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歡

待回得守備府, 得知馮鈺率部皆已回府,樑禛便徑直將齊韻往後院自己的臥房帶。樑禛將齊韻置於榻上, 自個兒扛來大桶,提來熱水,便要將齊韻洗刷乾淨。

齊韻見他竟要親自動手替自己沐浴, 羞的滿臉通紅,嘟囔道,“你出去……你我尚未婚配……不可如此……”

樑禛見她如此尷尬,也不強求, 人回來便好, 其餘事項皆好說。便點點頭,“也好, 那你自個洗,且先將外裳脫下還於我罷,我尚需去往前院尋那子珵。”

齊韻點頭, 脫下外裳交還樑禛, 將身前的髮尾撥至身後, 扭身便要取出榻上的巾帕去沐浴。卻被樑禛一把拉住,“轉過來我瞧瞧。”語氣裡已有隱隱怒意。齊韻訝異,轉身望向樑禛, 但見他雙目炯炯,直直盯着自己的左胸。齊韻心下一跳,剛纔脫下外裳時忘記遮掩左邊胸口上的咬痕了……

樑禛扯過齊韻的左手,撥開肚兜邊緣, 便見一鮮紅觸目的咬痕赫然印於齊韻雪白如玉的酥胸上。齊韻羞窘不已,就要縮手捂住,樑禛卻不肯放手,“是誰?”他濃眉緊鎖,鳳眼圓瞪,眼看就要發怒。

齊韻的頭快要垂到胸口了,濃濃的羞恥感和委屈將她包圍,自己心裡本已經很難受了,樑禛還如此質問自己……

她低頭默了一會,一頭猛扎進樑禛的懷裡,揮動粉拳左右開弓,雨點般咚咚砸向樑禛的胸膛,“你還怨我,要不是你來這麼晚,我何至於被那吉達咬這麼一口!”

如此蠻不講理的說辭也只有樑禛才能虛心接受了,他心疼難耐,爲自己的後知後覺懊惱不已。他將齊韻緊緊抱在懷裡,右手探入肚兜輕輕撫摸那鮮豔的咬痕,“是我來太晚……還痛麼?”

齊韻眼看樑禛如此配合自己的說辭,適時表現出關懷與心疼,心中抑鬱更甚。她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直至後來竟演變成了嚎啕大哭。樑禛見她如此痛苦,只覺心中痛如刀絞,愈發狠上了那吉達,明日收網,不將那吉達捉來,讓他嚐遍錦衣衛自創二十四式刑罰,誓不爲人!

“相公,你可會嫌棄我?”樑禛從那響亮的哭腔中聽見了這樣一句話。

他撫摸懷中人兒的頭,“不會的,你在我身邊便好,韻兒一直是我心中的雪山聖女,任誰都不能貶損你在我心中的形象。韻兒莫哭,該開心了罷……”他將脣貼緊她的耳朵,溫柔的安慰道。

誰知懷中人兒拼命搖頭,“你恨我不告而別……”

樑禛啞然,合着這種時候正是討價還價的好時機,這女人真是隨時不忘抹去自己的不良記錄,這種壞習慣可不能由着她!

念及此,樑禛推開揪住自己衣襟抹得眼淚鼻涕一大灘的齊韻,將她放至牀沿坐下,自己則扯過一隻春凳,他正色看着齊韻的眼睛,“韻兒,我心悅你,也希望你心悅我,我不想做違揹你意志的事。所以……”

他低頭,頓了頓,下定決心般接着說下去,“我想知道韻兒對我的真實想法。”樑禛心裡跳的厲害,趁這種她心有愧疚的時候問這樣的話,勝算最大,只要她以後莫要再跑去朱成翊身邊,此時不破釜沉舟一試,更待何時!

齊韻呆呆的望着樑禛,他很少如此嚴肅的同自己討論感情上的事,想來也正常,哪個男人喜歡自己的妾室跟別的男人跑了,最後還得自己去收拾爛攤子把逃妾給救回來。自己可以說出拒絕的話麼,這次可是他自己送上嘴來問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

齊韻嚥了口唾沫,她腦子裡天人交戰,在這種情景下拒絕了樑禛,以後二人定是再無交集了。二人的關係雖始於樑禛的脅迫,但時至今日,自己似乎並沒有受到脅迫的不愉快感,相反,今晚看見他從苞米地裡衝出來時,心中的幸福感卻是排山倒海的……如果真的與樑禛一刀兩斷了,自己一定會很想他……

念及此,齊韻彷彿真的感受到了自己離開樑禛後思之慾狂的情景,她猛然捉起樑禛的手,放至自己心口……

可如若自己答應了他,以自己的身份,以後便真的只能做個妾室了罷?或許做個外室?思慮至此,她突然想起初到吉達營莊,吉達那諷刺又譏誚的調笑之語,“你的夫主最近迷上了一名歌姬……”自己又會是樑禛身邊的第幾個女人呢……

齊韻看進樑禛的眼睛,裡面有期待,有信任,她想起自己的父親、兄長和風雨飄搖的齊家。自己已然不再是千金小姐了,臆想那一雙人的傳說實在有些幼稚了,在開封城時自己給過他怎樣的承諾?做人怎能因爲對方對自己好,便得寸進尺呢!只要樑禛踐行承諾,自己便就應該知足了。齊韻認真的看着樑禛的眼睛,斬釘截鐵的說,“我亦心悅夫君,韻兒不離開夫君……”

樑禛高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悠悠落地了。他自知靠強力鎖住齊韻是不現實的,自己不能白日黑夜都將齊韻綁在腰上,這丫頭一有機會便跑去找朱成翊,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唯有讓她自己安心留下方爲上策,今日憑藉自己對她的大恩,讓她親口說出了心悅自己的話,也不枉自己費心費力如此之久了。

樑禛眉眼彎彎,心中甜蜜的直冒泡,他一口吻上齊韻的脣,一番大力的吮吸咬舔後,懷中的人兒已然滿面紅霞,神魂顛倒了。因還有要事需商議,樑禛也只能淺嘗輒止,緊緊摟一下纖腰便又匆匆離去。

樑禛心滿意足地去了前院與馮鈺商議明日收網之事,齊韻獨自坐在木桶裡沐浴,她認認真真地搓洗自己,此次被吉達擄走,對自己的刺激太深,特別穿了那件紗質胡裙後,便覺得身上無一處不髒。

觸碰到左胸上的咬痕,一陣刺痛傳來,齊韻默默地垂下了頭,今晚樑禛絲毫未問起自己在吉達莊子裡的情況,他許是不介意的,也可能只是爲了照顧自己的感受,故意不問,實際卻是介意的……

思慮良久,她突然發現自己竟如此介意爲樑禛守身如玉的事情。齊韻將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胳膊,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如此介意樑禛對自己的看法的?她覺得有點煩躁,自己不是被強迫的嗎,爲啥對強迫者產生這種複雜的依戀之情?

齊韻靜靜地伏在桶裡,想着樑禛蠱惑的呢喃,溫柔的懷抱,繾綣的纏綿,還有苞米地中那讓她戰慄的出場。良久,她直起身,揉了揉眼睛,就這樣吧,既然自己也喜歡樑禛,幹嘛不能大方承認呢。

思慮至此,竟覺得放下了心中一個大包袱。做好了要認真珍惜樑禛的心理建設後,齊韻開始仔細思索起自己與朱成翊的事來,樑禛要捉朱成翊,自己要放朱成翊,這可如何是好?要自己坐視朱成翊被捉,那是不可能的事。可如若自己一味偏袒朱成翊,樑禛又該怎麼看待自己……

齊韻坐在木桶裡東一榔頭,西一棍子想了大半晌,直到桶裡的水都涼了,自己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才反應過來,趕緊起身擦了身子,穿好小衣,鑽進了樑禛的牀。

被褥鬆軟又溫暖,好多日不能這樣放心睡覺了,齊韻舒服的快要高喊一聲。鼻尖縈繞着淡淡體香,那是樑禛身上的味道,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能在樑禛的味道中入睡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東方已現魚肚白,齊韻在深深的滿足與愉悅中沉沉的睡去。

齊韻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她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只覺得被窩裡有什麼不妥,轉頭一看,一張笑意盈盈的臉正對着自己,“睡醒了?可曾肚餓?我讓人準備了你愛吃的百合碧粳粥和藕粉桂花糕,一會便可用了。”說話間,一隻大手已然遊移到了自己腰腹間,又熟稔的鑽進小衣,在肚臍邊兒上打着轉。

齊韻亦很高興睜眼便看見樑禛,傻笑了片刻,便開始四下裡張望。她先瞅瞅牀邊的朝服架,上面只有自己與樑禛的衣裳。又看看牀邊的妝臺,空蕩蕩的,一無所有,正獨自恍然間,耳畔傳來樑禛戲謔的聲音,“韻兒尋誰呢?你家相公在這兒呢。”

齊韻收回四處亂竄的眼神,故作尋常的說道,“奴在想,昨夜相公把你的姬妾都安置在了何處……”

“姬妾?”樑禛明顯有些忪怔,“在下的姬妾不是正在我身下麼?”話音未落,一具沉重的健碩身軀便欺壓了上來,樑禛放大的臉緊貼在齊韻的鼻尖,滿眼曖昧的笑。

齊韻漲紅了臉,一把將樑禛推將下來,“你不是新納了一名歌姬麼?可是沒帶來?”

樑禛更加疑惑了,茫然的看着齊韻,“歌姬?你相公並不認得什麼歌姬,爲了尋你,都快累成狗了,哪有心思去瞧什麼歌姬?”

轉瞬又一副“我知道了”的瞭然表情,“韻兒可是吃醋了?就這樣便都能無中生有,好在你相公並無其他姬妾,不然被韻兒捉住了把柄,豈不是連門都進不了了。”

齊韻認真的看向樑禛,見他不似作僞,“奴家聽吉達的人說,相公在開封納了一名歌姬……”

樑禛呆楞片刻,轉瞬復又眉眼飛揚,笑的耳朵都透出一層紅,他捧住齊韻的臉,吧唧一聲猛吸一口,“那歌姬是陸離的,跟你家相公可沒關係,韻兒切莫誤傷了好人,你家相公對你的赤膽忠心,天地可鑑!”言罷伸手探入齊韻的小衣,對準胸腹一陣猛捏。

齊韻受不住癢,縮成一團,咯咯笑着,扭個不停,心下一陣鬆快,想起昨夜因着此事,還煩悶了許久,不禁啞然失笑。

“相公昨晚幾時回的?奴等不及,便先睡了。”

樑禛將臉埋入她的耳鬢的發間,深深吸着氣,“酉時方回……你相公最近事忙,韻兒自不必等。”耳旁是他說話間絲絲吐出的氣,攪得齊韻耳朵癢癢的,偏又舒服的緊,巴不得樑禛繼續說下去,可樑禛閉了嘴,不再出聲,齊韻不由得一陣失望。

“相公今日不用公幹?”

良久沒聽見回話,齊韻轉頭一看,樑禛緊靠在自己肩上,呼吸綿長,竟是睡着了……

齊韻心中一陣柔軟,她伸出纖纖素手撫上樑禛的臉,劃過他的長眉,挺鼻,柔和的脣尖有一塊小小的脣珠,讓他看上去像小嬰孩般誘人……齊韻忍不住輕輕吻了上去,她心中一片歡愉,煙花爛漫,原來心儀於樑禛也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呀。暖日和煦,柳絲垂,鶯聲嬌。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