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死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死了。於他們來說,似乎都沒有什麼悲哀可言。唯有凌楚楚心中倒是有些惦念這個風風火火一樣的女子,喜歡不喜歡幾乎都怪在臉上,縱使心機頗深,卻也不願意在喜歡的人面前表露,不斷隱藏,最後卻發現自己真得失去了一層保護色。
凌楚楚忽然慶幸自己沒有繼續裝作怯懦,若是長年都裝着怯懦,她不曉得會不會有一天真得成了怯懦的人,因爲心中的她不斷地告訴她,要裝得柔弱,要怯懦,不然會有危險……
“楚楚,這天兒都涼了,你若這一身穿着這一身單薄的衣衫站在外頭吹風,倒是會誤了你的身子。”融藹手中提着一壺清茶,笑嘻嘻地向着她走來。
依舊綠意盎然的院子裡,花香淡淡地飄散着,他的笑意融合在這還處在春意的院子中,顯得分外的清雅。
凌楚楚擡眸向他望去,見他優雅地倒了兩杯茶水,一杯置於她的面前,笑意滿面地說道:“請用茶。”
“嗯。”她也不客氣,執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清潤的茶水從她的口中緩緩地劃過喉嚨,落盡肚子裡,極是溫和,而那茶香卻依舊在脣齒之間繚繞着,“融藹,你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融藹點點頭:“嗯。”
一陣風過,吹起她的髮絲,她擡手將它撥弄到耳畔之後,淡笑着回頭:“那你問吧。”說話間,她坐到了他的對面,雙手不離茶盞,慢慢地摸索着茶杯的杯口,有一下,沒一下,卻也是顯得心事重重。
融藹瞧着她茶杯中的茶水微涼,提起茶壺,又替她滿上,水滿則溢,但他卻是恰到好處的讓水停留在杯口邊緣,映着缺了口的月亮,直到微風過時,吹起漣漪,將那缺口的圓月吹亂,方纔讓茶水順着杯壁滑落。
“楚楚,有些事我想還是由我開口與你說爲好。”他放下茶壺,溫和地開口,“以他的性格,怕也是不願意與你多說。”
凌楚楚不解其意,擡眸望向他,等待着他繼續往下說。
秋夜的晚風,吹散着他不束的髮絲,有些張揚,有些不羈,但他眼裡的溫柔又讓這張揚不羈變得那麼的柔和,絲毫沒有違合之感。
“他並沒有衆人想象的那麼堅強,他也有脆弱的地方,而落兒便是她最爲脆弱的,但凡與落兒有一丁點關係的人,他要麼全心全意的保護,要麼痛下殺手。但是有些人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被剷除,所以他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精心地佈置着一張網。”融藹說話的語氣極其地緩慢,好似那一張無形的網也會讓他透不過氣來,“而很多與你有關的人,又恰好與落兒也有關。所以他從一開心
就想着不讓你出手,因爲他想要用自己的手替落兒報仇。”
“然而呢?”凌楚楚卻不覺得這麼簡單,“這未免太過巧合了,爲何會與有有關呢?而偏偏不是和別人呢?難不成我的仇人又恰好完全與他一樣,若是如此,我倒是不介意他早點替我解決那些人。”
“你的仇人,無外乎就只有凌文強及其夫人背後的勢力。但他的仇人卻遠遠不止這些,凌家的人在其中雖然佔了絕大多數,不僅害死了落兒,也斷送了他母妃的性命。”
凌楚楚蹙了下眉頭:“你怎麼知道我的仇人就是凌府的人,而不是端燁修呢?一直來我都很好奇,爲什麼端燁修的師公知道那麼多的事情,甚至還知道可以用我們的血來救人,無非就是說當年定是出現過類似的事情。而在祭拜他母妃的時候,你曾經與我說起過一件事情,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母妃當年也插足了聖靈族的事。而又恰好的了聖靈族所下的毒,所以才一命嗚呼。而後來,我第一次碰到暮秋的時候,因爲害怕暴露,也一不小心的下了毒。後來,當我才嫁到王府的時候,那老頭兒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我的鮮血……”
有些事無需說得太明白了,當很多事兒想通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已經慢慢地與他走遠了,當一切都捅破的時候,她就是站在他的對立面。
“融藹。我猜想着,我與他應該就要站在對立面了。就算當年的事,沒有他的參與。但我絲毫不懷疑他的母妃有參與,甚至當今聖上也有參與,而凌家應該起得是主導。”凌楚楚幽幽地說道,“我清晰記得我孃親是怎麼死的,但若不是他們多事,也許我孃親就不會從聖靈族出來,也許她還是一個美麗的聖姑,受着那兒的人景仰。”
聽着她淡漠的猜測,融藹的心微微一沉,她的猜測幾乎都是正確的,唯有不知道的便是,他們這些人都是怎樣串在一起,將聖靈族的聖姑逼向死亡。
“我唯一還想不通的一件事,便是爲什麼姑姑會讓我跟着凌文強回來。”她再度說道,“明明凌文強是想要利用我。”忽而,她嘴角揚起一道古怪的笑意,“呵呵,我爲什麼覺得凌文強纔是這局中最厲害的人,大家怕是都被他玩得團團轉了。”
融藹溫潤的容顏微微變了色,神色一緊:“楚楚,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凌楚楚擡眸望向他,笑語:“你說寶藏這東西,也不過是財富而已,他身爲一個宰相,這財富還不夠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要得恐怕不止這些。”
話音剛落,融藹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動了下,裡頭的茶水灑了一些出來,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裳之上,他們不是沒有
想過這種可能,但都是不敢斷定,畢竟凌文強的表面功夫做得相當的好。他表現的最多也不多是愛財了些,對於官與權,他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也總是一副高高掛起的模樣,不希望有人與他有所瓜葛。所以這官場上,他與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什麼事兒都不想參合。若是意外的被拉下水,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撇乾淨,譬如半年前發生的事情,陳侍郎兒子的死。
眼下連她都這麼說,豈不是……
融藹的心中不由得敲響警鐘,似乎在這一點上有必要提醒下端燁修,免得入了凌文強的計,他的敵人應該是凌文強爲甚,端平野居次。
他擱下手中的茶杯,誠懇地說道:“謝謝你。楚楚。”
“呵呵!”她輕輕一笑,“融藹,告訴我一件事情,我想知道,我是不是一個替身,確切的說我是不是一個替罪羔羊?再暮秋死之前!”
“額?這……”融藹覺得這話有些不好回答,畢竟他以爲修心中該是有凌楚楚,而不是其他的人,可女人的直覺也向來都還算是準確,她若是這麼說,“我只能說聲抱歉,我也不清楚。”
“哦!”凌楚楚低低地應了聲,低下頭喝了一口泛着涼意的茶水,“月素是誰?”
融藹臉上劃過不可思議,他以爲她都有記憶了,該是認識月素:“是離景宮的人。難不成你不認識她?”
凌楚楚搖搖頭:“離景宮的女人,我幾乎都不認識,除卻綠蘿,姑姑的容顏我有見過,其餘的女子,都沒有。”而她們卻都見過她。若是這些人中有人想要找她的麻煩,她怕是到死都不會記得自己曾經有可能與那人說過話,“爲什麼她會在王府?”
他發現,面前的女子雖然很是機敏,但對於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幾乎是矇在鼓裡,一切都是靠着她的聰明來猜測,但一旦遇到多餘的人,多餘的事,就再也拐不過彎。而這樣往往容易被不必要的事情給迷惑:“她與修之間有交易,她在替修辦事,而修也在替她找她想要知道的事。”
“哦!”她也算是明白爲何月素會幫她幾分,怕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只是,爲何她所有好奇,好奇地想要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易究竟是什麼?
但轉念想想,便作罷了,畢竟她本身就有許多紛雜的事情包圍着。若是再去關心其他人的事兒,豈不是自找麻煩,自找煩憂。她也該清醒些,她的敵人其實只有凌文強及凌夫人,其他人若是有參與,那等她解決了他們再說。
“融藹,謝謝你告訴我他的事,但他與我並沒有多大的關係。放心,我還不會那麼傻,現在就與他爲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