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送到這裡吧。”蘇暖在校門口駐足,想了一下,還是衝着徐思浩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客氣地說:“謝謝你送我回來,拜拜。”
徐思浩點點頭,面帶微笑地看着她沒說話,也沒有離開的意思。蘇暖的心裡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又覺得光天化日的,校門口來來往往那麼多學生呢,他應該不至於幹什麼出格的事情纔對。
蘇暖勉強穩住心神,笑着又說了一句:“那我先去上課了啊,拜拜。”說完以後,才轉身離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蘇暖一直覺得背後有一道目光牢牢地鎖定在自己的後背上,她不用回頭也知道,那肯定是徐思浩的目光。這種認知讓她頭皮發麻,心中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她加快了腳步,心裡盤算着進了校門以後就趕緊往側邊的甬路上走,因爲旁邊的植物可以擋住徐思浩的視線……她真的只想趕緊在徐思浩的視線範圍內消失而已,其它的,已經顧不上去琢磨了。
越來越靠近學校大門了,馬上就能進去了!蘇暖在心裡不斷地跟自己說,快點!再走快一點!
因爲知道徐思浩一直在背後盯着自己,所以蘇暖不好意思直接開跑,只能儘量加快步速。她甚至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態,簡直可以去參加競走比賽了。
蘇暖幾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背後了,忽然,她聽見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人在小跑着靠近自己。她心裡瞬間打了個激靈,不斷地祈禱,千萬別是徐思浩,千萬別是他……
“蘇暖!我喜歡你!”蘇暖的一條胳膊猛地被人從身後扯住,緊接着,徐思浩的聲音便鑽進了蘇暖的耳朵,震得她五臟劇顫。
“你到底有完沒完?”蘇暖是真的怒了,徐思浩這個傢伙到底想要幹什麼!火鍋店裡鬧的還不夠麼,還非得跑到她學校大門口再來一遍?!
校門口人來人往的,萬一碰上個認識的人,讓她往後四年怎麼念?她還不想用這種方式在學校裡出名!
可是徐思浩卻不管她怎麼想,見她發火,反倒是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用不輕不重剛好可以讓旁邊幾個看熱鬧的人聽清楚的音量說:“我錯了,剛纔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惹你生氣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求你了,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蘇暖,做我女朋友吧!”他如此說着,緩緩地單膝下跪,蘇暖腦子裡一片空白……
本來好奇的人沒幾個,但是徐思浩這麼一跪,旁邊的人立刻全都圍過來了,而且越聚越多!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居然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包圍圈,把蘇暖和徐思浩給圍在正中央了!
更加糟糕的是,圍觀的人羣裡還有人在不斷地打電話,似乎是在通知室友或者是班級裡的同學,不斷地說着什麼:“趕緊來東大門這邊啊,有人表白了!”
“快來看熱鬧啊!”
“東大門,快點兒!”
一聲又一聲,直往蘇暖的耳朵裡鑽,在她的腦子裡形成了巨大的嗡鳴聲,吵得她頭疼欲裂。
“你放手!”蘇暖用力地往回抽自己的手,可是這一次,徐思浩死死地捏着,沒有再讓她掙脫。
“我知道惹你生氣是我不對,但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我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拜託你給我一次機會吧!”徐思浩一臉誠懇的表情,大聲地說着。
圍觀的學生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蘇暖和徐思浩還是高中同學,這讓他們愈發興奮了,甚至還有男生開始吹起口哨來。
蘇暖簡直恨不得咬舌自盡,她急得直跺腳,說:“你幹什麼呀!我……我有男朋友的!”
她其實指的是冷寂,雖然她和冷寂之間的關係,用“男朋友”這樣的稱謂似乎不太恰當,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她沒法說別的話了。
一時間,圍觀的人羣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徐思浩接下來的反應。
那些人滿臉興奮,心裡頭都在暗暗地感嘆着,信息量好大、劇情轉變好快之類的,同時也在期待着接下來可以有更加精彩的事情發生。然而,徐思浩卻不一樣,他愣了很久,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你真有男朋友?”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問出這麼傻的問題。
其實,這場鬧劇一般的告白,雖然不再他事先的計劃當中,但是目的,卻還是爲了能夠事先最終計劃的。他對蘇暖的那一點點可憐的感情,以及過去他自己心中那份可笑的英雄情結,早就在四十年刑期的面前,灰飛煙滅了。
他現在做的所有的一切,無論是計劃中的還是計劃外的,深究到底,都只是爲了讓自己逃脫牢獄之災而已。
與愛情沒有半點兒關係。
他告白,純粹只是爲了拉近關係以後,可以把蘇暖騙到酒店裡去做那種事情,然後錄像給蘇淺看而已……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當他聽到蘇暖親口說出有男朋友的話時,心裡還是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似乎……心底裡有一個聲音,在勸他放棄。
空氣都彷彿已經徹底凝固了,蘇暖整個人都在輕輕地戰慄着,不知道是因爲憤怒、恐懼還是別的什麼。她連聲音都在顫抖,荒腔走調,幾乎叫人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我男朋友……你不是也見過他的麼?”蘇暖艱難地說。她指的,是當初在江城的那次見面,冷寂情緒失控毆打了徐思浩的那次。
那也是徐思浩和冷寂之間唯一的一次見面。
可是徐思浩卻誤會了,把蘇暖口中的那個人,理解成了自己與蘇暖“偶遇”時,陪在蘇暖身邊的那個男生,也就是康寧。不過徐思浩已經記不得那個傢伙的名字了。
其實也不怪徐思浩誤會,因爲在他的心裡,冷寂就是一個兇殘暴力的魔鬼,蘇暖跟冷寂在一起,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他怎麼都不可能相信,蘇暖會把“男朋友”這三個字冠到冷寂的頭上。
他以爲,自己侍奉在母親病榻旁邊的這段時間裡,蘇暖已經離開了冷寂,並且徹底走出了過去的陰霾,在全新的環境裡開始了全新的戀情。
蘇暖的人生,已經回到正軌,開始朝着美好的方向前進了。可他卻在處心積慮地算計着她,想要給她施加最難以承受的、永遠無法徹底磨滅的傷害,要把推進深不見底的黑暗之淵……
他曾經把自己想象成大英雄,想要把她從泥潭當中拉出來的,可是爲什麼,現在他卻謀劃着要把她往死路上推……
陽光熾烈,徐思浩卻渾身冰冷,他有一種連靈魂都無處遁形的錯覺。
放棄吧,要不就這樣放棄吧,讓她的人生繼續沿着美好的軌跡前進吧!
你不是喜歡她的麼,爲什麼還要害她,趕緊放過她吧!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站起來,笑着跟她說這一切都是開玩笑的,然後祝她和她的男朋友幸福,然後就是離開吧!永遠都別再回來了,別再出現到她的面前了……你不配!
徐思浩的心裡,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跟他說着這些話。
他慢慢地收斂起臉上虛僞的神色,垂下頭,盯着地面上深灰色的影子。
心裡,忽然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你要選擇去坐牢麼?四十年啊!你這輩子都徹底毀了!
蘇淺不會放過你的,你花了她兩百萬,你覺得她會饒過你麼?那筆錢,是她拿來讓你把自己僞裝成富二代,騙取蘇暖放心的,可是你卻用來給媽媽治病了……那麼多錢,你這輩子都還不起。別天真了,她不會被你感動,不會放過你,她一定會告你,讓你坐牢的!
甚至……她有可能會僱人殺了你的!
你要用自己的命來成全面前的這個女孩子麼?你對她的感情,真的有那麼深麼?深到讓你願意放棄自己的自由甚至是性命,讓你拋下大病初癒的媽媽?
她不值得你這麼做。
還愣着幹什麼呢,繼續告白啊,繼續裝可憐博同情啊!你必須得逼她答應當你的女朋友,你必須得把蘇淺想看的內容錄下來,只有這樣,你才能活!
徐思浩驀地用力,死死地捏住蘇暖的手,蘇暖疼得叫了一聲,差點兒掉眼淚。
可是還不等蘇暖開口說什麼,徐思浩就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擡起頭來,深情款款地注視着她,用卑微懇切的語氣哀求她:“蘇暖,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可是你也知道的,那個時候我媽媽生了很重的病,需要很多錢才能治好,我需要打好幾份零工來掙錢給她治病。那個時候,我沒有時間談戀愛,也不敢談戀愛,因爲我知道,那種情況之下,無論是誰待在我的身邊,都只能跟着我一起吃苦而已……”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媽媽已經徹底好了,我不需要再那麼拼命地到處打工了,我終於可以來找你,跟你表白了!蘇暖,我承認我太心急了,可是這份感情已經在我的心裡壓抑得太久太久了,我一秒鐘都不想再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