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打額娘,不許打……”綿忻似受了極大的委屈,這一巴掌打下去還不算完,稚嫩的小手死命的扯住皇后的髮髻,發瘋一樣的亂拽亂拔。痛的皇后連連大叫:“綿忻,你瘋了,本宮纔是你額娘,綿忻住手。”
“你們鬧夠了沒有!”皇帝冷喝一聲,嚇壞了四阿哥。皇后懷裡的綿忻,沉寂了片刻,忽然就放聲大哭起來。
皇后又羞又恨,簡直恨不得一頭碰死在眼前:“好哇你個玉嬪,你就是這樣教本宮的四阿哥的。侍母至孝,你竟然讓她對本宮大打出手。這便是你的用心,離間我們母子之情,你怎麼能歹毒若此。簡直令人髮指。”
玉嬪本是不想衝撞皇后的,可四阿哥哭的厲害,皇帝有動了大氣。不說,這話永遠憋在自己心裡,憑白的受委屈。這樣想來,她也豁上了,將心一橫,掙扎着就站了起來。“皇后娘娘這話,臣妾可受不起。
四阿哥不過是孩子,在他眼中沒有權利沒有身份的桎梏。之所以哭泣,並非他手臂上的傷痛,而是心裡難過,難過看着他的額娘挨皇后賞的板子。難過皇后親手,打罰對他疼惜百倍之人。
之所以出手打在皇后娘娘您的臉頰,扯下您的髮絲,只是因爲他想保護自己最親的人。皇上臣妾不得不說,綿忻不是個知會哭的奶娃娃,他之所以哭,也並非是他懦弱。而是他還不會說很多話,他沒有辦法完全表達自己的意願,他着急自己不能站出來保護臣妾,僅此而已。”
玉嬪高傲的揚起頭,對上皇帝憤怒的目光,堂堂正正的立身站好,張開雙臂:“綿忻,你可聽懂額娘說什麼了。如果額娘說的對,你就不哭。你看,額娘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麼。你過來,來額娘懷裡。”
綿忻果然聽懂了玉嬪的話,忽然就停止了哭泣。也同樣伸長了小小的手臂,朝着玉嬪去。口裡不住的喚着額娘,一刻也不肯停歇。方纔那股子撒潑的勁兒也渾然看不見了。
皇帝無聲的長嘆,這一幕尚且動人,已經是他許久不曾看到的。即便是綿忻在延禧宮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可他的心,還是和玉嬪緊緊貼在一起的。
常永貴看出了皇上的爲難,少不得上前躬身道:“皇后娘娘,您若是真心疼四阿哥,就讓玉嬪娘娘把他抱回去哄睡吧。這樣的場面,若是在四阿哥心上留下痕跡,只怕他將來真的會怨你的。奴才斗膽,請皇后娘娘三思。循循善誘纔是征途啊。”
“連你也認爲本宮錯了麼?”皇后怔怔的望了常永貴一眼,即刻將矛頭又指向了皇帝:“若不是皇上您,強硬的將綿忻從本宮身邊帶走,何以至此啊?皇上,安嬪腹中的骨肉,當真不是臣妾毒害的。可您就是不肯聽信臣妾之言,非要讓玉嬪撫育四阿哥。臣妾的心有多痛你知道麼?”
“住口。”皇帝憤慨不已:“當真以爲你沒錯麼?皇后,朕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不願意三番兩次與你撕破臉。玉嬪昨夜,於永壽宮照料險些滑胎的如玥,自然顧不來回宮。是她情願讓綿忻受傷的麼?即便當罰,人也已經被您這樣狠狠的賞了板子,還不知足麼?
是不是要攪得後宮沒有一刻安寧,宮嬪皆數碰死在你眼前,你這個正宮娘娘才肯罷休?須知道,朕能冊封你爲後,亦能廢了了你這個皇后。趁着朕還沒有改變主意,滾回你的儲秀宮去。”
皇后被腦子嗡的炸開了,什麼也聽不見,唯有那“廢后”二字,鋼釘穿耳一般,紮在頭腦之中,痛的她險些窒息。手一下子就鬆開了。索性玉嬪保住了四阿哥,常永貴也麻利的託了一把。
“永琰,你真的這般無情麼?”皇后喃喃自語,口中喚的還是皇帝爲親王時的名字。
“常永貴,將四阿哥帶回養心殿,朕要親自照料幾日。之後交由阿哥所的宮人照料。”皇帝漠然的睨了玉嬪一眼,緩緩道:“祖宗的規矩不能忘,皇子的確不該與妃嬪太近。”
或許皇帝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玉嬪也知道妃嬪不能把持皇子。可心裡當真是不捨得極了,這短短一載的相處,玉嬪早已把綿忻當做自己誕育的骨肉了。骨肉分離,痛徹心扉,可她明白唯有這樣纔是真正對四阿哥好。
“綿忻,皇阿瑪要帶你去養心殿暫住。待額娘養好了傷,就去看你可好?”玉嬪竭力讓自己笑着,沒有淚水也沒有反抗,唯有這樣親暱如往昔的話,才能令四阿哥安心。
他畢竟還小,不明白分離的意義。雖然都是在皇城之中,都是在四面紅牆之內,可往後能見到綿忻的機會,卻渺茫極了。
“額娘不疼。”綿忻湊上前來,溫柔的吹了吹玉嬪的臉。
“去吧,跟你皇阿瑪回去。”玉嬪伸手將他交給了常永貴,依然努力的笑着。“待額孃的傷好了,一定去看你。”
綿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沒有哭鬧,順從的讓常永貴抱在了懷裡。皇帝睨了一眼癱軟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皇后,只吩咐常永貴道:“將皇后送回儲秀宮去。”
玉嬪緩慢的跪在了地上,眼珠裡還映着綿忻可愛俊俏的模樣。待到皇帝旋身而去,另有小太監駕着皇后離開,她才哭了出來。無聲的念着綿忻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蘭彤帶着延禧宮的宮人,匆忙的來扶。“娘娘,您沒事兒吧,皇后娘娘她……未免也太狠心了。”
“你們聽着,今兒延禧宮發生的事兒,隻言片語都好,絕對不能傳到永壽宮去。”玉嬪正了臉色,格外不安心道:“如妃如今月份大了,自顧不暇。我受這一點委屈算不得什麼。倘若你們誰敢妄動,違揹我今天的話,令如妃有什麼折損,別怪本宮翻臉無情。”
“是,謹遵娘娘旨意。”宮人們一併應聲,蘭彤卻哭了出來:“無論怎麼樣,娘娘您也不該讓皇上帶走四阿哥啊。那可是您唯一的指望,唯一的寄託……”
玉嬪淡然的嘆了口氣:“祖宗早有規矩,就是怕皇子與宮嬪太過親近,日後在國事上有所把持。後宮與前朝,分得月清楚越好,總不能白白讓我壞了規矩。你不明白,越是愛四阿哥,就越要爲他着想。”
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玉嬪努力的笑着:“更何況成日長在女人堆裡,對四阿哥也沒什麼好處。不若跟在皇上身邊,將來當一個對江山社稷有用的人。若是我想他了,還能偷偷去阿哥所看看。”
蘭彤的心都在顫抖了,難過的說不出話來。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強忍着淚水道:“皇后娘娘性急,一來就發落了昨夜照看四阿哥的奶孃與宮人,或是拖去亂葬崗子活埋了。可奴婢覺得大有不妥,這事兒並非一般是疏失這麼簡單。
您想想,這事兒怎麼會就這麼巧,發生在您不在宮裡的時候呢!”
玉嬪被蘭彤一語點醒,心中也是大爲疑惑:“你馬上吩咐人去亂葬崗子瞧瞧,若是人還未死,趕緊給我帶回來。我要親自審問,看看就竟是誰這般狼心狗肺,竟然在如妃月份大的時候鬧出這樣的動靜,分明是存心要與咱們爲敵。”
這話一出口,玉嬪心裡也有了幾分把我,想必是那位深藏不露,卻毒如蛇蠍的定嬪。“抓緊去辦,不想咱們延禧宮也出現了這樣背主求榮的東西,看來如妃待產不問世事的這幾個月,咱們也該好好整頓整頓風氣了。”
蘭彤安心一笑,這樣的小姐是她許久沒有見過的了。“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