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鬿叔叔,怎麼是你?”
在一株花樹下,躺着一身勁裝黑衣的夜鬿,此時的他衣衫襤褸,臉上身上都掛着傷,正閉目靜靜坐在樹下,一動不動,似乎在閉目養神、養精蓄銳。
隨着千羽的驚呼聲,夜鬿倏地睜開黑眸,在看到千陌和三隻小包子時,臉上不禁露出欣喜之色,站起來就想奔過來。
千陌和千羽同時出聲制止:
“夜鬿(夜鬿叔叔),你就在那兒不要動!這裡有陣法,不能亂動。”
夜鬿剛纔是太高興了,一時忘記了身處陣法的危險境地,另外他也是看見了主子和小主子,以爲危險過去,所以纔想要立刻奔到他們面前的。
經過千陌和千羽的提醒,夜鬿立即醒悟了過來,剛剛伸出去的右腳趕緊又縮了回去,看着一丈外的千陌四人,激動地道:
“王妃,你們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鬿在這裡困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天了,這裡沒有黑暗白晝之分,鬿又走不出去,也不敢亂動。”
“鬿,你在原地不動,閒話等會再敘,我讓千羽帶我們走到你那兒後再說。”
千陌將話說完,示意千羽帶路。
千羽看了看這個陣的四周,仰起頭對千陌說道:
“娘,去陣眼的路不走夜鬿叔叔那邊,但羽寶可以過去將夜鬿叔叔帶過來,你們就在這兒不動等我們。”
千陌點點頭,叮囑道:“羽寶,你很棒,但也要小心點。”
“嗯,娘,羽寶知道。”
說罷,千羽仍舊按着他自己計算的步法,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夜鬿身邊,然後又順利地將他帶回到了千陌這邊。
看着一臉菜色的夜鬿,想必他這四天都沒有進食,千陌從袖袋裡拿出悄悄藏起來的饅頭,遞給他一個,說道:
“鬿,你趕快吃個饅頭填填肚子,吃飽了纔好保護我們一起殺出去。”
怕夜鬿不肯吃,千陌又道:
“你不要擔心,我們做了萬全的準備,我這身衣衫是廣袖,裡面可是裝了好多吃的吶,就是爲了逃命準備的。”
夜鬿這才接過饅頭,他也確實是餓了,便狼吞虎嚥三下五除二地將饅頭吞下了肚。
一連吃了兩個,夜鬿的肚子有五分飽,他纔不再吃了,剩下的得留着在路上吃呢。
等他吃完,千陌內疚地說道:
“鬿,都是我不好,不該任性,如果聽你的,讓你給太初留個訊息,也不至於弄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夜鬿趕緊安慰道:
“王妃,這不關你的事,是豔傾太狡猾,他平時給人的印象太好,所以才讓鬿和王妃都對他失去了防範之心,我們還是想辦法離開這片花林吧。”
千陌便問他是如何被困在這裡的,夜鬿便簡單的將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那天千陌他們隨着豔傾進入花林曲折的鵝卵石道後不久,暗中跟隨的夜鬿便也遠遠地尾隨在了他們後面。
前面一直無事,他自忖沒人發現他悄悄隱在後面,可誰知當千陌一行人完全走出花林後,情況卻發生了變化。
他眼睜睜地看着千陌他們消失在了花林外面,而出面在他面前的卻是一堵高約數丈的花牆,將去路完全擋了,他怎麼也找不到前行的路,想後撤時發現後面來時的路也沒了,只要他一動就是帶着刀劍的花樹飛快地向他撞過來。
他在狼奔豕突之後,全身掛了彩,衣服也被割碎的情況下,實在沒力氣了,便認命地倒在了這株樹下,卻因此讓那些攻擊他的花樹都自動停下了。
領悟到這一點後,夜鬿便乾脆以靜制動,等等時機了,沒想到在這不見天日的花林裡,倒真讓他遇上了千陌他們。
聽完夜鬿的敘述,千陌也不多廢話,在這裡面多待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
千羽繼續在前開路,這回換成了夜鬿殿後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千陌推測大概有一個多時辰吧,五個人終於在千羽的帶領下,走到了陣眼所在的位置。
其實花林裡八卦璇璣陣的陣眼就是一小型假山,只是它隱藏得太巧妙,不會走陣法的人永遠走不到陣眼這裡。
五個人站在假山前,一齊看向千羽,只要他將這個陣眼毀掉,花林裡的八卦璇璣陣也就完全被破壞掉了,他們也就能安危地隨意地走出去。
千羽對千陌等人說道:
“娘,你們站到三步外,羽寶要摧毀陣眼了。”
*
豔傾其實並不是今天出谷的,他在前一天就已經悄悄出了谷去了京城,只不過爲了掩人耳目,他對山莊裡的下人們都沒有說真話,弄了個障眼法,讓所有人以爲他是今天早上纔出去的。
昨天,他在京城裡悄悄會見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告訴了這位客人千陌母子被他軟禁起來的消息,兩個人互相交換了各自掌握的信息。
從那個人手裡拿到了一大筆酬金後,豔傾並沒立即回谷,而是繼續喬裝打扮,甚至假扮成給逍王府送菜的菜農,堂而皇之趕着牛車從後門進了王府。
在遠處觀察到王府裡行色匆匆的侍衛和來來往往的士兵,以及南夜太初緊鎖眉頭略帶焦灼的臉後,豔傾很滿意自己此次滴水不露毫無破綻的綁架行爲。
看到爲了尋找千陌母子而一籌莫展毫無頭緒的某位王爺,他不禁在心裡暗暗冷哼:夜梟,過不了幾天,你就會見到柳千陌的屍首,我得不到的,她一樣也不能得到!
送完菜,豔傾從逍王府出來,心滿意足地潛回了他的密室睡覺。
第二天一早,他喬裝成一個趕路的客商,在醉染樓斜對面的得月閣茶樓吃了早茶,便動身出京城往聽雲山莊回來。
巧的是,豔傾前腳從得月閣出來,順着街道往北邊走去,後腳,從街道的南邊就拐過來了南夜太初和夜魍兩人。
如果豔傾多在得月閣呆一分鐘,兩人就會遇上了,雖然南夜太初不知道他就是豔傾,但豔傾知道他,保不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喬裝成客商的豔傾僱了輛馬車,直拉去了所羅拉丹草原,在草原邊上,結了賬,讓車伕回去後,豔傾選了條沒人的小道,展開身形運起輕功趕回了避暑山谷。
到山谷的時候,時間也纔剛過晌午,他剛一踏進花林,便發現了不對勁,想起夜鬿還被困在陣裡,興許是他弄出了什麼幺蛾子,或者是他找到了陣眼也說不定。
思及此,豔傾趕緊向陣眼那邊掠過去,等他能看到陣眼所在的地方時,千羽正準備毀掉陣眼。
情急之下,豔傾順手摺下一根花枝朝千羽擲過去,阻止他的毀陣眼行動,一邊高聲道:
“柳小姐,你這是要作何?豔某好心帶你們來山谷避暑,你卻要毀了豔某的山莊不成?”
夜鬿揮劍劈開飛向千羽的花枝,將他護在了身後,千陌將手背在身後,悄悄給千羽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與此同時,她面向已經飛到一丈外的豔傾,笑眯眯地說道:
“豔公子,你叫我怎麼說你好呢?你也太不仗義了!你將我們母子四人軟禁在聽雲山莊不說,你自個倒偷偷溜出去尋歡作樂,你這樣子還算是朋友嗎?虧得我的兒子們還親熱地叫你一聲叔叔,你是羞也不羞!”
千陌的身子擋在千羽前面,阻攔住了豔傾的視線,又東拉西扯和他聊着天,轉移他的注意力,所做的這些,不過是爲千羽毀壞陣眼創造條件。
豔傾似乎被千陌的話給說得愣了一下:這個女人,都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在和他說什麼朋友不仗義、羞不羞之類的,腦子是鏽逗了吧?難道她不知道他們的處境麼?還拿他當朋友看?
很快,豔傾便從疑惑中想明白千陌的目的來,他一邊優雅地向着幾人邁進,一邊同樣笑容可掬地回道:
“柳小姐,你以爲你這樣說,豔某就會上你的當麼?你也忒小看豔某了!”
說話間,他的人已來到了千陌身前五尺遠處,手一伸就向千陌抓來。
千羽躲在千陌的身後,他無法繞過她去阻止千羽,只有將千陌抓在手裡,千羽爲了救娘,纔會放棄毀陣眼行動轉而攻擊他。
而沒了千陌的遮擋,他要抓住千羽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豔傾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在千陌身後除了千羽外,還有一個千潯,他見豔傾向娘撲來,小手朝他一揮,一把藥粉迎着豔傾就撒了過去。
豔傾自然不怕潯小包子的這點小伎倆,他的人哈哈大笑一聲,提氣往上一縱,輕輕巧巧地就將身子往上拔高了幾丈,避過了藥粉雨。
“潯寶,你要想向叔叔投毒,至少再練十年!”
隨着豔傾的諷刺聲,他居高臨下地由上往下俯衝,雙手張開,一手抓向千陌,一手抓向她身後的千羽。
夜鬿一把將千陌和千羽推開,飛身向上,手中劍隨心動,由下往上向着豔傾的心窩刺去。
有了夜鬿的迎戰,豔傾暫時顧不上千陌和千羽了,他很快便和夜鬿戰成了一團。
兩人你來我往,瞬間就過了十幾招,到底豔傾武功比夜鬿強,眼看着三十幾招過後,夜鬿漸漸落了下風。
千陌一邊擔憂地看着兩人打鬥的局勢,一邊向着千羽做着手勢。
千羽原本想助夜鬿一臂之力,但只是一會的工夫,夜鬿就只有招架之力了,接到千陌的手勢後,千羽擡起左手,將袖箭對着假山中心的一處活水流出的小洞,這個小洞就是陣眼所在。
千羽也是在反覆觀察之後,判斷出水洞口是陣眼的,要不然若能早些確認,也不至於等到豔傾來了。
豔傾雖然是和夜鬿鬥在了一塊,但此時的夜鬿經過四天的被困,體力已經虛弱到了極致,雖然吃了兩個饅頭,體力實難一下子恢復到十成,所以豔傾和他打起來相當輕鬆。
豔傾已經瞟到了千羽想要破壞陣的動作了,他的眼眸眯了起來,一手無情地劈向夜鬿,奪過他手中的軟劍,順手就要將劍往千羽擲過去。
眼看着豔傾就要殺了千羽了,在這千鈞萬發之際,千陌忽然大聲喝道:
“蘇染,你以爲你扮成豔傾公子,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