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

閃爍的燭影下, 嬌俏的姑娘端坐牀頭,滿面嬌羞, 鵝黃色的絲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朱成翊呆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緊繃了嘴角,也不說話。

安緹低頭暗笑,都說男子厚顏,可自己的心上人卻總是嬌羞地如同閨閣女子。

“相公……杵那兒做什麼?忙碌了一整日, 你也乏了罷, 安緹這便替你安排梳洗……”言罷便直起身,喚來丫鬟, 一番忙碌後襬好水桶、皁角、棉帕後遣散衆人,自己拿了巾帕就要替朱成翊擦手。

“安緹姑娘且歇着,翊自己動手即可……”朱成翊擡手止住了安緹的動作, 自己躬身提起水桶便往淨房走去。安緹也不阻攔, 任由朱成翊關上房門, 聽見淨房裡淅瀝水聲,安緹自顧自回到臥房,靠上錦被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 安緹自夢中突然驚醒,紅燭快要燃盡,只剩下一小段殘淚支撐着搖搖欲墜的一小朵火焰。安緹蹭地坐起,被子滑落, 她看見自己身上的絲袍完整如初,朱成翊呢?

安緹轉頭看向婚牀裡側——自己的新婚郎君可憐巴巴地揪着錦被的一角睡得正香……

安緹扶額,朱成翊總是給自己受虐孩童的錯覺。她抿嘴一笑,羞紅了雙頰,輕輕解開身上的絲袍,如玉肌膚盡顯。安緹摸了摸自己如緞的腰腹,漲紅了耳根,自己褪下了褻褲最後的遮擋,輕輕摸向朱成翊的胸膛。

輕柔的吻驚擾了朱成翊的美夢,他一探手,入手滿是滑膩,鼻尖充斥着梨花香。朱成翊睜開眼,對上安緹嬌羞漫溢的眼,一低頭,入眼一片玉白……

朱成翊的臉騰地一下漲的通紅,他翻身躲開安緹的擁吻,縮到了牀角,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頭緊緊地貼着牀壁根,耳根背後都一片通紅。

“相公……我……”

四周一片靜默,尷尬的氣氛席捲而來,安緹緊張得就要落下淚來,她翻身坐起,胡亂翻找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衣裙,橫七豎八就往自己頭上套。

朱成翊沉默依舊,安緹胡亂穿着衣裙,越是尷尬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穿不好衣衫。安緹一把扯開纏住自己脖頸的絲帶,大口深吸兩口氣,羞恥的眼淚滾滾而出。

身後突然有一副溫熱的胸膛貼了上來——一隻炙熱又粗礪的大手覆上了安緹的前胸,兩指準確地按住那點梅花輕柔撫弄。脖頸間的絲袍重又盡數褪去,滾燙又溼熱的吻覆上安緹的香肩、玉頸、耳垂……

安緹來不及收回剛剛充斥胸口的委屈與傷感,席捲全身的酥-麻又攫住了她的魂靈,靡靡的嬌吟自脣間溢出,又被朱成翊悉數捲進了自己的口裡。安緹暈得厲害,只能緊緊攀住朱成翊健碩的腰背。身體裡一陣撕裂的痛,來不及徹底收回的眼淚重又涌了出來,她用盡全力將朱成翊往外推,可身上的這位男子卻倔強得緊,一聲不吭只緊緊固住她的腰肢拼命動作。

疼痛在安緹無功的掙扎中逐漸退去,一種全新的、陌生的感覺充斥了安緹的腰腹,又如過電般迅速蔓延至早已酥-軟不堪的四肢百骸,來勢洶洶,澎湃激昂……

安緹尖叫起來,陌生的快感過於強烈讓她不知所措,熱淚滾滾涌出眼眶,哭腔變了調。她無處可藏,無地可躲,她想逃走卻又瘋狂地迷戀着給她傷痛的這一切。

她的四肢百骸充盈着的是那麼深邃的感動——她想,這就是她真正想要的:她不顧一切,她寧可立時便死去,就死在這個男人的懷抱裡。她狠狠掐進朱成翊肌肉虯結的肩膀,將他緊緊擁入懷中,胸中愛恨交織幾乎就要將自己淹沒。

“翊……你壞…就只會欺負我……”安緹嗚咽着喊道。朱成翊雙目赤紅,俯首於她如雲的烏髮中,最後狠狠動作數下將腰身死命擠向安緹的腰腹。

好一陣雲收雨歇,朱成翊鬆開身下的安緹翻身滾向一旁,安緹躺了半晌終於緩過勁來,她擡起痠麻的胳膊向腰間摸去,滿手粘稠……

剛放下的心又盪到了谷底——朱成翊什麼意思?一口氣哽在喉頭,安緹拼命眨着酸澀的眼睛想把快要衝出眼眶的淚水逼回眼眶。

“相公,安緹對你來說是什麼?”她儘量平緩了語調問出一句話。

許是感受到了安緹情緒的低落,朱成翊終於從牀壁根的被褥中爬了出來,他惺忪着眼,胡亂揉着安緹的滿頭青絲。

“安緹,你是我的妻子,這有什麼好質疑的?是翊配不上你……如今我一無所有。我們……我們不能擁有孩子……”朱成翊聲線低沉,說到最後更是帶上幾分哽咽。

安緹心中大慟,她轉身將朱成翊攬入懷中,輕輕撫慰,“相公莫憂,安緹經商多年,有私產良多,足夠你我夫妻及後代數輩生活無憂。相公命運多舛,安緹感同身受,安緹願助夫君早日脫身泥淖,天下之大,怎能無有你我二人立身之處……”

“夫人良善,能得夫人,是翊之造化,翊便在此先謝過夫人賜飯之恩了……”胸口有一隻手突起作亂,傳來陣陣酥麻,耳畔的朱成翊壓低了喉嚨邊說邊往她耳朵吹氣,安緹心口酥軟發顫,早已不能再言,只顫抖着身子,口中喘着粗氣復又迎上那四處作亂的口脣……

翌日快到午時,齊韻才得以見到新嫁娘安緹,她穿着一件漢人的大紅錦袍,髮髻也作了漢人的婦人髮式,粉面含春,眉目含情。

安緹很是想念齊韻,剛一進門便衝齊韻可勁的笑,因着急趕到齊韻身邊,腳被裙襬虛虛絆了一下,腿上無力,就要歪倒在地,朱成翊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對上懷裡漲紅小臉的安緹嫵媚的笑靨,朱成翊又侷促不已的瞬間放開。

齊韻看得真切,心中歡喜,小夫妻二人過得和諧便是福份!這樣想着,她便真的像個長輩般地笑,朗聲道,“好孩子!害什麼羞,快過來給姑姑仔細瞧瞧……”

安緹的小臉漲的猶如天邊的晚霞,她一把扯住朱成翊撤離得過快的胳膊,穩住身子,一邊低聲嗔道,“姑姑瞎說笑……什麼時候也如此愛打趣人了……”

齊韻笑得更“慈愛”了,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安緹脖頸上遮不住的紅莓點點,滿意的神色遮掩不住,以至於都沒發現朱成翊那從未擡起的眼眸更加晦暗,和他逐漸收緊的雙拳。

“安緹可有想我?”齊韻不等安緹下拜的姿勢做老便一把扯起安緹的胳膊,將她的手緊緊捂在懷中。

“姑姑與安緹如此投緣,卻各安一隅,安緹對姑姑可是朝思暮想啊!”安緹雙眼亮晶晶,順着齊韻的動作便撲進了齊韻的懷抱,她滿臉歡愉,“這下好了,日後便與姑姑朝夕相對,姑姑莫要嫌我聒噪!”

“哈哈,姑姑整日一個人閒着,巴不得人來聒噪,就怕你捨不得翊哥兒,不肯來東苑看我這張無趣的臉。”齊韻的喜悅發自內心,在安緹的配合下,全然一幅長輩關愛晚輩的神態,安緹自是不知,如此場景會給朱成翊帶來何種體驗。

“安緹抱夠了沒?還得敬茶呢!”就在安緹嬌羞的一扭便要反擊時,身後傳來朱成翊硬邦邦的低叱。

齊韻摟緊安緹的腰,扭過頭衝朱成翊嗔道,“慌什麼慌!這兒就我一個長者,我愛抱多久便抱多久。”

“你倆倒是姑侄情深,什麼時候輪到我?”朱成翊壓根毫無做“晚輩”的自覺,直勾勾地盯着齊韻翻飛不停的嘴,只勾脣笑道,“我也要抱……”

齊韻後頸一陣發麻,只覺得怪異,懷中的安緹適時地開了口,“姑姑,我給您敬茶罷。”

齊韻頷首,放開了安緹,自己則坐回上座,婢女們於齊韻身前擺好了兩塊錦墊,便等着安緹與朱成翊來行敬茶禮了。

安緹行動不便,在朱成翊的協助下終於跪得好了,便見朱成翊將袍角一掀也規規矩矩地跪下了,雙眼如蜂兒粘糖一般定在齊韻臉上不動了。

婢女一左一右送來兩杯茶,朱成翊端着茶杯直起身來,將茶遞與齊韻,“姑姑,你伴隨翊從孩提走至今日,你似長姐,更似母親。從未有過機會如此正式與姑姑道謝,今日翊便攜新婦與姑姑敬茶,祝姑姑一生順遂。”

朱成翊言辭懇切,舉止間恭敬無比,無一錯處,卻讓齊韻心中尷尬的感覺更甚——

只覺自己與朱成翊靠得稍近,便會有一股怪異的氣場震盪寰宇。於是齊韻只微微前傾,儘量拉開與朱成翊的距離,伸長了手臂接過茶盞,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

身前遞來一塊空的托盤,這是等着齊韻作爲長輩擺放給新人的見面禮。此時一般都會由長者說點關愛晚輩或表達祝願的話,譬如,好孩子,你們夫妻二人日後可要好好相處,夫唱婦隨,早日爲我們家開枝散葉……諸如此類。

齊韻張了張嘴,眼前的朱成翊因直身跪立,離齊韻甚近,看着他那滾燙又赤-裸的眼神,那句常用的“好孩子”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吱唔了好一會,齊韻終於開了口,“翊哥兒,姑姑不要你謝,只希望你過的平安、快樂,安緹是個好姑娘,可得好好珍惜她。”言罷自懷中摸出來一個多子多福香囊並一個大封紅放入托盤,便靠向靠椅後背,不再說話。朱成翊也不說話,接下齊韻的回禮後便恭謹地一拜後直起身來,立在一旁。

朱成翊走開,明顯讓齊韻輕鬆許多,她舒了一口氣,笑眯眯地看向安緹,安緹亦歡喜,只拿眼看着齊韻的臉,嘴角快扯耳根背後了。

與安緹的敬茶禮輕鬆又愉快,二人你來我往走完了儀式便親親熱熱地拉着手說話,齊韻送了安緹除開與朱成翊相同的香囊與封紅外,還有一個赤金點翠九翅大鳳釵。這是以前在京時皇太后送與齊韻的,說是給兒媳婦的禮,無拘哪個兒子,反正齊韻早遲都是自己的兒媳婦,於是皇太后便在一次中秋宴上賞了齊韻這柄鳳釵以示佔有。

見到這柄九翅大鳳釵重出江湖,朱成翊明顯目光暗沉了許多,縮在牆角,低着頭,也不說話。直到午膳上來,齊韻適時地招呼二人用飯,她不是沒看見朱成翊的沉鬱,只是她覺得日後都得選擇視而不見,畢竟朱成翊已經名草有主了。

午膳時,安緹很是開心,從昨日到現在一直在忙碌,趕時間,連早膳都沒能好好地用,看着滿桌的山珍海味,安緹覺得肚子更餓了。

她直起身來,用一根竹筷一把叉起一隻大肉丸子塞進嘴裡,一邊咬一邊抓緊時間衝齊韻說話,“姑姑,你這兒的吃食做得可真漂亮,這肉丸子還給配上綠的菜葉,黃的薑末,瞧着可真喜慶。”

齊韻細細咬着一塊鴨脯肉,聽得此言,噗嗤一笑,放下筷子,笑眯眯道,“此乃蟹粉獅子頭,我外家在江蘇,這蟹粉獅子頭便是一道江蘇揚州菜。相傳隋煬帝遊歷揚州,遍覽美景後尚意猶未盡,便要自己的御廚以揚州風情爲主旨一人做一道菜,這道蟹粉獅子頭便是隋煬帝御廚那時所創。隋煬帝吃到這道菜,亦是歡喜,於是賜宴羣臣,一時間淮揚佳餚,傾倒朝野。”

安緹含着一塊肉忘記嚥下去,“原來是皇帝吃的丸子,怪不得,怪不得呢!”言罷,她也不要婢女伺候,自顧自直起身來,用竹筷又叉起一個肉丸子一大口咬了下去……

“安緹莫急,這道菜由蟹肉與豬肉斬細而制,蟹肉性涼,女子切莫多吃。”齊韻見狀連忙攔住安緹急迫往嘴裡塞肉的手,她喚來婢女,“替安緹姑娘將丸子分得小一些,姑娘好就着米飯吃。”

轉過頭,齊韻忍不住拿袖帕掩了嘴,“安緹急什麼,又沒人同你搶,蟹肉性涼,你一來便大塊大塊塞進肚子,仔細一會腹痛。何不先用點青菜,魚,墊着點,越是肚餓,越要細嚼慢嚥……”

安緹莞爾,“姑姑可真精細,安緹從來都是想吃就吃,毫不顧忌。姑姑若是見着我的兄長們吃飯,定會嚇着,他們都是不用嚼,直接往肚裡倒……”

朱成翊看着一手舉着一個肉丸子的安緹,心中厭惡,心道,蠻族女子果然粗鄙,我朱成翊娶如此女子爲妻,若是皇帝爺爺能看見了,會不會將我打出家門。如此想着更覺得臉上無光,心情低落極了,看也不看身旁一臉興奮的新婚妻子悶頭只顧扒飯。

……

自朱成翊正式成爲土司女婿後,如虎添翼,手中權杖越做越大。他給思罕重新配備了多達逾千人的土司府護衛隊,百餘人專門負責貼身“保護”思罕。

思罕被朱成翊“照顧”得很好,整日裡躲在新建的荷苑喝酒聽曲,身邊美人環繞,還有專門的煉丹師爲思罕配置最好的丹藥“保養身體”,三五不時都會有巴拉自各地蒐羅來的新鮮美女被送入荷苑給思罕享用,思罕沉迷女色不再接見自己的部衆,一切消息皆通過朱成翊傳遞。

如此一來,朱成翊於暗地裡全面掌管了車裡的軍政大權,他在妻子安緹的協助下大力發展車裡當地的商賈實力,扶植新士族。妻子安緹經營布帛多年,不僅有傲人的身家更是積累了大量的商界人脈,朱成翊通過安緹迅速地掌控了車裡的紡織業及上下游產業,成爲車裡紡織行業中的“幕後大佬”。

加上商賈多漢人,財大氣粗,但一直遭受當地擺夷官員排擠、刁難,朱成翊一來便減輕商賈賦稅,整肅邊境治安環境,在他看來,漢人多了百姓生活才能活泛,朝廷賦稅纔會多。在朱成翊大力吸引漢人落戶邊境的政策下,車裡司一躍成爲雲南三大夷人自治司中漢人最多,朝廷獲得賦稅最多的地區。

朱成翊爲全方位控制車裡,肢解當地大士族,扶植中小士族,步步爲營安插自己的勢力。在思罕任土司時,親老撾國的士族一枝獨秀,佔盡天時與地利,朱成翊徹底擊碎了這種單一勢力掌控全境的局面。他主動向孟艮府拋出橄欖枝,開闢兩個村鎮專門爲孟艮府提供東進的商路通行便利,消減二州府交界處的軍民矛盾,降低內耗,以往與孟艮大族有千絲萬縷聯繫的小族羣紛紛崛起。

朱成翊甚至將漢人轄區的科舉致仕制度刪減砍折植入車裡,倡導用人唯賢不唯親,自此老士族階層不可避免地分崩離析,新士族階層崛起。土司大人女婿的名頭遠遠超過了思罕本人,許多新士族只知午逸,不知思罕。

朱成翊畢竟是太-祖皇帝最爲看重的皇孫,任帝王的一年多時間裡也堪稱能當大用,管理區區車裡,自是小菜一碟。朱成翊深知“藏拙”之深意,也在盡力收斂鋒芒,但他實在太需要自己的勢力,因爲自己的身份,他需要足夠厚的甲冑保護,培植自己的勢力便需要大量的金錢,車裡經過近一年的修整磐涅已然成爲中原帝國南端最耀眼的一顆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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