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流霜都覺得心緒不寧,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那些未知的命運將是什麼?對此儘管她有些惶恐,卻又是無可奈何,只因它的命運此刻是不能自主的,是生是死完完全全取決於歐建培父女。
流霜索性什麼都不去想了,她只是一顆棋子,隨主人高興想放在那裡就放在那裡吧!
但是歐府上下連續幾日來的混亂還是讓她心中疑竇叢生。因爲這樣的陣勢她並不陌生,當年她決心離開沐溪鎮的時候家中也曾一度這樣混亂不堪。她只用了三天時間就變賣了所有產業,遣散了一干傭人。而今歐府的種種跡象顯示跟當年她所經歷得一般無二,一切都在昭示着這裡的主人已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
是要撤去臺灣嗎?流霜似乎記得歐建培跟她提起過這方面的計劃,並且提早一步已經將大部分財產轉移到國外。他是南京政府不抱任何希望了,藉此機會要全身而退了。
正在流霜胡思亂想之際,李嫂慌慌張張地推門而入。見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壓低了聲音急促地說:“小姐,我們要趕快離開歐府,這裡是一分鐘也不能呆了!”
“怎麼了?李嫂,你是不是從傭人那兒聽到了什麼?”
“哎呀,小姐!”李嫂急得有些語無倫次,“歐建培過兩天就要離開澤川了······”
“哦,這我早就想到了!”流霜並不吃驚,放緩了語氣說,“你就是因爲這個才這麼着急?”
李嫂一連串地搖頭。“你知道他們想把你怎麼樣嗎?”
流霜心中一動,無奈地低聲道:“歐建培不會放過我,他一定會強行把我帶到臺灣去!”
“小姐呀,要真是這樣反倒好了,起碼可以避開戰亂之苦······他們是要想辦法把你帶走,但卻不是去臺灣······”
“那,那是去哪?”
李嫂重重
吸了口氣,然後悲憤地說:“他們父女商量着要把你賣到南洋去!”
“啊——”流霜震驚到無以復加,眼睛裡瞬間盛滿恐懼和不安,後退幾步跌坐在身後的牀上。
李嫂見狀連忙趕上前去,搖晃着流霜的肩膀急聲道:“小姐,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趕緊收拾東西逃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流霜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同時從牀上一躍而起衝到了衣櫥前面。
忽然,她的一切動作又在剎那間驟然停止,準備去拉櫃門的手滑落到身體兩邊,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着。
李嫂顯然無法理解流霜的舉動,孤疑地問:“小姐,事情都已經迫在眉睫了,你還猶豫什麼?”
流霜看了李嫂一眼,搖了搖頭,苦澀地問出一句:“這歐府猶如銅牆鐵壁的牢籠一樣,你以爲我們能夠逃得出去麼?”
李嫂神色一鬆,原來流霜是爲這件事擔憂!她馬上開解道:“小姐,這幾日歐建培已經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好像只剩下了管家一家人。但他們是住在後面的傭人房,天黑以後就不會到前面來!這座宅子現在幾乎是空的,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再晚就來不及了!”
“可是,我擔心——”流霜仍舊深感不安。
“不要再可是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賭這一次!要是真的被發現了,大不了一死!我決不能讓他們把你賣到南洋去!”
流霜深知再無退路,只有放手一搏。李嫂的那句話給了她極大的鼓舞——大不了一死!是的,沒錯。把生死看透以後,就再沒什麼好怕的了。
“我們何時動身?”她問。
“總要等到天完全黑下來以後才行!我們必須趕在歐楚君把人販子領來之前逃出去!”
流霜望着李嫂,一句話就要脫口而出:“我們逃走的機會的微乎其微的!”但是話到嘴邊,她忍住了。只
是說了句:“那我們趕快收拾東西吧!簡簡單單就好,不然也會成爲累贅!”
李嫂一邊點頭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來,流霜在她身後令人不易察覺地輕輕嘆息了一聲。
夜幕在不經意間很快降臨了,偌大的歐府陷入了一片沉寂。
歐建培在晚飯後又躲進了花房裡擺弄他那些花草去了。
離開餐桌的時候,他深深凝望了流霜片刻,嘴脣微微蠕動着,似有很多話要講,這讓流霜覺得有股涼氣自脊背直竄上來,漸漸遍佈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她幾乎不敢接觸對方的眼神,盡力裝作若無其事地望向了別處。
歐建培確有許多話想說,但是流霜的態度是如此的冰冷和遙遠,使得他根本不知該從何開口?所以,他最後放棄了,放棄了這唯一可以挽留流霜的機會。
繼而,當流霜和李嫂主僕二人拎着事先準備好的小包袱悄然打開房門,走下樓梯,來到院子裡打開那扇沉重鐵門旁邊的小角門,兩人依次穿過之後就一下子站到了街上。
主僕二人彼此交換了個眼色,顯然這一路的暢通無阻實在出乎他們的想象和預料。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脫離了這座禁閉森嚴的牢籠?但由於時間緊迫,二人來不及細細琢磨這裡面究竟有何蹊蹺,現在是要馬上離開這宅子越遠越好。於是,主僕二人的身影趁着茫茫夜色匆匆地消失不見。
歐建培站在三樓的露臺上,親眼目睹着流霜的離去,眼眶逐漸溼潤。心裡那種針刺般的疼痛讓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欄杆,長久都沒辦法鬆開。彷彿只要鬆開手,他就會墜入萬丈深淵一樣。
“流霜,我能爲你做的只有這些了!其實剛剛我是想告訴你,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將會變成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歐建培在心底默默地念叨着這些話,一遍又一遍。他擡頭仰望星空,輕輕地說了句:“永別了,流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