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蛇嶺(今山西榆次市北)。
車騎將軍張達一臉的悲憤。
李元吉那廝,實在是過分。劉武周親率五千突厥騎兵進抵黃蛇嶺,兵鋒甚銳,來勢洶洶。得到消息的李元吉強行勒令張達出戰,可是卻區區只給了五千士兵,還是五千老弱病殘士卒,這無疑是送死。
更何況,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正被李元吉那廝抱在懷中,任意的凌辱,張達的心中就一陣疼痛。
此時,他身邊的士兵已經死傷不少,在突厥騎兵的強大攻勢下,唐軍漸不能支。其實早先時候,唐軍在突厥騎兵轟隆隆的鐵蹄之下,已經是肝膽欲裂,兵無戰心,若不是張達一再激勵士卒,早就在突厥騎兵奔襲而來之時,這支老弱病殘就要崩潰,四處逃竄了。可是那又能怎樣,突厥騎兵驍勇善戰,他們吆喝着,手中或是彎刀,或是弓箭,如雷般的鐵蹄聲攝人心魄,大地也在微微顫抖,勇猛的衝向唐軍。
在突厥騎兵的強烈衝擊下,唐軍很快損失慘重。
“罷了,罷了!”張達一聲長嘆,投降了劉武周,接着很快,騙開了榆次。
隨後劉武周迅速向南推進,準備攻取太原。
與此同時。
東都洛陽。
早晨,薄霧剛剛散盡,坐在乾陽殿上的小皇帝楊侗就看見段達與十幾個朝臣一起匆匆上殿,帶着一種眉飛色舞的表情徑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們帶來了王世充的最後通牒。
在幾天前王世充就已下令,讓他的心腹韋節、楊續、以及太常博士孔穎達等人着手籌備禪讓儀式。
現在,儀式八成是已經準備完畢了。楊侗聽見段達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口吻說:“天命不常,鄭王功德兼隆,願陛下遵循唐堯、虞舜之跡,即日舉行禪讓大典,順應天意人心!”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忽然聽見“禪讓”這兩個字,御榻上的楊侗還是如遭電擊。他猛然坐直了身子,雙手死死按在身前的几案上,似乎要用力抓牢什麼。
段達看見小皇帝原本蒼白如紙的面容忽然間漲得通紅,然後衝着他聲色俱厲地說:“天下,是高祖之天下!若隋祚未亡,此言不應出口;若天命已改,何必再言‘禪讓’!公等皆爲先帝舊臣,官尊爵顯,既有斯言,朕復何望!”
那一刻,段達和身後的一幫大臣頓時汗流浹背、張口結舌。他們想不到平素看起來溫順的皇帝居然如此的厲害。段達等人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當天的朝會就這樣不歡而散。楊侗回到後宮,看見母親小劉良娣,只能掩面而哭。
第二天天還沒亮,王世充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入宮,對楊侗下達了最後的命令:“今海內未寧,須立長君,等到天下太平,我會把政權歸還給您,絕不背棄當初的誓言。”
還能怎樣?楊侗只能滿足王世充的願望。四月初五,王世充以楊侗的名義宣佈——將皇位禪讓給鄭王。
在整個禪讓儀式舉行的過程中,按照事先的安排,王世充三次上疏辭讓,而楊侗則三次下詔敦勸。可事實上,楊侗對此一無所知。當王世充和一幫黨羽在乾陽殿自導自演地玩“禪讓”遊戲的時候,楊侗正被囚禁在皇宮角落的含涼殿裡。
大隋名義上的最後一個朝廷終於結束。
而此時的清河。
大廳內,楊浩拿着軍文,眉頭緊緊的皺着。
首先,是得到了劉武周南下的消息,據最新的消息,秀容、汾陽諸縣已被攻下。
其次,是南邊傳來的消息,李靖、楊善會兩人不斷的將消息傳回,很是奇怪,王薄、徐元朗兩人雖是領兵而來,可是卻是盤踞在當地,守住大營,按兵不動,不知道有什麼陰謀。
不過最壞的消息,是來自河間。
兩天前,王琮快馬傳遞一個消息,突厥人將要南下河間!
按理說,突厥人要想南下河間,一定要經過燕山,然後攻佔幽州,才能南下河間,可是幽州卻沒有什麼消息傳來。
“難道是羅藝勾結了突厥人?”魏徵有些疑惑,想不到羅藝居然做出這等引狼入室的事情。
“嗯,看來羅藝是想禍水南引,除此之外,想必沒有其他原因。”楊浩站起身來,點着頭道。
“禍水南引?”來整疑惑。
“不錯,去年年末,我們攻打幽州,想必是羅藝懷恨在心,故此引了突厥人來攻打河北,想借突厥人的手,打擊河北,藉機報仇!”楊浩點頭。
“突厥騎兵,甚是強悍,恐怕此仗甚難。”來整道。
“不妨,來將軍,即刻點齊兵馬,支援河間,擊破突厥!”看着來整領命走下,楊浩對着魏徵,拱手道:“玄成,清河就交給你了!”
魏徵有些猶豫,道:“王爺,突厥人來勢洶洶,還請小心啊。”
楊浩點頭,笑道:“玄真,我與來整、定方兩人北上,清河務必小心,至於二哥、敬仁,有他們在,王薄、徐元朗兩個宵小,以兩位將軍之能,定然能擊破敵人,如果有什麼問題,趙老將軍忠心愛國,裴矩、宇文士及都可以找他們相商。”
河間郡。
文安縣。
縣城已被攻破。
攻打文安縣是由羅藝親自帶兵的,幽州軍攻打文安縣,而突厥人則是攻擊高陽,兩軍相約是在河間會師。
羅藝站在城牆上,看着城外一片火海。
薛萬徹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道:“總管,此次與突厥人聯合,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羅藝臉上毫無表情,他不動聲色,看了看薛萬徹,半響,沒有說話。當時,突厥人有異動的時候,他就通過安插在草原上的暗探得到了消息,從種種跡象來分析,羅藝斷定突厥人即將南侵,這很有可能。他知道冬天的時候,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災,恐怕草原上的突厥人受了不小的損失,來年開春,氣候變暖,南下搶劫,以滿足部落的需要,那是必然的,否則,那些突厥人恐怕就無法活下去了。
而他的幽州,與突厥人接壤,往昔與突厥人作戰,就是最前線。如果突厥人南侵,幽州首當其衝,毫無疑問的首先會受到突厥人的攻擊,他羅藝不是聖人,自然不會憑藉一州之力,對抗突厥人。這樣的做法無疑是極不明智的,且不說突厥人勢大,他羅藝難以對抗。就算他能夠打敗突厥人,恐怕損失也非常之大,那樣的話,他隨時都有可能被別人吞併,不說河北馬強壯,就是盤踞在漁陽郡的高開道就能隨時攻打幽州,奪取他的根基。這樣的結果,是他不能忍受的。
所以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他立刻派人前往突厥,表示願意和突厥聯合,攻取河北,他羅藝取土地,金銀珠寶全給突厥,兩軍各取所需。他的使者很能說話,說河北很是富足,金銀財寶很多,突厥人很是心動,這才放下和羅藝的恩怨,相約共取河北。得到突厥人的支持後,羅藝又派人去高開道出,約他一起攻伐河北。
三路並進,那人再厲害,恐怕也不能敵。
這就是羅藝打的如意算盤。
可是那些突厥人,到了這裡,只是燒殺搶劫,甚至還有奸.淫婦女的事情發生,羅藝雖然不想,可是他必須藉助突厥人的勢力,才能打敗那人。所以他雖然不想,也只能忍。
無數戰馬疾馳而過,清脆的馬蹄聲響起,地面顫抖着,一個突厥士兵怪聲叫着,手中的彎刀揚起,狠狠的一刀劈下,那個漢民慘叫一聲,身上噴出鮮血,隨即倒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忽地,猛地一動,然後就此停滯,竟是死了。
“哈哈!”那名突厥士兵怪笑着,雙腿一夾馬腹,再度上前奔去,留下的,是一具死屍,還有一連串粗豪的怪笑聲。
原來安靜,平和的村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屋子在燃燒,火焰升騰,黑色的煙霧直衝雲霄,在文安縣的上空凝滯,久久不散,似乎在述說着什麼。
村裡的人幾乎已經死光,男人,孩子,老人他們有的躺在自己的屋子裡,隨着屋子的燃燒化爲灰燼;有的則躺在田間,仰面朝天,大睜着一雙不甘的眼睛,向蒼天述說自己的冤屈和無助,可是,在強盜的屠刀面前,老天同樣無能爲力。
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仍然活着的只有女子,她們被那些全身散發着惡臭的傢伙擄在馬背上,被繩索綁着,在高遠的藍天下,她們的哭喊聲是那麼的無力。誰都知道,接下來的情形,將會是怎麼樣的。
這就是河間郡文安縣的某個村莊,發生的慘烈一幕。
皇泰二年,武德二年的春天,萬物復甦,在河間郡,還有上谷郡、太原郡、榆林郡等地,幾乎是這個時候,發生了這一幕,慘烈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