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天一點也沒有驚慌,只猛然推開那將刀鋒偏過來的手臂,微微笑:“爵爺想要我的命,何須自己動手?”
鎮寧冷哼了一聲,一翻轉腕子,便將那匕首入鞘,只留下嗖的一聲割痛耳膜。“你到底有什麼陰謀,爲什麼要擄劫小公主?今兒不說,休想活着回府。”
魯天冷笑了一聲,無所畏懼:“爵爺的府邸金碧輝煌,才趁得起你富貴非凡的尊貴身份。臣這裡,簡陋的不能再簡陋了,充其量也只算得宅子,算不得府。”
“你……”這寧氣的眼珠子都瞪的快掉下來了。“少在這裡信口雌黃了!你究竟有何目的,你爹孃是誰?”
爹孃?魯天不由一顫,這兩個字,嚼在他口裡的時候,只有在夢中。“爵爺有備而來,自然對臣的身世瞭如指掌。本就是孤身一人,哪裡來的爹孃。”
這些鎮寧不是沒查過,也確實如魯天所言。只曉得他是被宮裡一位告老還鄉的御醫所收養,收養的時候還不到週歲,旁的就再沒有什麼線索了。
鎮寧這裡沒查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可魯天儼然從鎮寧手中掌握了些許從前忽略掉的東西。原來這爵爺,竟然也鍾情於皇帝的女人。否則小公主有事,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外人來興師問罪吧!這就更有意思了。
如玥這一邊,正看着送進宮裡的信箋,寫的也是魯天的身世。可是從頭到尾,終究沒有什麼頭緒。可惜收養魯天的老御醫早已故去,想要追查無疑是難上加難。
只是,他這樣幫襯媚貴人,僅僅是爲了平步青雲,榮華富貴麼?如玥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從魯天的言談舉止,映射出來的東西,似乎是怨毒,是蔑視,而並非一味的攀附。
“小姐,您看看這個吧,真是太可惡了!”沛雙急匆匆的走進來,雙手呈上了一份記檔道:“咱們宮裡和莊妃娘娘、玉妃娘娘宮裡都快鬧翻天了。可您在看看皇后宮裡……”
有點說不下去了,沛雙嘔氣的噤聲,隨手翻了近幾日的記錄。
如玥掃了幾眼,淡漠的合上了冊子:“這又怎麼了?皇上心裡必然苦悶,與皇后下下棋,看看歌舞,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眼下年關臨近,後宮之事應接不暇,我又哪裡有功夫陪伴在皇上身側。
莊姐姐一顆心都在笑薇身上,玉淑姐姐又從來不奢求皇恩。媚貴人不濟了,皇后鑽孔子再所難免。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何必介懷。”
“小姐啊!”沛雙不同意如玥的說法,眉毛都堆成了一團:“皇后已經平靜了那麼久,忽然在這個時候撿便宜,必然是有目的的。再者說,這會兒收回皇上的心,正是您晉封的大好時機。”
“我幾時說過要晉封了?”如玥並不以爲意。“難道媚貴人幾句揶揄的話,我就沉不住氣了麼?沛雙,你知道我在意的從不是這些。”
“奴婢知道如何,也終究幫襯不上小姐您。”沛雙頓了頓,終於還是決意說出來:“奴婢只怕,小姐您千挑萬選的良人,根本不配您這樣費勁心力的留在他身邊。”
“事已至此,多說無意。”如玥從心底生出一股懶意,不願去想,不願去弄清值不值得。因爲不管弄不弄得清楚,她都要默默的承受,忍下去。
沛雙點了點頭,只問道:“宸常在哪裡,當如何是好?旁人怕是以爲她說盡了瘋話,皇上對她也多半是生了怨。怕是將來‘痊癒’了,也不會再有寵幸。”
“她自己是什麼心意?”如玥撥將手裡的信箋撕碎,一小片一小片的撕碎,不動聲色問。
“說是想出宮,想回家。求小姐您把她趕出宮去,成全了她!”沛雙有點替宸常在惋惜,她已經打定了注意,即便是小姐真的要圓了這心願,她也必然不會留下活口。畢竟媚貴人一天沒死,這些有過千絲萬縷聯繫的人就不該有活路。
否則一旦反口,威脅到的就是自家小姐的性命。沛雙無論如何,也不想冒險。
“你是想唯有她死了,我才能安心麼!”如玥敏銳的洞悉了沛雙的心思,滿心皆是蒼涼的無奈。她水亮的眸子,閃爍着溫潤的光芒,偏是看着沛雙的時候,那麼的揪心。
“奴婢的確如此認爲。”沛雙沒有逃避,也不打算說謊:“奴婢只恨當初大雪之日,沒有在內務府外扭斷寒霜的脖子!若是她早死,今日不會有這種種。”
“許你是對的吧!”如玥沒有責怪沛雙什麼,輕輕一揚,那細碎的紙片便漫空的紛飛飄揚,恍惚間,猶如蝶兒翩翩起舞,可也只是短暫的一瞬間,終於還是落於地面。只是,這一瞬間竟然是這樣的美好,如玥笑了,明媚的笑容映在沛雙的眸子裡,優雅動人。
她看見自己,從沛雙烏黑的瞳孔裡,那麼一丁點的自己。“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沛雙咬了脣瓣,順從的點了點頭:“奴婢一定送她回家。”
“皇后娘娘。”荷歡隔着明黃色的鳳尾香羅,極爲不情願的躬着身子輕喚道。
皇后睨了一眼枕邊的皇帝,總算沒有驚醒他。這才動作輕柔的坐起來,小心翼翼的撩開幃帳對着荷歡擺了手,示意她退出去再說。臨站起來的時候,皇后不捨而深情的看了一眼依然沉醉於夢中的皇帝,露出純美的笑意。
而轉過身時,這笑意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的厭惡。荷歡這時候進來,必然是有要緊的事兒,可會是什麼呢?
“長話短說。”皇后走近荷歡身側。
荷歡附耳,皺眉道:“才傳來的消息,晚膳後永壽宮傳了御醫請脈,說是如妃……成孕了。”
“你說什麼?”皇后大驚失聲,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娘娘……”荷歡比了個輕聲的動作。卻在此時,聽見龍鳳百子和順牀上的皇帝“唔”了一長聲。
“娘娘……”荷歡着急了,這一刻若是皇上問起出了什麼事,該怎麼好?
豈知荷歡還沒有想清楚,皇后已經轉身迎上前去。“皇上,臣妾驚動您了,當真是罪過。”皇后一臉的喜色,盈然拜倒在幃帳之外。
皇帝緩緩的起身,不明所以:“什麼時辰了?”
皇后燦燦的笑道:“什麼時辰都不要緊,皇上,臣妾得了個天大的喜訊,這才斗膽驚動聖駕。”看着牀上的皇帝尚算平和,皇后抵住心裡的痛苦,微笑道:“永壽宮鈕鈷祿氏,再度懷上了龍裔。”
“鈕鈷祿氏。”皇帝揉了揉眼,懵然醒悟過來,整個人激動的跳下塌來,一把掀開幃帳:“你說如玥有了朕的骨肉?真的麼!這太好了。”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荷歡知道皇后心裡難受,可越是難受,越要表現的歡天喜地。那可是皇上最在意的如妃成孕了。這麼一想,荷歡索性也喜滋滋的來討賞。
皇帝聽着歡喜,果然吆喝了常永貴:“傳朕的旨意,如妃有喜,闔宮同慶,皆有賞賜。”
“謝皇上。常永貴心裡納悶兒,如妃有喜,連他都未曾聽說,怎麼皇后就知道了,還急切的稟告了皇上。又爲何不見如妃永壽宮裡的人來呢?”
“替朕更衣,朕要去瞧如玥。這會兒她也一定記掛朕。”皇帝歡喜的有些過了,一時忘記了時辰。急匆匆的就想去看如玥:“如玥是有福氣的,睿澄(皇后)這後宮之中,也就唯有如玥能與你一般有福氣。”
皇后喜滋滋的點頭,滿面笑容:“是呢,如玥妹妹,一定能爲皇上添幾個生龍活虎的小阿哥。只是皇上,這會兒才二更,怕妹妹睡得正香呢。您若去了,妹妹又要起身迎駕,折騰了妹妹不說,只怕她肚子裡那個小寶貝也吃不消呢!臣妾是過來人,成孕之初最是貪睡。”
皇帝一拍額頭,恍然道:“多虧皇后提醒,朕高興的糊塗了。這會兒去,必然擾了她的好夢,可怎麼是好。還是明日一早去好。”皇帝歡快的像個孩子,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當阿瑪了,可就是開心。
那滋味,那模樣,皇后見過許多次,卻總覺得這一次比從前的任何一次都甚。
這就是皇帝待如妃的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