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再說一遍!”
鎮國公柳鵬程瞪着一雙虎眼,不可置信地問道。
他的夫人柳王氏被他銅玲大的眼睛瞪得一哆嗦,隨即又挺了挺腰,大聲道:
“說就說,毓王爺有意想納千陌爲妾,託妾身來問問國公老爺您的意見。”
柳鵬程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他強壓着怒火,逼近柳王氏,冷冷地問道:
“哦,毓王爺要納陌兒作妾,那夫人的意見呢?”
柳王氏悄悄後退一步,手撐在桌面上,避開他的眼睛,努力平靜着聲音說道:
“我,我認爲這個提議挺好的,毓王爺本來就是棠兒的夫婿,現在親上加親,兩姐妹效法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只會讓老爺您在朝中的地位更穩固。何況……何況……”
“何況什麼?快說!”
柳王氏本來說到後面有些打鼓,被柳鵬程一吼,嚇得一個機靈,反倒利落地將心裡話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出來。
“何況千陌私通外人、未婚先孕,名聲早就不堪,如今回來了還帶着兩個拖油瓶,誰還肯要她!她這樣子一輩子也嫁不出去,丟盡了我們鎮國公府的臉。如今好不容易,毓王爺看在鎮國公府和棠兒的面子上,願意不計前嫌地給她一個小妾的名分,這是天大的好事,千陌肯定也會感激不盡的。我們應該趁着毓王爺還沒改變主意之前,趕緊將這事敲定下來。”
柳鵬程眯着眼,欺身上前,死死盯着柳王氏,咬牙切齒地問:
“這麼說,毓王爺肯要陌兒爲妾,我柳鵬程應該感恩戴德,匍匐在地,三跪九叩地謝謝他給我們柳府解決了一個大難題,替鎮國公府遮了羞,是嗎?”
柳王氏不敢看他的眼睛,小聲囁嚅着說:
“沒錯,是,是這樣的,哦不,不對,老爺不用三跪九叩,該跪謝的是千陌,最應該感恩的是她,她一定會很願意的……”
“啪”的一聲,柳鵬程一掌拍在楠木桌上,順手揪住柳王氏的衣領,將她提到胸前,怒道:
“好你個王月如,你竟是這樣看待陌兒對待陌兒的,嫌她丟了你鎮國公夫人的臉,想要將她母子三人早點趕出去,是嗎?我告訴你,你是作夢!我柳鵬程的女兒,不會嫁給任何人作小爲妾,即便那個人貴爲王爺天子都不行!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說罷,擡起右手,就要將一張粗糙的大掌往柳王氏臉上扇去。
一旁站立了許久沒有說話的柳千棠趕緊撲上前,死死地抱住他爹的右手臂,一邊朝聞訊趕來的柳千紫使了個眼色,一邊梨花帶雨地哭求道:
“爹,您別發火,求您放下娘,她也是一片好心,都是棠兒不好,是棠兒的錯,要罰要罵,您朝棠兒來吧,求您不要將火發在孃的身上。”
柳鵬程恨恨地一鬆手,柳千紫順勢接住柳王氏,扶她到牀邊坐下,她兀自扶着胸驚恐未定。
這邊柳千棠見她娘無恙,暗暗鬆了口氣,扶着她爹的臂膀,柔聲解釋:
“爹,您消消氣,這事與娘無關,都怪棠兒,如果不是棠兒受王爺所託,來向娘徵求意見,娘也不會跟您提這茬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娘向來是個直腸子,不會說話,一貫的刀子嘴豆腐心,您和娘幾十年的夫妻了,就原諒娘這一回吧。”
柳鵬程的女兒中,他一直以來喜歡的,除了千陌,就是千棠。
喜歡千陌是因爲她聰明伶俐,乖巧可愛,加上她親孃去世得早,自然對她疼愛有加;喜歡千棠,則是因爲她從小柔順懂事,大方得體,和善待人,深得家裡上上下下的人喜歡。
所以柳千棠開口替她娘求情,柳鵬程自然不會不聽,況且她現在還是王妃,身份更是不同。
他皺着眉,轉身坐到椅子上,平了平心中的怒火,再開口已經恢復了一個沙場將軍的沉穩冷靜。
“棠兒,你和陌兒都是爹極喜歡欣賞的女兒,在爹心裡,你們比爹的性命還重要,爹總覺得這世上的男兒,沒有幾個能配得上你們,又怎麼捨得你們中的一個去給人作小妾呢。”
“爹對女兒的好,棠兒都知道,六妹想必也是知道的。這次阿毓突然回來說要納六妹作妾,女兒初初聽到的時候,也是覺得不可思議,不說兩姐妹嫁與同一個男人會讓女兒們尷尬,單單說六妹嫁去爲小,這讓我這個做姐姐的於心何忍?六妹那樣天仙般的人兒,是配得上做正室夫人的啊。”
柳千棠頓了頓,見柳鵬程臉色緩和了不少,繼續蹲在她爹身邊道:
“女兒當時極力反對阿毓的提議,可是阿毓的一番話,卻說服了女兒。”
“他說了什麼?”
柳鵬程沒有尊稱“毓王爺”,而用了一個“他”來稱呼,可見心裡對南夜毓是有不滿的。
柳千棠觀察着她爹的臉色,斟酌着說道:
“阿毓說,當初他在得知六妹婚前失貞的時候,被怒火燒得失去了理智,以致錯手傷了六妹,導致她遇險生死不明,這些年他一直活在後悔當中,這次六妹回來,他就想總算可以做些什麼來補償她了。阿毓說他至今心裡最愛的依然是六妹,他對不起我,所以他想將六妹納進門後,以平妻身份對待,也不至於辱沒了她。”
柳鵬程緊繃的臉有些鬆動,半天沒有說話,似在思考什麼。
柳千棠款款站起身,朝她爹福了福身子,語氣溫婉地說道:
“爹,您如果擔心阿毓說的是假話,作不得數的話,棠兒願以毓王妃的身份來換得阿毓與六妹的幸福,只要六妹嫁進毓王府,棠兒,棠兒願意讓出王妃之位。”
“那怎麼行!棠兒你別犯傻!”牀上的柳王氏脫口而出,高聲尖叫着反對。
柳鵬程拍拍柳千棠的手,臉上既欣慰又糾結:
“棠兒,你真是個懂事體貼關心姐妹的好女兒啊,這事今天就到此爲止吧,莫要再說讓出王妃之位的話來了,你就好好當好毓王府的當家主母吧。陌兒那邊,等明天爹徵求她意見,一切以她的意願爲主。”
“是,謝謝爹。爹、娘,天色已晚,棠兒先告辭回王府了。”
第二天,柳鵬程下了早朝,回府換了身常服便去了瓊蕊苑。
千陌將他引進屋,兩個小包子親熱地抱着他甜甜地叫“外公”,哄得他高高興興地一邊一個抱着小哥倆直親嘴,嘴上的短髭扎得包子們咯咯直笑喊癢癢。
千陌知道她爹突然來她的院子,定是有事,讓紅翡帶着包子們下去玩兒後,她輕聲問道:
“爹,您來陌兒這,是不是有事?”
柳鵬程端坐在椅子上,兩隻手在大腿上不停地敲着,不知該如何開口,千陌也不催他。
好半晌,他才問了句:
“咦,不是說還有個孩子和你們住在一起麼?爹怎麼沒看見他的人?”
“他被家人找到,接回去了。”
“哦。”
柳鵬程點點頭,慈愛地看着千陌,有些愧疚地道:
“陌兒,爹前些日子比較忙,皇宮裡出了點事,爹被抓了差辦事去了,沒能多陪陪你和外孫們,你不會怪爹爹吧?”
千陌給他捶着肩,嬌嗔道:
“陌兒怎麼會怪爹呢,您是在執行公務啊,您看您這一得閒,不就來看我們母子了嗎?爹快別自責了,您若這樣,陌兒只好去撞牆啦。”
“哈哈哈,還是陌兒體貼懂事啊,爹真捨不得你離開爹的身邊,要不爹養你們母子三人一輩子好了。”
千陌笑彎了眼,俏皮地開玩笑道:
“唔,這主意不錯,反正鎮國公府有這麼大的地方住,還有很多很多的錢用,也不在乎多養我們母子三人,我就心安理得地吃爹的,穿爹的,花爹的好了,您可不許後悔喲。”
“不後悔不後悔,爹求之不得。”
千陌實在很喜歡她這個爹,雖然她已不是原來的柳千陌,但她能感受到原來的柳千陌曾經應該是非常幸福的,這個爹對她的寵愛關心簡直直白得衆人皆知。
可爲什麼柳千陌會未婚先孕呢?在她爹駐邊的那段時間裡,柳千陌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誰奪去了她的初貞,破壞了她即將到來的幸福?
柳鵬程見千陌似乎有些走神,想了想,正色道:
“陌兒,爹有一件事要說與你聽,你自己拿主意,但你不能生氣。”
www¸тt kān¸℃o 千陌點點頭,手上繼續替他揉着肩。
“你五姐昨天來看她娘,跟爹說了一件事。”
柳鵬程躊躇了一下,繼續往下說道:
“棠兒說毓王很後悔他當初的所作所爲,到現在仍然愛着你,所以,他想娶你爲平妻,進門後與棠兒平起平坐,姐妹共掌毓王府內院,陌兒,你意下如何?說好了不許生氣。”
千陌一聽到南夜毓的名字,立即沉下臉,冷聲問她爹:
“爹是來徵求我的意見的呢,還是已經有了打算了?”
柳鵬程忙擺手聲明自己的立場:
“陌兒,你知道爹最疼你,從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情,即便五年前你出了那麼大的事,爹也從沒責怪過你,你要相信,爹始終是站在你這邊的。只要陌兒你說一聲不願意,我立即回絕那邊的提議,爹養你們孃兒仨一輩子還是養得起的。”
“那好,爹您告訴南夜毓,想娶我,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