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小青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情,她伸着脖子朝窗外的院門口看去,小蘭正守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正望着某處出神。
“柳小姐,不是我不通情理不讓你們出去,實在是我也做不了主,要不你等會和小蘭好好說說,只要她點頭,這事就沒問題。”
千陌瞭然地點點頭,笑着對她致謝:
“謝謝小青姑娘的提醒,我絕不會讓你爲難的,等會吃完早飯我就去和小蘭說這事。”
想了想,千陌從手上褪下一隻攢銀絲山茶花鑲翡翠手鐲,塞到小青的手中,小聲說道:
“小青,這幾天多謝你對我和孩子們的照顧,我也沒有什麼好謝你的,就將這隻手鐲送給你吧。”
千陌身爲千石記的老闆,又是王妃,同時還是富得流油的無夜山莊的莊主夫人,所以她身上的東西自然價值不菲。
這小小的一隻手鐲雖然是銀質的,但山茶花花蕊中心鑲的那顆指甲蓋大小的翡翠,就足以在京城買下一間大宅子了。
小青雖然不知道這隻手鐲到底值多少銀子,但光是從千陌這樣一個身份尊貴的王妃手上拿下來的東西,就能猜到它的價值肯定不低,她趕緊將手鐲又退回給千陌,輕聲道:
“謝謝柳小姐,這手鐲是你貼身之物,太貴重了,小青不能要。”
雖然將手鐲又退給了千陌,但小青的眼神卻仍在這隻鐲子上短暫地停留了片刻,顯見得她對它是很喜歡的。
千陌自然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她拉過小青的手,將手鐲又重新放到她的手中,柔聲道:
“對你而言或許它有點貴重,可對我而言,這隻鐲子就太普通了,我自己是開店賣首飾的,比這好看又貴重的多了去了,它在我眼裡就跟一朵花一樣,不值幾個錢,所以你就放心地收下吧,小心收好,別讓小蘭她們瞧見就是了。”
千陌說話的聲音有一種神奇的說服人的魅力,小青像是被她催眠了一般,加上她本身又很喜歡這隻手鐲,於是她便沒有再推辭,而是默默地將手鐲收在了懷裡。
吃過飯後,千陌帶着小包子們回了房,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看書的看書,各做各的事。
小青將吃剩的飯菜碗碟收在一隻大提籃裡,搞好偏廳的衛生,然後提着竹籃出了院門,將東西送回了廚房。
二刻鐘後,小青又回來了,她和小蘭打聲招呼,便與她一同守在了院門口。
千陌從打開的窗戶裡瞧見了院門口的兩個人,她朝小包子們點點頭,小包孩子們便知道她昨晚制定的方案現在要正式實施了。
三個孩子跑到院子的天井裡玩起了老鷹捉小雞,剛開始玩得還挺高興,氣氛蠻融洽,漸漸地就起了爭執。
千潯氣鼓鼓地叉着腰,指責他的雙胞胎哥哥:
“羽寶哥哥,爲什麼每次都是你保護着小影妹妹,讓潯寶來當老鷹?潯寶不幹!潯寶不當壞老鷹,潯寶要當保護小影妹妹的母雞!”
千羽將小影護在身後,臉上帶着不屑說道:
“誰叫你笨,每次都捉不到!捉到了不就換人了!”
千潯將頭一扭,不服氣地道:
“就是羽寶哥哥偏心,爲什麼一開始就先定潯寶當壞老鷹?爲什麼不是你當壞老鷹?你就是想要霸着小影妹妹!我不玩了!”
“不玩就不玩!誰怕你!走,小影妹妹,我帶你去摘花捉蝴蝶去,我昨天在花林那邊看到好多蝴蝶好漂亮呢,捉來給你玩。”
千羽也不是善茬,千潯的話根本威脅不到他,他趁機拉起小影的手就往院外走。
小影捂着嘴笑,小哥倆吵架,她誰也不會幫,跟着勝利的那一方走就是了。
兩個很快便出了院子,小蘭和小青一直聽着院子裡的動靜,見三隻小包子爲些吵架,似乎也司空見慣了。
反正他們天天都會吵吵鬧鬧地出去,然後又高高興興地回來,這小孩子吵架,翻臉快,和好得也快。
小青忍不住說道:
“瞧這倆雙胞胎,才這麼點大,我看也就五六歲吧,居然就知道爲一個小女孩爭風吃醋了,真是好玩。”
這時剛纔還死撐着在院子裡發脾氣的千潯也追了出來,他一邊邁着小短腿跑,一邊稚氣地喊道:
“羽寶哥哥,等等我,你不能一個人霸着小影妹妹,潯寶也要和她一起玩!小影妹妹,潯寶帶你打彈弓、捉鳥,比捉蝴蝶好玩多了。”
潯小包子一陣風地從兩個丫環中間跑過去,朝着前面已經跑遠的兩隻包子追了上去。
小蘭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身影,接着小青的話回道:
“俗話說三歲看小,五歲看老,我看長大後,他們倆也會是個喜歡美人的多情風流種。”
小青往院子裡的正房瞥了一眼——透過開着的雕花大窗,可以看到千陌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書——悄悄說道:
“這男人吶,不管年紀是大是小,都是喜歡美人的,你看,柳小姐不就是個例子嗎?都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公子還將人擄了來……”
小蘭也隨着她的視線往正房瞟了一眼,隨即打斷她的話,厲色道:
“小青,說話注意點,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今天這話幸好你只是說給我聽,若是被公子聽到了,有你的好看!”
小青聳聳肩,不以爲然:
“小蘭,你也忒小心了,你平時這麼維護公子,也沒見公子提拔你,來這裡好幾年了,還不是和我一樣,永遠都只是個奴婢。”
她的聲音雖小,但足以讓小蘭聽得一清二楚,她想反駁,卻又反駁不出,小青說的確實是實話,不管她怎樣忠心耿耿、做事如何認真,公子始終不拿正眼瞧她一下。
不說提拔她了,連正眼瞧她一下的時候都幾乎沒有。
小蘭也不過是個才十七八歲的姑娘,正青春年少,自從進入聽雲山莊,見到豔傾的第一面起,當年才十四歲的她就將一顆芳心放在了她家公子身上。
公子長得太好看了,人又儒雅俊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讓山莊裡所有的丫環們私下裡都對他癡戀不已,雖然明知道她和公子之間是不可能的,但卻無法阻止她將公子奉爲偶像加以崇拜。
這也是爲什麼她會將豔傾的話遵守得一絲不苟的原因,在她私心裡,她總認爲如果她是丫環裡做得最好的,一定會引來公子對她的刮目相看,即便做不了妾侍,能做個暖牀的通房丫頭,也是好的呀。
她這番心思雖然藏在心裡,奈何府裡的丫環個個都精明得很,小青比她長一二歲,自然知曉她的心思,只不過平時沒有說出來罷了。
今天也不知怎的了,或許是小蘭批評了她,小青忍不住便拿這事回敬了小蘭。
果然,小蘭臉上略顯尷尬,隨即便一臉慍色地扭過頭,不去理睬她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千潯一路嚎啕大哭着跑了回來,一邊叫着“娘,娘,羽寶哥哥欺負我”,一邊衝進院子,直奔正房裡的千陌而去。
小蘭和小青好奇地伸着脖子朝正房裡望去,透過窗戶只能看見千陌,看不到撲在她身上的千潯,但小包子稚嫩的聲音卻叫得震天響,估計整個聽雲山莊都會聽得見。
“娘,娘,你要幫助潯寶,羽寶哥哥太欺負人了,他一點都不像當哥哥的,嗚嗚嗚,娘,你不是說哥哥要照顧弟弟,要讓着弟弟嗎?可是羽寶哥哥只給小影妹妹抓蝴蝶玩,不肯給潯寶抓一隻,也不讓小影妹妹和潯寶走在一起,嗚嗚嗚……娘,羽寶哥哥和小影妹妹合起夥來欺負潯寶,你要爲潯寶做主啊,娘,嗚嗚嗚……”
千潯的哭聲實在是驚天動地,讓人揪心,尤其是小蘭和小青看不到他的人,只能聽着他的聲音想像着他粉嫩的小臉上梨花帶雨委曲哀慼的模樣,光是想想,就心疼。
這孩子平時笑眯眯地,待人又和善,平時見着她們兩個丫環都是“漂亮姐姐長,漂亮姐姐短”的,最得她們的人心了,如今這一哭天搶地起來,自然就勾起了兩人的同情心了。
小青最先忍不住,她不由小聲嘀咕道:
“這個柳小姐咋還坐在那裡無動於衷呢,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可得端平了喲,潯寶這孩子雖然皮了些,可是他多招人喜愛喲。”
小蘭雖沒有說話,兩隻眼睛卻也不錯眼地望屋裡瞧着,見千陌始終紋絲不動,只是輕聲勸着千潯,便也替千潯不值起來。
不過,千潯的哭功可是一流的,在他持續不斷的強大淚水衝擊、以及一迭連聲不斷氣的聲討中,千陌終於衆望所歸地站起了身。
小蘭和小青只聽見這位王妃柔聲說道:
“潯寶,好了,不要哭了,孃的心都要被你哭亂了,好了,潯寶,娘答應你,現在就去找羽寶,給他上上課,教育他如何當好一個哥哥,來,把臉擦乾淨,這樣子可真難看。”
隨後,兩個丫環就見千陌牽着千潯小包子跨出了房門,穿過天井,朝着院門走來。
在經過她們倆時,千陌並沒有看她倆,她的眼神一直都落在千潯的身上,微微側彎着腰和他小聲說着話,不外乎是在安慰他,說他雖然是弟弟也要尊重哥哥,等會找到千羽,她這個娘就會教訓他等等之類的話。
千潯雖然不再嚎啕大哭了,但小臉依舊一抽一抽的,小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是傷心委曲之極。
這一大一小母子倆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從小蘭和小青面前走出去,兩人也沒有想到要攔住他們。
等他們走遠了,小蘭想起來,要追上去將千陌攔回來時,小青嘆了口氣,勸道:
“小蘭,算了,反正公子現在不在莊裡,就讓柳小姐去處理這兩兄弟的家務事吧,況且,莊裡機關重重,他們也走不出這片山谷不是?我們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潯寶哭得實在是太可憐了些。”
小蘭想想也有理,便聽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