始白裡通紅,吹彈即破,特別是眼中那一絲倔強和狡黠,竟讓他不覺就想起了校園裡活潑可愛的她,讓他一時情動不已,是啊,何必糾結她是怎麼想通的呢,最重要的是,她又重新接受他了,雖然他知道以她善良純真的性格,能想通那是早晚的事,但於他來說,當然是益早不益晚的嘛,看來帶她回來的決定是極其正確的,環境和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仍舊還是冰冷的臉,狂喜當中的沐辰逸並沒發現,緊抱着他的那個女孩,眼中仍舊如同荒原一般絕望。
初夏到底是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演不出那種激動狂喜的表情來配合他,甚至在他頭俯下來的那一刻她差點一巴掌扇過去,終還是剋制住了,不就是忍字頭上有一刀麼,好,她忍就是了。
整個人已是被他攔圈在了懷裡,那些霸道的、溫柔的,細碎的,瘋狂樣子,仍舊與記憶中一般無二,那寒冷的觸覺讓她的心恍如被重物莫名的重重擊打着。
初夏這才發現自己的心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早已如死灰,她還是腿一軟,脊背控制不住的下滑,沐辰逸一手托住她,然後順勢抱起,走進房間。
她以爲自己會反抗,心裡想着不愛了,累了,恨了,卻還是不爭氣地屈服了。
只是始終緊閉着雙眼,心,已是出奇地平靜,平靜到再也激不起半點波瀾,她已經分不清,這樣的感覺,是否叫做真實。
可就算閉着眼,眼淚也能破眶而出,順着眼角悄然滑落,他深情的爲她拭去眉眼的、臉頰的、那些委屈的淚水,溫柔的,極盡耐心的,渴望着。
她屏住呼吸,心中排斥着,難掩一臉厭惡,臉上全是淚水,他的臉,在她的面前,再次化作了惡魔,將她打入深淵,整個人仿若一個沒有了靈魂的空殼,僵硬無比。
此生最愛的人近在眼前,卻也成了最恨的人,這真是一件殘忍的事。
這樣的身與心的折磨,她不知自己還能熬多久,也不知,能不能熬出頭……
身體倦了,心也倦了,似夢非夢中,她似又看到了講臺上那個冷清如塵的男人,她伸手想要挽住,可手中卻是空空如也,終究,似光陰留不可留,終究,似水中月一場成空。
突然,一個巨大的聲響驚醒了兩人,初夏沒動,沐辰逸驚訝地擡起頭,望向門口,冷菲就那樣鐵青着臉,呆站在那兒,晃動的門是被她重重地甩在了牆上,才發出了巨大的聲音。
她一直都有沐辰逸錦苑屋裡的鑰匙,沐辰逸回來後兩人也沒碰過面,他都把這事給忘記了,沒及時換鎖,但跟冷菲在那次就徹底鬧崩了,他也沒想到她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