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是爸媽陪着,要麼就是自己一個人過去,她卻叫傭人陪着,這算怎麼回事兒?
可是,面對張姨眼中希冀的神色,蘇暖卻怎麼都說不出來拒絕的話語,反倒是開始在心裡想着別的解決方案了。
最終,她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那就是如果她自己不說,張姨也不說的話,誰能知道張姨是傭人呢?第一天過去報到,同學之間互相都不熟悉,應該也不會問得太仔細的,別人應該會把張姨當做是她的親戚之類的吧?這樣一來,其實也就不存在什麼“變成異類”的問題了。
如此想着,蘇暖才終於安下心來,接受了張姨的要求,讓她明天跟着自己一塊兒出發。
張姨又問她打算乘坐什麼交通工具去A市,在得到火車這個答案以後,便叮囑她記得提前買票,免得到時候萬一沒票可就糟糕了。做完了這些以後,她才藉口還有事情要忙,離開了蘇暖的房間。
但實際上,她前腳從蘇暖的臥室出來,後腳就躲進自己的傭人房裡悄悄打電話向蘇淺彙報去了。
蘇淺在聽完了這些以後,忽然冒出了一個新的想法,冷笑着說:“張姨,你既然要跟着她一起去學校報到,那不如就順便挑一挑寢室裡的毛病,勸她出去租房子自己住吧。反正,A大並沒有禁止外地學生走讀,只要她提前跟學校報備就可以了。”
與專業方面的嚴格要求相反,A大在學生生活方面,要求得可是相當寬鬆的。據說A大校長的理念就是學生都已經滿了十八週歲,是成年人了,理應受到成年人的尊重和對待。這一點上,就不知道比其他的大學先進了多少。
張姨好奇地追問:“爲什麼要一定要讓她搬出去住啊?”
蘇淺冷笑幾聲,反問道:“她住宿舍,難不成你也跟着一起去住宿舍麼?”
張姨心裡一顫:“你的意思是……”
“讓她出來,你以照顧的名義跟過去,監視她。”蘇淺冷冷地說。
張姨暗暗後悔,早知道這樣的話,她剛纔就不應該提什麼跟着蘇暖一起去報到的話,更加不應該把這事兒彙報給蘇淺。這下好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如果要去A市,每天監視蘇暖的話,那麼江城這邊的工作她是肯定做不成了。說老實話,這邊的待遇真心好,薪水比同行高多了,她還真有點兒捨不得離開這裡。
“蘇淺小姐啊,不是我不願意聽你的話,可是你也知道的,我老公和孩子都在江城這邊兒,我不能扔下他們不管啊。再說了,我在這裡乾的好好的,突然辭職不做了,別人會懷疑的……”張姨在想辦法說服蘇淺,打消剛纔的念頭。
可是蘇淺哪有那麼容易改變,她聽完張姨的話以後,呵呵冷笑兩聲,說:“你放心好了,沒人會在意你這麼個小小的傭人。A市離江城又不遠,坐火車兩個小時也就到了,你還是可以偶爾回來看看的嘛。再說了,你難道不想讓你兒子進重點了麼?”
提起這事兒張姨就心裡犯堵,蘇淺之前一直信誓旦旦地承諾,說肯定能把她兒子給送進重點學校,可是現在都九月份了,連點兒動靜都沒有,看樣子今年是肯定進不去了。明年……天曉得明年到底能不能成啊。
張姨心裡不痛快,也就忍不住把話問出來了:“蘇淺小姐啊,你一直說肯定能把我兒子送進重點高中,可是眼瞅着高中也要開學了,這事兒到底辦成了沒有啊?我這麼實心實意地給你辦事兒,你也得讓我心裡踏實不是麼?”
蘇淺皺緊了眉頭,但語氣還是非常溫和的,她說:“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麼,這事兒有難度,急不得……你放心好了,我會盡快幫你辦的,就算開學了,也照樣可以讓他插班不是麼?你就不用擔心這個了,只要你把我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你兒子的事兒,絕對不成問題。”
張姨抿了抿嘴,心裡一百萬個不高興,卻也沒有辦法。她先前幫着蘇淺幹了那麼多缺德事兒,要是現在跟蘇淺撕破臉的話,對方絕對可以讓她吃不了兜着走。到時候,她兩邊都得罪了,更沒有好果子吃。所以啊,不管她願不願意,眼下也只剩下乖乖聽話這麼一條路可以走了。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勸她不住宿舍的。”張姨鬱悶地掛斷了電話,擡手不輕不重地抽了自己兩下,在心裡暗罵: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第二天上午,蘇暖拎着輕飄飄的行李箱,打算跟張姨一起出發了。結果卻在出門之前接到了二叔打過來的電話。
“暖暖,你在哪兒呢?趕快回來吧,你媽媽病情又惡化了!”蘇偉柏的語氣非常焦急,但是臉上卻掛着惡毒的笑意。
有張姨這個眼線時刻監視着,他對於蘇暖的打算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就是故意算準了這個時間給蘇暖打電話,讓她進退兩難的。
蘇暖狠狠地沉了下去,忙問:“我媽媽到底怎麼樣了?”
“哎呀,電話裡說不清楚,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蘇偉柏用更加焦急的語氣說着。
蘇暖明知道這是對方的計謀,卻也狠不下心不管母親的安危,就這麼出發去報到。最終,她還是嘆息着說:“我這就過去。”
蘇偉柏故意裝傻:“你現在坐飛機回來是吧?那你路上可得小心點兒,你媽媽雖然鬧騰得挺厲害,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太大的事兒,你可千萬別因爲着急,路上出什麼危險啊……”
他是故意裝作不知道蘇暖已經回了江城,以爲她還在三亞的呢。
蘇暖暗暗皺眉,心想着對方既然能知道冷寂什麼時候出國,難道就不知道她已經回江城了麼?她覺得對方很有可能是故意的,可是眼下這種狀況,她就算知道了這些又能怎樣?
“二叔,你誤會了,我現在就在江城。你等等,我大概半個小時以後就能到你那兒,咱們見了面再說吧。”蘇暖硬着頭皮說。
蘇偉柏方纔裝傻就是爲了引她這麼說的,見她承認了自己在江城,立刻拿話刺她:“你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良心呢,偷偷摸摸地回江城,都不跟二叔打個招呼。要不是正好趕上你媽媽發病,你是不是還打算一直瞞着我啊?”
蘇暖咬着嘴脣沒說話。
蘇偉柏故意重重地嘆了口氣,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唉,到底是個狼崽子啊,就是養不熟……算了算了,你趕緊回來吧。”
“嗯。”蘇暖忍着委屈和噁心,掛斷了電話,對身邊的張姨說:“張姨,我家裡有點兒事,可能要晚點再出發了,你先在這邊等着我吧。”
張姨其實已經聽到了電話裡的內容,於是便笑着應下:“好好好,你先去忙家裡的事兒吧,我在這等你。”
蘇暖出了門,打車直奔二叔家。
進了門,便見到堂姐蘇淺歪歪斜斜的靠在客廳沙發上,對方見她進來,立刻冷笑着說道:“呦,可算是知道回來了啊?是不是如果你那個瘋子老孃不出事兒,你都捨不得從你金主的大別墅裡出來了啊?”
蘇暖氣得直咬牙:“你瞎說什麼!”
“我瞎說了麼?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啊,你敢說你不是從他的別墅裡出來的?呵呵,人家都走了,你還賴在那邊,臉皮也真是夠厚的。”
“你……”蘇暖氣得真想撲過去撕爛她的這張臭嘴!
可是二叔蘇偉柏卻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怒聲斥道:“暖暖!你怎麼一回來就跟你姐姐吵架!她可是你姐姐,你得尊重她!”
蘇暖緊握雙拳,雙目都快要噴出火來,可是當她發覺對方的眼底深處竟然透着隱約的期待以後,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又是另外一個圈套了。
看來,這父女倆不是吃飽了撐的故意氣她的,而是另有目的。雖然蘇暖現在還猜不透,他們究竟是做的什麼打算,卻也能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失去理智,打罵堂姐或者二叔的話,絕對會給自己招來相當糟糕的後果。
忍耐,忍耐……
蘇暖在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心中的羞怒漸漸平息,但是臉上卻依然保持着憤憤不平的神色,做出萬般羞憤卻又不敢爆發的樣子來。
“你不是說我媽媽病情加重了麼,快帶我去看看她吧。”蘇暖委委屈屈地服了軟,衝着二叔如此說。
母親所在的那家精神病醫院,只有在蘇偉柏陪同的時候,纔會允許蘇暖去探望母親。蘇暖以前曾經嘗試過自己去探望,但是根本就見不到母親的人。以前她沒有想太多,現在仔細想來,便能知道,這是二叔控制她的另外一種手段。
如果她不順二叔的意,或者是做出什麼有威脅的舉動,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再跟媽媽相見了吧?
想着這些事情,蘇暖心中剛剛平息的怒火便再次燃燒,卻又不得不努力地壓抑住,因此臉上的神色也就顯得相當真實了。蘇偉柏竟沒能分辨出來,她的這般神情,究竟是因爲眼前的欺辱,還是因爲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