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就住街對面,每天坐五分鐘不到就又要下車,真心麻煩。”初夏轉過臉,她是鐵了心地,務求讓此人從此以後死了這條心,迴歸到二人原先路人甲乙的身份。
哪有這容易,沐辰逸淡淡望了她一眼,也沒堅持,只是將車鎖上,自然而然地朝她開口,“那走吧,這帶上個月纔出了一起尾隨下夜班的單身女子的搶劫割喉案。”
他是有夠了解她的,她就是怕死,初夏再說不出拒絕的話,很慫地聳了聳肩,沐辰逸望着她,然後脣角慢慢浮起一個弧度,仍舊很清淺。
初夏看着那弧度,微微皺眉,這是在譏諷?
沐辰逸眯着眸看着她臉上神色變幻,也不說話,“我送你上去。”
不知不覺已走到了樓道門口沐辰逸斂了脣角的笑,往四周望了望,說。
“不用了,我知道有些案子可以發生在家門口,但是真的不需要。”初夏笑着拒絕,她也同樣足夠了解他,索性直接堵死他即將說出口的話。
果然沐辰逸皺着眉看她,看好久,纔不禁嘆口氣說:“你爲什麼總把我們的距離拉那麼大?我知道我們之間有距離,但你爲什麼還要人爲地拉大我們的距離?人的感情是珍貴的,你已經和許鳴皓離婚了,我也是單身,誰都不是第三者,我們的心裡都還有彼此,你家的事你自己清楚我有沒有做錯,其實你恨的只是我娶你的原因而已,可是時間已經證明了我對你的感情,真沒必要再有心理上的隔閡了,是不是?”
“不,不是,只是因爲我們不合適!”這是她唯一能給的理由。
“呵,呵呵……”他輕笑起來,慢慢越笑越大聲,彷彿聽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眼睛微眯着盯着她,緊緊地鎖住她的眼,像要看穿她的心一樣。
“這就是你的理由?”沐辰逸略微收住笑,挑着眉看着她,“大學的前三年,我也認爲我們的確不合適,可現在你再想用這個理由,是不是太牽強了點?”
她好想開口反駁他,可是卻吐不出一個字,他的每一句話,她都好想封在耳外,可是它彷彿跳過耳朵,直接就竄進了她腦中,直達她的心裡,像是一個小錘,輕輕地敲打着她心裡最軟的位置。
他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就算在那些我還認爲我們不合適的日子裡,我仍舊喜歡,每天早上繞遠路去辦公樓,只爲看着你走出宿舍;你每次演出,我都會悄悄到場,看你旋轉的身影;我更喜歡,你在樹下故意崴了腳第一次攀着我的情景。
初夏眼裡的震驚漸漸聚集,又慢慢散開,傳到心裡,……原來那個時候他也一直都在偷偷觀察她的?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是啊,否則校園那麼大,她又怎麼能時不時就遇上他呢。
他的神情和語氣都很坦白,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就算和他的過往都可以翻篇,可這段失敗的感情在她精神上是塊陰影,還有和許鳴皓的事,女性婚內出軌始終是世人的大忌,雖然他們沒有真正做過,但那最後一步實際上已毫無意義,如果她再嫁給他,她拿什麼臉再去和他睡在一起?而且那個時候還懷着他的孩子就和許鳴皓睡在了一張牀上,初夏忍不住哽咽着:“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管錯過的原因是什麼,時間都是一直向前走的,又怎麼能翻得回去呢。”
傷也罷,痛也罷,都已是塵封在過往的腳印,又何須再去踩?
“養家是該男人擔起的責任,如果有個男人,你就不必讓自己這樣辛苦。”
他只這一句就立時逼出了她的眼淚,曾經的種種艱難與辛酸,她真的只是在硬抗罷了。
他掏出紙巾替她擦眼淚,她沒有再回避,內心委屈和無奈,又添了一些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這一瞬間工作上的辛勞與情感上的糾結讓她的眼淚竟不聽話地流個不住,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輕微地劃過她的臉頰,她像觸電般,偏開臉,向後退開一步,可他的氣息還是無法逃避的纏繞上來。
他堅定的眼神直望入她眼裡,“爲什麼你不能對自己誠實一點?你是愛着我的,我的靠近還是會讓你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是不是?”他輕笑着,眼裡閃着得意的光。
每當靠近她,她臉上就會顯得很不自在,眼裡也會有淺淺的波動,他知道她還是喜歡他的,這樣就夠了,嘴巴再硬也不怕了。
初夏心裡有些刺痛,可是,心裡的異樣更讓她接受不了,他非要這樣逼迫她嗎?她的生活已然平靜了,爲什麼他就不能放過她?
進了屋門,他沒有在她表示出軟弱的時候乘虛而入,他的溫情止到替她擦盡眼淚,初夏不由得多了一份安心。
之後,他重複着相同的惡趣味,無論她怎樣反感,他用一輛普通的車依舊每天如時出現在學校側門等她,不鋪張,不宣揚,不刻意,就這樣安安靜靜、無聲無息、準時準點地出現在她面前,天天如此,風雨無阻,並且樂此不疲。
難道是小城治安太好,這幫人民警察們天天都能準時上下班了?她想着是不是該給市長熱線打個投訴電話了,不能再讓他這麼有時間、有耐心、有興致將這場實力懸殊的追逐遊戲進行下去。
他其實很風度翩翩,彬彬有禮,除了第一次相遇時的激動,之後他再未有過逾距的舉動,甚至連她的手都不碰了,可是他溫暖如海灣的笑臉,不言而喻的傳達了他的情意,而這,已足夠將初夏所有的心防擊到粉碎。
他好像變成了她的影子,一個巨大的影子,無時無刻不緊跟着她,又像六月天空中的那一小塊烏雲,不論她走到哪裡,都能遮住她所有的明媚。
她若有所思地站在陽臺上眺望天空,那裡好像有一張清俊的臉怎麼樣也消散不去,突然有很多東西呼的一下竄上心頭,她拼命壓了下去,眼中微微有點濡溼,仰着的臉上竟有一絲涼意,慌忙用衣袖掠過臉龐,轉身回房唰一下閉緊窗簾。
深夜時刻,他的影子仍彷佛沒有散去過,一絲一縷的滲進她的睡夢裡,直到天亮。
她真的累了,這種曠日持久的精神壓力令她筋疲力盡、幾欲崩潰,她現在寧可他對她兇相畢露,強取豪奪哪怕吃幹抹淨,然後她甩他幾耳光,他再負氣離去,再也不來煩她,也好過讓她每天對着他貌似謙和的紳士風度風聲鶴唳、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有時她真的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這樣整她爲樂,以此來慰藉她曾給他的羞辱。
初夏決定,不能再這麼坐以待斃下去,她總不能永遠都被他牽着鼻子走,在被掛斷了N次電話後,於是,一直以來意志遠比金堅的沐辰逸,一時間也不由有些一籌莫展了。
辦公室同事接起電話,然後看了眼正埋頭吃早飯的初夏一眼,“小初,找你的。”
初夏忙把嘴裡的東西嚥下去,接起:“喂?”
電話那頭傳來她極其不願意聽到的一個聲音:“初初,是我。”
大吃一驚,他怎麼會知道她辦公室的電話?轉念一想,人家是警察嘛,關了手機都躲不掉,微微蹙眉,兼有些頭痛,這半個月來,他似乎安心就不想讓她這個婚內出軌的壞女人清淨耳根,幽靈般無處不在。
初夏頓時冷下臉,也冷下聲音:“沐警官,請叫我初夏老師。”
初初這兩個字不是電話對面的那個人所能叫得的,尤其是當下。
那邊似是不以爲意又略帶譏嘲地笑了一下:“這,有區別嗎?”
同事在織毛衣,但耳朵卻是一直豎着的,初夏瞥了她一眼,有些做賊心虛地說:“我,我用手機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