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看着她明媚的笑顏,心裡會非常羨慕她這樣的性情,生氣也好開心也好,都能很直接地展現出來,還很羨慕她無論心裡想着什麼都能夠隨意轉化成語言的能力,或許這不是能力,就是一種沒有經歷過現實殘酷的一種單純,可他不是,所以他做不到隨着自己的性子來生活,光想想她要是知道他娶她的真相,只是爲了終結她父兄的命,不管他的出發點是不是出於維護正義,但那都是她最親的人,那時候的她是不是就會從此失去了這樣的單純,他不敢想,光想想就是一種酷刑一樣的折磨。
第二天醒來,他已不在身邊,初夏看到自己的枕頭底下壓着一個紅包,她拿起一笑,這是新年好的意思還是昨晚她服務一流的小費?
大年初一,誰都無事可做,父母破天荒開始讓他倆單獨相處,她第一件事就是給他說晚上做的夢,“沐老師,我昨晚的夢好奇怪,夢到你和我爸爸坐在一輛車上,然後不知怎麼車就爆炸了,爆炸前你下了車,可我爸爸還在車上。”
沐辰逸愣了愣,說:“你就是這段時間太緊張了,再來夢都是相反的,別擔心。”
“相反的?那就是你在車上了?那也不行。”初夏狂搖頭,“我要你和爸爸都好好的,還有媽媽和哥哥,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
他伸手把她圈進懷裡親了親,鼻子微微發酸,“初初你對我這麼好,要是我永遠都比不上你的好補償不了你怎麼辦?”
“可是我並不需要你補償啊。”初夏急切地看着他,“我不需要補償,對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我自己願意的!”
沐辰逸沒說話,只是很沉醉又更深入地吻着她,她笑說:“其實你半夜溜進我房間我敢說他們根本就是知道的。”
“我知道。”他也笑了開來。
夜寒如冰,初夏獨自站在露臺上,脣間依舊滾燙,摸一摸,連指尖都變得灼人,一雙手忽然從身後圈住了她的腰。
“似此星辰非昨夜,爲誰風露立中宵?”
初夏一楞,隨之笑了起來,“有人詩性大發,可惜我漢語言文學不好,聽不懂咯。”
沐辰逸低頭,吻了吻她:“寶貝在想什麼?”
“想那個叫我寶貝的人。”初夏笑着說。
他竟然開心的跟個孩子一樣,不斷的叫着她寶貝,兩人嘻嘻哈哈就這樣混過了這個春節,初嚴鵬沒帶沐辰逸去走親訪友,想來還是信不過他,不過這也正是沐辰逸所希望的,畢竟人多眼雜,容易出事。
新年一過,沐辰逸就正式開始爲初氏打工,漸漸就變得忙碌起來,在公司的表現越來越優秀,拿到了幾筆大的貿易訂單,爸爸也慢慢開始信任他,一步一步爲他調崗,從一個跑腿的小職員做到了部門經理,半年下來,父母對他的清白家世和目前的工作都很滿意,只是媽媽私下對她說,“這個男人各方面都太優秀了,這樣的男人總會讓女人覺得不安心的,初初啊,你要看牢他。”
她笑了,“你們就慶幸當初沒把他掃地出門吧,難道我就不漂亮不優秀?”眨眨眼睛,撒嬌的看着媽媽,撅嘴,連冷菲她都打敗了,還有哪個女人能再入得了他的眼,對沐辰逸,她絕對的有信心。
自從爸爸慢慢肯定了他的能力後,也越來越欣賞他,再之後居然讓他當上了哥哥這個副總的助理,沐辰逸就開始變得空前的忙,日日加班,常常出差,很多時候她睡了他纔到家,她還沒醒他就又上班去了,周圍的同學朋友自從知道她結婚後,也不好意思多打擾她了,她的生活圈本就就很小了,現在更是每天孤家寡人一個,只能經常一個人待在家裡上網看書打發時間,要不就自己去商業區逛逛,本來說好他會陪她回校拿畢業證的,結果他沒時間,沒有他她哪兒也不想去,只好以身體不適爲由讓學校給寄家來了,這樣也好,雖然沒和麗麗見上面,但也避免了與陳小雅見面。
藝術圈現在不景氣,許鳴皓也只能暫時收起了他的畫家夢,畢業後就從魔都回來了,自己開了家工作室,教些孩子畫畫。
大熱的天初夏逛街逛到腿抽筋,走到招商大廈樓下時,纔想起許鳴皓的工作室就在二樓,她還一直沒去看過呢,反正無聊,初夏立即衝了上去。
工作室是一間大大的屋子,此刻裡面有十幾個孩子對着模特臺上放着的幾個水果練繪畫基本功,西裝筆挺的許鳴皓正挨個的做指導。
初夏笑了笑,工作後的許鳴皓改變還挺大的,完全擺脫了學校時那種頹廢風,頭髮剪短了,洗得也勤快了,也不穿那種寬寬大大的褲子了,這樣清清爽爽,挺好。
初夏擡手輕敲了下玻璃,許鳴皓轉頭看了過來,先是一愣,繼而浮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快步走了出來。
“喲,今兒刮的什麼風居然把初大小姐給吹來了。”他笑着打趣。
“叫沐夫人!”初夏扔給他一包薯片,跟着他走進了隔壁的一間辦公室。
“都多大了還吃這種垃圾食品。”許鳴皓噗笑着給她泡了杯茶,坐到沙發上問:“是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初夏笑,坐在畫臺邊的高凳上亂晃着兩條長腿,“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了?我現在就像個米蟲一樣成天混喝等死,除了我媽,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也不見你回你家去啊?都住哪呢?”
許鳴皓指了指初夏後面那扇門,裡面有個小房間,“這兒的租金可不便宜的,這不沒娶成富二代啊,就只能空間利用了,我現在都以辦公室爲家。”
初夏立即跳下高凳,扭開門,裡面的確不大,只二十幾平方的樣子,就放了一張牀和一箇中型衣櫃,走廊外面被他搭了個無油煙竈臺,看上去是自己做飯吃的,她退出來,說:“你現在一個月掙多少?”
許鳴皓抿了口鐵觀音,揚眉,還是有幾分得意的:“這點小錢你哪看得上,當然不能和你們初氏集團相比了,不過還過得去,現在的家長都不肯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學這些的也越來越多,我教一堂課二十塊,如果中午要管飯的話收三十,不貴,所以很多家長願意把孩子送來,一個月下來幾百堂課是有的,對了,上星期纔買了輛現代,那啥韓國教授代言的。”
“那挺好的。”初夏知道許鳴皓也挺不容易,父母都是做別的行業,工資也不高,本來學藝術就是很費錢的,家裡已經爲他花了不少,根本幫不了他,他剛回來的時候每天都坐電動車全市中小學的個個跑,三十多度的高溫還在學校門口擺張桌子豎個牌發宣傳單,媽媽勸他進初氏工作,他堅決不去,只說要憑自己的本事,能有現在這樣,真挺好的。
許鳴皓一邊喝茶一邊眼睛偷偷地隨着初夏轉來轉去,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過得不開心?”
初夏一邊轉圈一邊搖頭,“哪有,每天都醉生夢死,當然開心。”
許鳴皓意味不明的笑笑:“你才二十歲就步入了婚姻,當別人還在戀愛的季節裡飛揚漫步,而你卻已早一步進了入圍城,你就不覺得自己太虧了嗎?”
初夏難得很認真的把前四年的婚姻生活想了一想,很堅定地搖頭,“沒有,不覺得。”
其實反倒是當她進入了婚姻之後,才發現她那是從未體驗過的美好,以至於在進入圍城之後,仍然可以用曾經地甜蜜來填滿現在空虛的日子。
許鳴皓知道初夏是多有執迷不悟,也不再勸她,只說:“那你怎麼會這麼無聊,你那位德高望重的沐老師就沒抽點時間陪陪你?”
初夏不轉圈了,又跳回高凳上撐着下巴嘟嘴說:“他太忙了,爸和哥剛開始信任他,讓他做了副總助理,分擔了些核心事物,現在每天都是應酬早上出門凌晨纔回,還每週都要出差,他又心高氣傲,什麼都要做到完美,哪裡還抽得出時間來給我,他是因爲我纔不能繼續當老師的,我也不敢拖他後腿啊。”
許鳴皓抿了抿嘴,問:“初夏你覺得你和他現在的生活和以前有不同嗎?”
她歪頭想了想,誠實地說:“的確沒有在學校的時候那樣單純的快樂了,那時候雖然也不能常常和他在一起,但兩人那種偸偸摸摸的感覺,是很快樂的,其實,如果不是他提出來,我也是不想他棄文從商的,我總覺得,他那樣性格高冷氣質乾淨的男人,不該被一堆銅臭埋沒,真希望有一天還能重新看到他走上講臺,我覺得他就該屬於那個地方。”
“我昨天在星巴克看見沐老師和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吃飯,他們看樣子很親密。”
許鳴皓這話是衝口而出?還是深思熟慮?但效果卻是極具威力的,初夏眼睛銳利的眯了下,強自淡笑,“他和誰見面都是先跟我報備的,我知道他去見的誰。”
的確,昨天早上醒來就看到他發來的短信,說是冷菲和江小野過來了,他必須要抽時間見見老朋友。
許鳴皓笑笑,說:“陪你沒有時間,卻有時間陪別人,我說話可能不好聽,但是初夏,你要明白,沒有誰面對金錢和權利的時候會不動心的,那不過是你的幻想而已,現在的他或許壓根就不會想再去過那種清心寡慾的日子了,你知道男人們所謂的應酬都是做些什麼嗎?除了飯桌上的,還有夜店,浴足城,按摩室,那種地方,通常都是三陪服務的,你認清現實吧,我賭你那個高冷孤傲的沐老師早就被那些紙醉金迷的生活給拉下神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