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在看到這些調查報告的時候,直覺告訴他,肯定有人在幕後推動着這一切。
但是,他並不打算去插手冷氏集團內部的權力鬥爭,他知道分寸,不會隨便去沾太麻煩的事情,惹父親生氣。
他現在畢竟還只是太子爺而已,沒有徹底掌控整個家族,有些事情,即便他想做,也是有心無力的。
而史蒂文一直都非常清楚,父親給自己劃定的界限在哪裡。這麼多年以來,他從來沒有越界過,這也是他的父親始終對他目前做的事情不聞不問的重要原因。
不過關於在中國網絡上的流言,倒是讓史蒂文聯想到了蘇暖的那份錄音的內容。他還記得,錄音裡的那個男人,親口說過自己的妹妹是被冷寂給害死了的。而現在,這件事情,也在中國境內的各大網站上,傳得沸沸揚揚的。
史蒂文原本是不相信錄音裡的相關內容的,可是現在,他的心裡免不得有些動搖。算算時間的話,冷寂那個時候正是年輕衝動的歲數,在特殊情況之下熱血衝頭,犯下一些錯誤,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那麼……
錄音別的內容,是否同樣是真實的呢?
史蒂文忽然皺起了眉頭,用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暗暗斥責自己,爲什麼要去在意那麼無聊的事情呢?冷寂自己都已經對那個女人死心了,他現在追究這些,有什麼意義?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那天在地牢裡見到蘇暖時的場景,開始一遍遍地在史蒂文的腦海裡回放。
蘇暖的聲音,彷彿就在他的耳邊,一遍遍地用帶着哭腔的聲音重複着——
“Kill me! Let him go!”
殺了我,讓他走。
這句話,不知道怎麼的,開始在他的腦海深處,跟記憶當中母親滿含憂傷的雙眸不斷地交替出現。到了最後,他甚至生出了一種荒唐的錯覺,彷彿那雙眼睛,還那一句話,來自於同一個人。
“媽媽,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史蒂文喃喃自語。
空氣當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答。
幾秒鐘以後,他忽然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想着自己可真是有些不正常了,居然會有那麼荒唐的念頭。
他強迫自己去看各種各樣的報表,瞭解家族在南美那邊的生意到底怎麼樣了,可是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看進去。
母親的那雙眼睛,和蘇暖含淚的雙眸,漸漸地在他的腦海當中重疊。
史蒂文懊惱地罵了一句髒話,無法忍受那個女人繼續在自己的記憶裡作亂了。他決定要把這一切搞清楚,免得自己總是被那個女人糾纏,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就當是……爲兄弟出頭了吧!史蒂文找了一個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的藉口。
他雖然答應了冷寂,不會傷害蘇暖,但貌似沒說不可以小懲大誡吧?那個女人害得冷寂變成現在這樣,總不能一點兒苦頭都不用吃吧?
史蒂文立刻叫來丹尼爾給自己充當翻譯,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地牢裡。
依然還是同樣的位置,但是這一次,他見到的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幾乎可以媲美活屍的存在。史蒂文被蘇暖的樣子嚇了一跳,但還是問出了心裡最想問的話——
“你在錄音裡說過的話全都是真的麼?你……真的因爲冷寂受了那麼多的傷害?”
蘇暖一動不動地坐在角落裡,整張臉都隱沒在黑暗當中,史蒂文根本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史蒂文依然覺得,蘇暖其實根本就連看都沒有看自己一下。
他被徹底地無視了。
“喂!我在問你話呢!”史蒂文漸漸皺起了眉頭。“你是因爲那些遭遇,纔開始怨恨冷寂的麼?”
還是沒有回答,蘇暖彷彿已經變成了雕像。
“該死……這女人不會已經死了吧?”史蒂文低聲嘟囔了一句,立刻命令手下打開牢門,調亮燈光,旋即自己俯身鑽了進去。丹尼爾作爲翻譯,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儘管心裡一百萬個不願意,卻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強忍着彆扭和反感,跟在史蒂文的身後也鑽了進了矮小的牢門。
蘇暖感覺到有人進來了,卻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光線突然變亮的那一瞬間,她難受地閉上了眼睛,眉頭微微皺起,這便是她全部的反應了。
也是在光線變強了以後,史蒂文才發覺,蘇暖的臉色已經不是簡單的“蒼白”那種程度了,似乎還隱隱地籠罩着一層灰色,就像是……死屍的那種顏色。
該死!這兩個人到底互相說了什麼?!爲什麼聊完了以後,全都變成這樣了?
史蒂文已經不那麼關心原來的問題了,而是改口問道:“你那天到底跟冷寂說了什麼?爲什麼他在見過了你之後,就變成了跟你一樣的鬼樣子?”
蘇暖的指尖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在心裡重複:跟我一樣的鬼樣子?那得是有多糟糕?
但是這份擔心只維持了短短半秒而已,就淹沒在無窮無盡的疲倦當中。蘇暖依然不說話,任憑史蒂文如何發問,她都懶得開口回答半個字。
無論是質疑、逼問、還是充滿侮辱性的懷疑、構陷,她全都沉默以對,像是已經徹底失去了跟外界溝通的能力,真正地變成了一個雕塑。
史蒂文本來就不是耐性多麼好的人,再加上他也並不認爲蘇暖值得自己耐心相對。很快,他就憤怒得幾乎暴走,扯着蘇暖的頭髮硬生生地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惡狠狠地威脅道:“你以爲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了麼?呵呵,我的‘刑房’有好一段時間沒用過了,我不介意讓你去體驗體驗!”
蘇暖還是不說話,甚至沒有半點兒神色波動,就像是一個絕望得一心求死的人一樣。
史蒂文煩躁地把她甩開,罵罵咧咧地說:“你少擺那張臉給我看!難不成你是被冤枉的麼?!哼,就算你真的因爲冷寂受了不該受的委屈,你也不應該那樣背叛他!你知不知道,他的老婆已經流產了!因爲你!”
蘇暖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的異樣,史蒂文看了出來,愈發抓着這一點不放,拼命地攻擊她。
“呵!怎麼樣,你很開心是麼?你的陰謀成功了!冷家現在被你害慘了!冷寂他爸爸甚至都已經被趕出董事會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就算冷寂現在好起來,他也什麼都不是了!他再也不是總裁!他一無所有了!”史蒂文咆哮着說出了這些話。
“怎麼會這樣……”蘇暖顫抖的聲音當中已經帶了哭腔。
史蒂文冷笑:“你問我?這不是你出的主意麼?是你叫人去攻擊冷寂的家族,讓他失去所有一切的!是你!”
蘇暖像是忽然傻了一樣,直勾勾地盯着史蒂文的臉,看着他的嘴巴自己的視線裡開開合合,耳朵裡卻充滿了巨大的嗡鳴聲,再也聽不見他說的半句話。
怎麼會這樣呢……顧逸晨居然可以有那麼大的能量麼?
她原本以爲顧逸晨只是出身於一個小有勢力的家族而已,絕對沒能力跟冷家那樣的名門望族對抗,纔會故意把他的仇恨引向整個冷家的啊……是她估錯了顧逸晨的能量麼?
真的是她害了冷寂全家麼?
天吶,她到底都幹了什麼……
顧逸晨看着滿臉絕望的蘇暖,恨聲道:“還有,你知不知道,當年的事情都已經在你們國內的網絡上傳遍了?所有人都在罵冷寂,他的臉面都丟盡了!這也是你出的主意,你沒忘吧?”
“我……”蘇暖哀哀地哭了起來,後半句“不是故意的”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給冷寂和整個冷家都帶來了這麼大的災難,還有什麼好辯解的?就算是無心,那又如何?傷害已經造成了,她彌補不了,她犯下的罪孽,這輩子都贖不清了!
她永遠都虧欠冷寂的,永遠!
蘇暖痛苦地捂住臉,心裡迫切地想要去跟冷寂解釋,不管冷寂會不會相信,她都想要告訴他,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把他害成這樣的。她只是估錯了形勢,但是她真的沒有想要害他的心思啊!
她當時……只是想要脫身,想要儘可能地拖延顧逸晨報仇的計劃啊!
她真的沒有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真的沒有……
可是一想到冷寂淡漠疏離彷彿在看陌生人的目光,蘇暖就連將說出“我想再見冷寂一面”這句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就算是無心之錯,她把冷寂害到這種程度,也沒有臉面去見他,更加沒有臉面祈求他的原諒了。
原來,冷寂對她的態度沒有一絲一毫的過分,他沒有錯怪她,相反,他還應該狠狠地懲罰她纔對。
她欠了他那麼多,就算是把自己的性命賠給他,都是應該的……
蘇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裡卻有一道冰冷的聲音,在不停地詛咒着她,責罵着她,讓她哭死在這裡纔好。
史蒂文被她的哭聲弄得萬分煩躁,忽然轉過頭衝着充當翻譯的丹尼爾冷冷地說:“你!立刻把她給我押到刑房去!”
“是。”丹尼爾面無表情地應聲。
“還有!用中文給她好好解釋一下,刑房到底是什麼地方!”史蒂文恨恨地想着,他今天就算不要了蘇暖的命,也得扒她一層皮不可!但是在這之前,他要讓蘇暖先嚐一嘗恐懼和絕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