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送千陌母子回了客棧房間,互相道了晚安後,他才嘴角噙着一抹笑,慢慢走回了隔壁自己的那間房。
推門進去,裡面立時站起兩個人——均是一身青衣勁裝——快步迎上前,低聲說道:
“公子。”
夜梟“唔”了一聲,擡手止住兩人慾往下說的話,徑自走到了房間最裡面的大牀邊,坐了下去。
一名青衣人見狀,趕緊去門外瞄了瞄,隨後將房門關上,另一名青衣人沏了杯茶端給夜梟,然後兩人垂手分立在牀前,靜候他們的主子發話。
夜梟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這才淡淡地問兩個屬下:
“出什麼事了?”
身形瘦削的夜魑小聲地稟報:
“公子,京城裡有急事,魅讓我來通知您,請公子務必儘快趕回去。”
說罷,夜魑將夜魅寫的紙條呈給夜梟,他接過來展開,看了一眼後,眉頭微微攏起,想了想,說道:
“我知道了,還有事嗎?”
夜魑搖搖頭說“沒有了”,一旁的夜魃趕緊垂手向夜梟彙報:
“公子,昨天聚義寨逃走的土匪頭子一線天和他的幾個手下,魃在追蹤他們的過程中,發現一線天曾悄悄去過香巴森林,呆了一個時辰就出來了,後來在城外門突然消失不見,當時城門已關閉,屬下猜測是不是有秘道連通城內外。”
原來昨天上午,千陌看見夜梟的房門掛着一把大鎖,是因爲他帶人一大早就趕去了土匪窩,將一線天的老巢連鍋給端了,殺了個片甲不留,恰好老狐狸一線天和錢娘子幾人不在聚義寨,而逃過一劫。
這事還與千陌有關,那晚夜梟聽說千陌母子在一線天處遇劫並墜崖的事後,當時表面上雖不動聲色,待第二天一早,卻悄悄帶人趕在城門剛開時去了一線天替她報了仇。
夜梟聽罷夜魃的彙報,點點頭,沉聲吩咐道:
“魑,你連夜趕回京城,告訴魅就說我已知道,讓他按原來我的部署行事。魃,你在這密切關注香巴森林那邊的情況,但不可魯莽行事。”
“公子,您,現在不和魑一起回麼?”夜魑遲疑了一下,猶豫地問他家主子。
“我明天還有事,比你晚一天走。我馬上寫封信你帶回去給魅。”
夜梟走到桌前,略一沉思,刷刷寫了一行字,摺好密封,夜魑將信收好,告辭離去。
夜梟揮揮手,夜魃也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後半夜時分,從日光城內駛出一輛馬車,沿官道朝京城方向快速奔去。
這天晚上千陌睡得很香,再沒像初到日光城那晚那樣,做那些莫名其妙的夢。
早上睡到自然醒,眼睛還在半張開狀態,千陌兩隻手就習慣性地去摟小包子,同時嘴裡說道:
“來,孃的乖寶們,讓娘來抱抱,給娘一個早安吻。”
結果,手卻撲了個空,小包子們軟糯的童音也沒有如預期般在耳邊響起,千陌驀地睜圓眼睛,一個激棱從牀上爬起來跳下地,套了件外衣拉開門就往外面跑。
才走到門外走廊上,就聽見樓下院子裡傳來千潯歡快的聲音:
“梟叔叔,快帶潯寶飛一次,潯寶也要像哥哥那樣,飛到屋頂上去。”
“好,潯寶和羽寶抱牢了。”
然後,穿着中衣披件外裳的千陌,就看見夜梟摟着千潯和千羽從眼前飛過,直往屋頂上躍去,千潯在看見她時,還得意地朝她招手:
“娘,娘,你看潯寶飛起來了喲……”
話未說完,一大兩小三個男人就不見了,跟着,屋頂上傳來一陣瓦響,客棧掌櫃急慌慌地跑過來,在樓下急得叫喚:
“唉喲,三位祖宗誒,別踩碎瓦了喂,摔下來傷到人本店可不負責啊喂,本掌櫃醜話可說在前頭啊,你們……”
夜梟站在屋頂上,護着千羽和千潯在瓦上玩,冷冷地甩出兩個字:“囉嗦!”也不見他怎麼動,客棧掌櫃就被他隔空點了啞穴,嘴皮子兀自在那上下開合着,就是發不出一個音來。
千陌看見掌櫃的滑稽樣,忍不住咧開嘴笑了,也不管他們,轉身進了屋。
等她洗漱梳妝完畢,出房下得樓來,夜梟坐在院子里正喝着茶,小包子們和一個錦衣華服的小男孩在玩捉迷藏,這夜梟儼然成了包子們的保姆了。
千羽和千潯眼見,看見她下來,撇開小夥伴朝她飛撲過來,嘴裡叫嚷着:
“娘,你起得好晚哦,寶寶們肚子都餓了!”
千陌彎下腰,在包子們臉上各親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道:
“對不起,乖寶們,是娘錯了啦,娘向乖寶們發誓,以後再也不晚起了,不餓乖寶們肚子了,好不好?”
千羽給了他娘一個白眼球,冷酷無情地揭露她:
“娘發了好幾次這種誓了,羽寶就沒見娘改正過!”
千陌被兒子當着夜梟的面批評,有些尷尬,悄悄瞪了他一眼——好小子,當面拆你孃的臺啊!
千潯轉轉黑眼珠,拽住她的衣袖,笑眯眯地說道:
“娘,潯寶就不罰娘了。”
還是她的潯寶好啊,理解娘、心疼娘,千陌感動地再親了親小包子一口,“乖,潯寶真可愛……”
沒等她感動的話說完,千潯擦了擦臉上他孃親的口水,無比可愛地繼續說道:
“娘,作爲交換條件,娘以後也不許罰潯寶哦,比如一個時辰不說話啦,半個時辰不許動啦……”
咦,這個狡猾的小白眼狼,居然學會趁火打劫、和娘討價還價了!
千陌莫可奈何地瞪了小包子一眼,擡頭對上夜梟看戲般的眼神,順便朝他也瞪了一眼,然後直起腰,甩開手往前走:
“走,吃飯去,你們梟叔叔肚子餓了,吃完飯,咱們去看聖女最後選拔賽。”
等千陌和夜梟帶着包子們來到城中心的廣場時,聖女選拔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千陌看着烏鴉鴉的觀衆,正發愁怎樣擠到前面去時,一個侍衛打扮的人走過來,恭敬地說道:
“柳小姐、梟公子,城主大人知道您二位過來看聖女選拔賽,吩咐小人帶二位和小公子去那邊的貴賓席就座。請。”
千陌和夜梟對視一眼:不坐白不坐,昨天才救了他的女兒,安排個貴賓席位,倒也應該。
“謝謝,有勞了。”
千陌客氣地道了謝,幾人隨着侍衛走到比賽臺前的貴賓席上,第一排正中坐着的正是城主木海清及一衆官員,四人的位置在第二排,正好是在木海清後面。
小聲地向木海清道過謝,千陌和夜梟帶着包子們坐了下來,專注地看起選拔賽來。
這聖女選拔賽和現代各項選美比賽差不多,無非是圍繞外貌、才藝、智慧三方面來進行選拔,這能進入第三天決賽關的都是公認的外貌出衆、清純聖潔的妙齡美女,接下來比的就是琴棋書畫了。
千陌看了一會,臺上的女子美則美矣,才藝也各有千秋不相上下,只是總是千篇一律地毫無新意感,便看得意興斕珊起來,見小包子們看得津津有味,只好陪着。
左右看了看,千陌忽然發現有一個人沒來:國師大人姽入雲並沒有坐在貴賓席裡。
奇怪,這種場合他不是應該要出現的嗎?啊,不來更安靜,反正她不喜歡這個妖孽!
千陌正前後左右觀察周圍的羣衆——這些觀看比賽的羣衆的表情比臺上的美女要有趣得多了——忽聽得臺上的司儀大聲道:
“下面,有請第十位參賽者,木凝煙小姐。”
嗯?木城主的寶貝女兒也來參加聖女選拔賽了?
不會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千陌扭回頭看向比賽臺上,就見一位少女曼步走了出來。
少女穿一件白色宮紗留仙裙,腰間卻繫了根大紅的緞帶,一頭烏髮鬆鬆挽了個髻,用一枚嵌紅珊瑚累絲銀釵固定住,戴了根銀鏈額飾,一枚水滴形紅寶石正正地垂在雙眉上方的額頭中間。
大範圍的白色中點綴着紅色,讓她看上去,既聖潔又嬌豔。
正是城主的女兒,木凝煙。
底下的觀衆紛紛議論起來,畢竟在日光城裡,還從未有城主的女兒參選並擔任過火之聖女,這個木凝煙可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
木海清剛剛聽到司儀報名字的時候,還以爲只是巧合,同名罷了,等看清檯上亭亭玉立着的,真是他的女兒木凝煙時,頓時刷地站了起來。
強壓着憤怒,木海清咬着牙沉聲說道:
“煙兒,不要胡鬧,下去!”
“城主大人,我現在不是以你的女兒名義,而是以日光城子民的身份,報名參加聖女選拔賽的。根據火之聖女選拔賽的規則,只要符合參賽資格報了名,就不得以任何理由棄賽,這點,我想城主大人您是知道的,所以您無權要求我退賽。”
木凝煙一番得體的回答,既撇清她參賽的身份,又擡出比賽規則,將她阿爹木海清咽得說不出半個字來。
雖說他是堂堂日光城的城主,權利至高無上,但火之聖女比賽是幾百年傳下來的一場半官方半民間的賽事,深得日光城居民的看重。
聖女在民間的威望非常的大,以至於人們對聖女的尊敬與崇拜,甚至超過對他這個城主大人。
所以他輕易不能違背這場比賽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