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皇子一想到這種可能,看向南夜太初的目光便充滿了懷疑和警惕之色了。
南夜太初只瞟了他的幾位皇兄一眼,就從他們的眼裡看出了他們心裡的想法,不由心裡冷笑:
他的幾位兄長到了此時,腦子裡居然想到的是爭太子當皇帝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父皇的真假,也不見他們對受盡折磨的父皇表露出一丁點的關切之情來,真是可笑可嘆!
殿上的大臣們大部分被南夜翼說動了,見他又分毫不差地說出了皇子們身上的胎記,連幾位皇子都點頭確認了他的話不假,對他的認可又多了一分。
此時,他們便帶着看戲的神情,想看看這位自稱是真的南夜帝的人接下來會如何表演,會不會痛哭流涕請求原諒呢,還是繼續堅持認爲他纔是真的皇上?
有幾個被南夜翼重用新近提拔的大臣,他們並不怕沒有官職無權無勢的逍王,無視他的氣場,大着膽子不無譏諷地嘲笑道:
“這天下還真是無奇不有,我只聽說有假冒官差抓人訛銀子的,也聽說有裝神弄鬼騙人錢財的,倒是頭一次見到有人說他人假冒皇上篡權奪位的。”
“就是,也不看看這是在哪裡!以爲紅口白牙亂說一通就能給咱們皇上抹黑,虧得皇上仁慈,沒有動怒賜死他,照我看,這樣的騙子,就得嚴懲,否則他還真當他是真的皇上了。”
南夜帝將承明殿上衆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裡,將這幾個南夜翼信任的大臣的臉也瞧了個仔細,然後,不動聲色,也不氣惱,只是平淡地說道:
“阿翼,當初你既存了心套了朕的話,也便罷了,不過,還有些事情是你不知曉的,我現在就當你的面自證真僞。”
說到這裡,他轉向大殿上的羣臣們,對兵部尚書道:
“章士凱,你可記得當年在御書房,朕和你就烏月國犯我邊境一事是如何商議派員迎戰的?如果記得,你可以問問這個假皇帝,看他答不答得出。”
被點到名的章士凱踏出一步走上殿中央,對着南夜翼行了一禮,朗聲道:
“皇上,爲了證明您是真的南夜帝,也爲了給衆臣解惑,臣只好先在此得罪了,請您回憶當年您和臣在御書房說過的話,好嗎?”
南夜翼臉上有些慍怒,也有些難堪,這件他還真不知道,誰知道多年前他的皇兄和大臣們討論國事時說了哪些話呀。
有心想不答,又被章士凱逼問到了眼前,南夜翼不由胡亂答了一句:
“這麼久遠的事情,朕哪裡還記得。”
章士凱有些失望,“皇上,這麼重要的事情,您怎麼會忘記呢?當初……”
“當初在御書房,丞相朱先文建議採取懷柔政策、對烏月國和親,是你力排衆議主打武力驅敵,並推薦柳鵬程爲主將帶兵出征,我斥責了朱先文的求和策略,採納了你的建議,將柳鵬程派到了邊關,他一去就是許多年沒有回來,不僅打了勝仗,爲了南夜國的安定,還自願戍邊多年,換來了我們的和平安定。朱先文,章士凱,我可有說錯?”
南夜帝接過章士凱的話頭,將當年三人商議對策的一幕直接說了出來,兩人不禁面露喜色,連連點頭:
“正是如此,您說的沒錯……”
“朕想起來了,確實在御書房裡是這般和朱愛卿、章愛卿商量的,南夜翼,這是你從朕嘴裡套走的話,虧你竟記得如此清楚,你們不要相信他,只怪朕當年對他太不設防了,才讓他知道了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南夜翼打斷朱先文和章士凱的話,氣急敗壞地指責大殿上坐着的南夜帝,那惱羞成怒外加痛心疾首的模樣,依然擄獲了少部分大臣們的信任。
南夜太初冷眼看着死不認罪的南夜翼,輕蔑地對他說道: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本王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再無法狡辯!”
說罷,他輕輕拍了拍手,殿外的柳鵬程和千陌聽到這聲暗號,便帶着聖童,一齊邁入了大殿,在羣臣驚詫的目光下,一直走到了寶階下的殿中央,擡頭蔑視着上面那個驚惶不安的假皇帝。
“你們,你們兩父女是什麼意思?堂堂朝堂之上,豈是一介女流可以隨隨便便闖進來的,來人,將柳小姐和聖童帶出去!”
殿外的侍衛一直關注着殿內真假南夜帝的鬥爭,在沒有確認誰是真皇帝之前,此時是斷不會貿然入殿的,聽見南夜翼的叫喚,便裝聾作啞當沒聽見,反正他們的頭範雄也不在。
南夜翼見沒人應聲進來,便轉而對着丞相朱先文和尚書章士凱,失望地說道:
“朱愛卿,章愛卿,這些侍衛分不清是非真假倒罷了,爲何你們也由着一個女子闖到朝堂之上來?聖童不是在贊經堂禮頌的嗎,怎麼也跑來了?簡直是亂了套了!李德福,李德福,你去哪了,快出來,還有國師大人呢?怎麼也不管管他手下的聖童們?!”
南夜翼明顯已經恐慌了,說話開始顛三倒四,顧左右而言他了,而且他明顯的也不敢與千陌和聖童們對視。
在他心裡,他隱隱猜到了李德福久去未歸,大約是凶多吉少,而千陌帶着聖童出現在大殿之上,說明她很可能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
柳鵬程卻在此時,突然對着椅子上的南夜帝叩了三個大禮,聲若洪鐘:
“皇上,恕臣來遲,讓您受苦了!”
南夜帝擺擺手,平靜地道:“柳愛卿,平身吧,這不是你的錯。”
幾位皇子見狀,均吃驚地看着兩人:柳鵬程從小是南夜帝的伴讀,和皇上交情非常深,如今他帶頭確認南夜帝的身份,難道寶座上的人真的是假皇帝、假父皇?!
朱先文和章士凱激動地看着南夜帝,嘴裡卻是問着柳鵬程:
“鵬程兄,你,你是如何確認皇上的真假的?難道這麼多年來,我們都被一個假皇帝欺騙了嗎?”
柳鵬程給南夜帝叩完禮,從地上站起來,對他們兩人點了點頭,然後對滿朝文武大臣們大聲說道:
“此事說來話長,我也是偶然間知道皇宮的地下密室關着一位老朋友,好奇之下去見了這人,沒想到竟然讓我得知了真皇上被關在地牢、假皇帝瞞天過海耀武揚威篡位的真相,所以纔有了今天這一出安排,將皇上從密室裡救了出來。”
說罷,柳鵬程便將千陌如何告訴他地下密室的老朋友給他帶了一句話,他又如何驚詫不已前去查探,以及確認真皇帝的身份後,他又是如何與南夜太初商議,定下今天兵分三路營救南夜帝拆穿南夜翼的假面的計策等等,一五一十詳細地說了出來。
衆人聽得膽戰心驚,對於柳鵬程的爲人他們是相信的,他不是見利忘義趨炎附勢說假話的人,既然他和南夜太初都已經確認了誰真誰假,那麼這事就肯定不會錯了。
但是大臣裡面,仍有人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尤其是受南夜翼重用被他提拔上來的他的親信,更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所追隨的皇上是假的,因爲這樣一來他們將再也無法往上爬,興許還會被打回原形。
這幾人中便有人大聲提出質疑:
“柳大人,你的話也忒不可信了!試問一個官家小姐,大家閨秀,又是如何知道皇宮有秘道,並且偏偏還打開了機關走進秘道,並巧遇密室裡被綁的這個人的?這焉知不是你們倆父女夥同這個人定下的謀權篡位之計!”
柳鵬程一聽有人竟然敢誣衊他們父女想謀反,不由炸了,他一把上前將那人揪出來,提到身前,大聲喝道:
“姓楊的,你有種就將剛纔的話再說一遍!信不信老子擰掉你的頭!”
那個姓楊的大臣被他提溜在手上,腳着不了地,在空中亂蹬,雙手使勁拍打着他的胸脯,氣吁吁地哼哼:
“柳大人,柳大人,你放手,放手,有話好說,我也不過是推測懷疑嘛,又沒說就是真的,您急什麼?”
“爹,他說他的,我自有辦法證明真假,證據在我們這邊,還怕他這個跳樑小醜不承認麼?他也不過是假皇帝的一條走狗而已,不值得您生氣。”
千陌撫慰了怒火中燒的柳鵬程,又走上前,對着南夜帝盈盈一拜,然後面向衆人,脆生生地說道:
“既然這位楊大人質疑千陌的動機,那千陌少不得要在這裡從頭說起,自證清白了。事情源起於秋祭宮宴那天,我和我的兒子們不小心走到了皇宮裡的贊經堂,後來又巧遇小浩向我求救,他就是小浩,這屆的聖童之一。”
說到這裡,她將林小浩牽到大家面前,臉上帶着痛心的神情繼續說她所看見、所經歷的遭遇:
“爲了救他,我又去了贊經堂,在那裡,讓我發現了這個假皇帝的第一個秘密!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牲,我親眼所見,一個小聖童被他在禮頌室折磨得慘叫哀嚎,哭着哀求這個畜牲放過他。”
千陌的話如一塊巨石投入大湖,擊起了千層浪,承明殿內頓時如一口煮沸的鍋,嘈雜喧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