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漸散,黑暗籠罩着大地,春還未到,晚間的風甚是寒冷,吹在身上,如同chi、luo着身子一般。
凌楚楚找了個姑且算是背風的地方蜷縮歇息着,不遠處的篝火忽明忽暗,大家正抱着劍閉目養神,端燁修與融藹二人卻是尚未休息,似乎在商量着什麼,她也懶得偷聽。
藉着明暗不定的火光,她悄悄地脫下自己的鞋子,腳底的膿液連着血液,粘着藥粉與鞋子黏在一起,她吃痛地扯了下來,眼淚都不自禁地落了下來,但是她絕不能因爲這點痛就哭,她擦了下不禁意落下的淚,從腰中取出那柄三寸長的銀質小刀,在腳底上颳着膿液,還有殘留的毒粉,每一下都是鑽心的疼,但她必須忍着,絕不能叫出聲音。再想想不知的未來,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血肉模糊的腳,怕也就只有這樣了,還好淺煙替她在包裹之中多放了一雙厚厚的鞋子,她姑且可以把腳邊這雙染着血的鞋子扔了。
寒風侵襲,未穿鞋子的雙腳赤裸地迎着寒風,她蜷縮起來,用裙子蓋住雙腳,雙手附在裙子上不停地揉搓着腳背,試圖不讓雙腳凍僵,冷抵過了疼,她不自覺的輕輕一笑。
下巴支撐在膝蓋之上,她閉着眼睛準備歇息,她知道能夠休息的時間並不是很多,她必須要充分利用。
何必呢?何必呢?
迷濛中,她感覺到有輕輕地聲音鑽入耳朵,不斷地重複着這麼一句話,而她也開始捫心自問,何必呢?何必與他做交易,爲了什麼?
過去的事,完全可以讓它過去,她爲什麼要去翻開來,只是單純地爲夢中替她求情的孃親?他不知道的事情,她也完全可以掩蓋,然後逃之夭夭,爲何還要留在他的身邊?
爲了什麼?她那麼捨不得離開魏王府?
她感覺自己還未睡多久,就被一陣冷漠的聲音吵醒:“起來,收拾下,上路。”
她睜開疲憊的雙眸,擡起頭望向身前站着的高大男子,夜色下,他的神情甚是恍惚,她注視良久後,才道了一聲:“哦。”
端燁修看着她那有些呆滯的模樣,蹙了下眉頭,卻也沒有計較什麼,轉身回到衆人的身邊。
看着他離開,她鬆了一口氣,她將披在身上的衣服塞回到包袱之中,然後從自己腰上割下一段布條,纏繞在自己的雙腳之上,如此,才穿上厚實的鞋子。至於另外一雙,她趁着衆人都不曾注意的時候,用力一甩。
她走回到衆人之中,腳下的疼痛並未減輕,卻也算是好過了許多,至少踩下去不是生疼,石子磕腳的痛是不見了。
“此次去西山,我們分成兩支去。”端燁修冷淡地述說着,“你們四人與本王走。剩下的五人與楚楚一起。在躍過下一個山頭,你們騎馬坐車前去西山。”
“是。屬下遵命!”衆人齊齊領命,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凌楚楚掃視了大家一眼,他們都不反對,她就更加不會反對了,她眺望遠方,一個山頭,那麼又是一天多點行程,她只要熬個一天一夜就行了,如此決定她欣喜萬分,至少可以不用一路看他冰冷的面孔。
忽然,端燁修轉過頭瞥了一眼凌楚楚,眼神之中閃過不爽,冷聲道:“找個地方,把你礙事的衣服裙子換了!”說完,拋給她一個包裹。
凌楚楚接住包裹,抽了下嘴角,再看看自己的裙子,似乎在這山林間行走的確多有不便,想了想,便也不拒絕他姑且算得上是好意的要求,於是就帶着包裹沒入樹林之中。
等着她出現在衆人面前,看到便是一個清俊的少年,三千髮絲也被她用布條束起,只是褲腳似乎有些長,她綰了高高地一截。
“謝謝!”她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即又將包裹交還給端燁修,“裡面有藥粉,你們或許會用得到。”
端燁修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又拎了拎包裹,裡面果然重了些許,而且瓶瓶罐罐的撞擊聲在肅穆地夜幕下,倒是挺清脆。只是,他又將包袱扔回給凌楚楚,淡漠地說道:“你自己留着。”
凌楚楚彷彿是知道他會拒絕一樣,拿回包袱,取出其中一藥瓶:“這東西在林間行動定是用得上。”
這次他也沒有拒絕,接過後,看了幾眼,捏在了手中。
“該啓程了。”
前方的岔路,一左一右,分開,彼此之間都沒有任何交流,也沒有任何留戀,與凌楚楚一行的侍衛,都是很冷言少語,不過卻還是顧忌到她是女子,這腳下的動作相較之前,慢了許多,這讓她很是欣慰,也在慶幸着自己並未與他
們是一路。
不過,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去西山祭拜,何須這麼麻煩?還需要分成兩支隊伍,而且細看之下,她發現與她一起五人之中有一人的外形與端燁修格外的想像,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樣,對她的表情也是分外的冷淡。
這路途怕是不會那麼平安,如此,端燁修心中應該實在慶幸凌千霜不曾來,不然豈不是要攤上一個大麻煩?
下坡路,往往比上坡路更爲難走,滿是泥濘的小路,一腳下去,就覺得整個人往下面劃去,重心極其不穩,凌楚楚藉助着周圍的枯枝,晃悠悠地往下走着,每一步異常的小心,可還是被一塊突兀的石頭絆了一下,整個人直直地往下頭跌去,千鈞一髮之際,被後頭的人拎住了衣領,方纔免於摔下山腳。
站穩之後,心驚之餘,凌楚楚對着救了她的人感謝道:“謝謝。”回頭之時卻看到的是與端燁修極其想像的人,若不是她知道端燁修是與融藹走在一塊,她當真以爲面前的人便是他。
那人不言語,只是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躍過她往前走去。
凌楚楚訕訕地抽抽嘴角,這天下怎會有如此想像的人,就連神情都表現的一模一樣。
“楚楚姑娘,你別介意,千機他就是這樣子,一直來都被王爺要求成這樣。”走在她身邊的一個侍衛好心地解釋着,“我們各自的能力都不一樣,他恰好是被王爺選中成王爺的替身而已。”
原來如此,凌楚楚恍然大悟。
“千行,你多嘴了!”前頭的人冷漠地吐出一句話,這性子簡直就是端燁修的翻版。
千行衝着凌楚楚笑笑,吐舌頭的模樣倒是可愛的很。
一行人悠悠前行的時候,林子裡忽然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在遙遠地地方響起,然後似乎以一個圈子向着他們圍來。
“你們可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凌楚楚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那如風過草叢一樣的聲音,來得極其的詭異。
五人聽到她的這一句話,都停下了腳步,聲音不響,卻也是恰好地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衆人神色立刻警覺起來,目光警備地望着周圍的動靜,可是過了一刻多鐘,那聲音還是沒有散去,卻也沒有朝着他們而來。
好似就在某個地方停住一般,卻不停地發出“噝噝”聲音。
“好像是蛇!”不知是誰輕喊了一句。
凌楚楚卻不這麼認爲,這樣的天氣怎可能有大批蛇涌動?除非……靈光閃過大腦。
“你們王爺去西山應該不止是祭拜他母妃那麼簡單!”她非常肯定地說道,“而現在有人想要阻擋他的去路。”
沒有迴應她的話,卻也算是默認。
“我們繼續走,那東西沒有靠近。”千機冷淡地說道,“勢必在天亮之後離開這座山。”
現在走?走得了?
凌楚楚懷疑地掃視了他們一圈,反問道:“你們確定要現在走?”
“楚楚姑娘,你有什麼意見,難不成有什麼發現?”千行見她似乎有所思索,不由得反問道。
“沒有!”她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目光卻是鎖在看不見的森林裡,在某個角落之中應該有個人在操控着這些還不知是何物的東西。
她走在五人的中間,一邊注意着腳下的地面,一邊聽着周圍的聲音,她發現了一件事,只要他們幾人挪動幾步,那些東西就會靠近一些,卻也不會靠得很近,好似在怕什麼。
“你們身上是不是攜帶了什麼東西?”她冷淡地說道。
“什麼意思?”衆人其反問。
凌楚楚擰着眉頭不答話,還在思考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片刻之後,她道:“你們聽着周圍的動靜,然後依次地往前走,每個人走十尺遠的距離。”
千機不解地看着她,她回視着他,目光之中帶着不可置疑。於是,千機率先走了十尺,周圍那些動靜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感覺,接下來,其他幾人依次走了十尺遠,當最後的千行行走的時候,那些動靜變成了蓄勢待發。
“我們都走了。你呢?”
凌楚楚卻是沒有朝着他們走去,反而是倒退,每倒退五尺,她就聽到周圍的動靜靠近他們一分,直到她只能模糊地看到前面幾個人的輪廓之時,她感覺到周圍大片的聲響如潮水般的涌向他們。
她大喊一聲:“你們五人快點回來!”她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些東西不敢靠近,原因在她的身上。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林子裡響起了一悠揚的樂曲之聲
,是用竹葉吹奏而成,很是清脆,但若是細聽,便會覺得身體開始發麻,此時,周圍的噝噝聲更是狂歡,好似在慶祝捕獲到獵物的喜悅。
“千機,千行!”她重重地呼喚了幾聲,卻沒有聽到迴應,大事不妙,她看到那迷糊的五個人影似乎彎下了腰,而且變得扭曲。
她後悔地捶了下自己的腦袋,她不應該退得太遠,她欲飛身來到他們身邊,卻發現她的腳僵了,擡都擡不動。
該死的,她暗自忿忿地呸了聲,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重重地咬了下嘴脣,雖不明白暗中的人爲什麼要攻擊端燁修一行人,但好歹他們是一行人,總不能都出事。
她看了看周圍,又看看滑溜溜的小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地上,用力一撐,身子猛地朝下滑去,竹葉聲音越來越響,那噝噝聲也是清楚的很,可就在她靠近千機等人的時候,那噝噝聲忽然就輕了下去,任憑那竹葉聲音有多響,都如同失去了攻擊力一般。
“你們幾人沒事吧?”她看到眼前的五人都是彎着腰捂着耳朵,面部有些猙獰,卻在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微微好轉。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千機緩了一口氣,目光不定地看着凌楚楚。
凌楚楚卻是偏過頭,望向樹林之中,道:“你們誰擅長使用飛鏢,往那個方向打去!”她擡起手,指向遙遠的黑暗。
“嗯!”千行應了聲,拿出一枚飛鏢,直直地順着她手指方向射去。
一聲悶響從林子裡傳來,衆人面色一暗,隨即又是一喜,欲往林子裡去。
卻被凌楚楚急急喚住:“不想死得很慘的話,就呆在我身邊。而且窮寇莫追。”
“可是……”千行望着看不見人的樹林,還想說些什麼。
“沒有可是!”凌楚楚冷冷地說道,“我們六人抵不過他一人,和他周圍不計其數的蛇蟲。”
周圍的蛇蟲如潮水般漸漸地退開,五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可凌楚楚面色依舊一片凝重。
“爲什麼你在,這些東西就不敢靠近,而且那刺耳的聲音,你聽着爲何沒有問題?”千機冷眼疑惑地望着凌楚楚。
凌楚楚搖頭,這一點,她也不是很清楚,她對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奇特,根本無從所知。
“你們對剛纔這一現象,可有所瞭解?”
一路上都未曾開口的千言,目光帶着匪夷所思地望着凌楚楚,良久之後,才幽幽地開口:“剛纔的曲子應該是失傳多年的《萬物靈》,據聞只有聖靈族的人才會。”
“王爺和聖靈族的人有糾葛?”凌楚楚不解地反問道,聖靈族的事,她也聽說過一些,是一個較爲封閉的種族,少於外面的人打交道,幾乎是與世隔絕,而現在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兒來襲擊他們一行人,只有一個解釋,端燁修與聖靈族有糾葛。
怎料千言卻是搖頭,他緩緩地說道:“王爺從來沒有和聖靈族的人有過糾葛,不過……”他停頓了下,目光爍爍地看着凌楚楚。
“不過什麼?”千行急急地問道,對於千言慢悠悠的語速表示異常的不滿。
“現在也未必沒有。”
“額?”凌楚楚聽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你還是把話說明白一點。”
千行也催促道:“千言,快說,別老是吊我們的胃口。”
“楚楚姑娘,你與聖靈族是什麼關係?”開口的是千機,他居高臨下俯視着還坐在地上的凌楚楚。
“我?”凌楚楚指着自己,滿臉疑惑,“我和他們有關係?我不曉得。”
“《萬物靈》能夠讓人類的神經麻痹,而卻能夠讓蛇蟲異常的興奮,它是引自幾百年前一苗族男子羽羊所做的曲子,當初的作用是用來牽引蠱蟲,後來爲他的妻子,聖靈族的聖姑所改,用來引蟲。以便在聖靈族遇到災難的時候,能夠保護她們一族。而唯一能夠驅蟲的,也只有該男子與聖姑及其後代。”
聽聞千言的話,千行不可思議的看着凌楚楚,算是明白他剛纔話中的意思。
而凌楚楚也是滿眼的難以置信,從剛纔所看,她雖不能退蟲,卻也不能讓蛇蟲靠近,莫非她的體內含有聖靈族的血?
轉而,她想到了夢中的那個是她孃親的女人,還有躺在血池裡與綠蘿長得極其想像的女子,她的穿着極其的怪異,也就說那個人很可能是聖靈族的人,只是,爲何會出現在她的夢裡,她與聖靈族有着怎樣的淵源?
這時候,他們又聽到那《萬物靈》在遠處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