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樑禛早早地出了大帳,他沒有帶齊振參與搜山, 而只讓他遠遠跟着大軍的行蹤。今日有駱璋督戰,沒法放水了,就怕駱璋發瘋踏平了羅喀山, 齊韻就死得冤枉了。今日出戰自己會想方設法尋得齊韻,偷偷送交齊振,二人約定以三發煙火爲號。
甫一到營外,便見整肅的軍陣後面烏啦啦一排龐大的大象, 每隻象首、鼻、背皆覆鐵甲, 上坐一名背大弓,執長矛的兵士, 威風凜凜、氣勢洶洶。
樑禛深吸一口氣,來到陣前,與駱璋見禮。一番禮讓後, 樑禛率先率領部卒向羅喀山進發, 駱璋與象兵隨行在後。
樑禛策馬在前, 心中惴惴,今日出營便心慌得緊,只怪自己之前貽誤了好時機, 沒能及時奪回齊韻,如今要當着駱璋的面搶回齊韻,怕是不好辦事了。也不知新皇如今的態度,如若被新皇知曉自己公開搶了他的女人, 自己與樑家只怕就要走到頭了……
一路忐忑地行至一小山包前,左手一條小路蜿蜒入林,右手一道土路平整開闊。樑禛定睛一看,左手小路上有油綠的雜草歪倒土中,草尖還有露珠迎風顫抖……
“往右行!”樑禛看也不看小路便通令前軍往右。走了不多時,一名小校策馬來報,駱璋有要事求見。樑禛只得停下,策馬轉身向隊伍後段奔去。
“左都督,恕璋多嘴,適才我見左側的小路似乎有人走過,如此深山老林的,甚是可疑。要不咱們先走小道吧……”駱璋恭謹又謙遜。
“……”樑禛扶額。
“甚好!駱大人見微知著,如此敏銳,真乃禛之福分!甚幸!甚幸!”樑禛撫掌大笑,調轉前隊,改向左行。
穿過層層密林,眼前出現一道隘口。樑禛擡手止住了部隊,正要喚前哨出隊前往查探,密林深處傳來嗖嗖箭矢破空聲,多名軍士倒地。
“後撤!前隊後撤!象兵往前!”數名傳令兵穿梭隊伍間,傳達着樑禛的命令。
龐然大物們終於出場,笨重的象羣移動着它們的糙皮厚肉,如移動的山峰向前推進。耳旁的箭矢瞬間稀疏了不少,象兵們不僅自身的皮厚,還帶着鐵甲,大部分射來的羽箭都被被隊伍最前方的象兵們阻隔在外。
樑禛高高舉起左手,緊隨象兵的軍士們齊刷刷舉起了手中的勁弩,弩機咔咔作響,弓弦緊張,一支支淬過劇毒的弩箭泛着幽蘭的光高高仰起。
“放!”一聲令下,萬千勁弩齊發,弩箭雨鋪天蓋地攜着勁風,衝來箭的敵方劈頭蓋臉而去……
長弓怎能與勁弩爲敵,一片箭雨穿破萬物的撲哧聲伴隨四周此起彼伏的悶哼及重物倒地聲持續了片刻,周遭逐漸恢復了平靜。
象兵帶隊繼續往前——
突然,如天降隕石,一陣銀光閃過,兩頭象兵突然發了狂似的掙扎起來,一名訓象的兵卒被瘋象一腳踩死,另一名兵卒則被身側的瘋象一甩鼻子給扔上了天。
位於瘋象背後的馮鈺立馬組織部衆迅速後退,避免被瘋象誤傷,瘋象身側緊隨的其他訓象員則蜂擁而上,舉起一支造型怪異的竹筒,向兩隻瘋象的口、眼拼命噴射不知名的墨綠色液體。不過一瞬,兩隻瘋象便如一灘爛泥轟然倒下,長鼻子軟塌塌地垂在地上,死了……
這是駱璋的訓象模式,象兵雖好,破綻亦很多,象兵再怎麼勇猛,它們也只是動物,它們無法理性思考,本能支配了它們一切行動。一旦在戰場上發狂,引起象羣集體發狂,後果則不堪設想。駱璋便給每個象兵配備了額外兩名訓象員跟隨其後,一旦象兵出現異常行爲,便立馬用盛滿劇毒液體的長竹筒噴槍向象兵噴射毒液,在最短時間內殺死瘋象,避免引起更大的騷亂。
一衆軍士待要鬆口氣,卻見樑禛突然暴起,奪過身側一名兵卒的勁弩便向一側的樹林射去。
勁弩嗖嗖,銀光消失,一團黑影閃入衆人眼簾,一名年輕男子雙手緊握流星錘,如靈猴般自地上翻滾數圈擡起了頭,濃眉大眼,目射寒星。
他是吳懷斌。
吳懷斌奉命率部於外線阻擊來敵,爲朱成翊爭取逃脫的時間。吳懷斌帶了數百名兄弟埋伏於林間,來敵已逾萬人,禦敵只是爲了替大公子爭取一盞茶的時間。
兄弟們全死了,連一盞茶的時間都爭取不到,枉爲白音的弟子!這名鬥志昂揚的大男孩不服氣了,都是象兵的錯!這些象兵射不死,砍不爛,我便用我的鐵錘錘爆它的眼!
他不顧眼前逾萬雄兵,提起自己的流星錘便錘瞎了爲首兩隻象兵的眼!待要再錘爆兩隻,卻有勁弩射來,爲躲避毒箭,不得已,吳懷斌滾落在了陣前。
眼前是黑壓壓的勁弩陣,密麻麻正對自己的淬藍的箭頭帶來地獄的死亡氣息。吳懷斌閉上了眼,仰頭迎向勃勃朝陽,他揚起嘴角,深吸一口氣,輪圓手中的流星錘,提氣騰空……
追電擊星般,吳懷斌直直奔向最近的兩頭象兵。
箭陣齊發,帶來呼呼勁風,透過一根根幽蘭的迎面而來的箭頭,吳懷斌看見朝陽的光穿透雲霧,如金……如絲……
……
樑禛與駱璋率部在象兵的掩護下繼續向前,轉過一道山坳,果然見前方山坡上,綠樹掩映下,散落着一座座行軍帳篷。樑禛的心抑不住狂跳起來,不知韻兒在哪個帳篷。適才行軍途中,樑禛尋來了馮鈺與陸離,商定了覓得朱成翊後的行動計劃,約定由陸離率部全力攻擊朱成翊,馮鈺陪着駱璋周全萬事,自己則去尋找齊韻。
樑禛衝身後的陸離一個眼風,陸離領會,率部抄起傢伙便往前衝去。馮鈺則轉身奔至隊尾,他要規勸駱璋留在“安全地帶”,“把控全局”。樑禛則趕緊趁駱璋還吊在隊尾,策馬隨陸離衝進了樹林。
一時間,山坡上喊殺聲四起,陸離放火燒山,四下裡煙火四起,樑禛看見兩名蒙古將領各率領一隊驃騎,左突右衝,與陸離對抗,所過之處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樑禛顧不得多看,反正象兵馬上就“衝”上來了,他相信這羣動物兵靠着那泰山般的軀體,與拔樹撼山的神力,自然能雄霸這片密林,就算自己做點自己的其他事也不會誤了什麼。
樑禛馬鞭飛舞,胯-下大宛黑馬撒開四蹄飛快掠過陣前,往營後奔去。他一面斬殺着奔至馬前的敵人,一面四處尋找齊韻的身影。樑禛焦灼不已,亂軍之中,萬一有個閃失該如何是好!一番搜尋無果,他急了,橫刀一拍,打落身旁一名小頭目模樣的擺夷人手中的長刀,一把將他扯至身前。
“朱成翊在哪兒?”
擺夷頭目直楞着眼,口中哇哇亂叫——竟是不會漢話的!樑禛手起刀落,擲麻袋般將手上的無頭屍身拋擲一旁,重又尋找下一個目標。
朱成翊的陣營已經被衝殺得七零八落了,威武的象兵們衝了上來,黑壓壓的一片,刀槍不入,勢不可擋。原本一對一的格鬥變成了十餘人圍剿一個象兵,可不等諸人砍到這個龐然大物,它的長的鼻子輕輕地一點便將人捲起,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將人摔得粉身碎骨。巨大的象蹄踩到人身上,人便淪爲肉餅。
原本蔥蘢的樹林變成了修羅地獄,人腿、胳膊滿天飛,慘叫聲不絕於耳。這是一個力量絕對懸殊的戰鬥,它已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殺戮活動。遇到這樣的對手,蒙古勇士也成了折翼的雄鷹,他們帶着不多的部下向後山腰倉皇而逃,留下一路慘淡。
此時身後喊殺聲起,樑禛回頭,看見一隊驃騎衝上了山坡,隊伍中一匹戰馬拉着一輛墨黑小車狂奔,車上一位中年人,隨車抖得像狂風暴雨中的柳條,那又濃又長的褐色小鬍子像貓須似的四處甩動。樑禛扶額,駱璋也不怕把自己給抖散架了……
樑禛策馬向逃兵追去,追至一半又瞬間止住了腳,他衝身後的馮鈺一個示意,讓他隨自己後撤,任由駱璋率領他的部下接着追擊逃跑的蒙古人,自己卻往山頂奔去。
樑禛知道,這二人不是白音,白音壓根就沒出現過!找到白音,那個最勇猛的蒙古人,他是朱成翊的貼身護衛,他直覺,找到白音便能尋得自己的心上人!
樑禛與白音在嶽州城外徊馬蕩交過手,他親眼見過白音的屬下是如何不要命的保護他們的首領,處於下風並明顯是朱成翊累贅的敗兵,斷不會將戰火引至他們的首領身邊。他們的命不是他們自己的,他們只是首領的刀,破了便要自我了斷!
作者有話要說: 清剿行動已經逐漸開始,明後天到峰值。爲保證劇情完整,明日雙更,老時間,中午12:00和晚上9:00。
橘柑不知道筆力如何,希望能讓捧場的親們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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