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跟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襲兒才闔上了內寢的門退出去,玉嬪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如玥來問。“好端端的,你怎麼會懷疑是定嬪投了毒,她不一直是咱們可以交心之人麼?究竟出了什麼事兒,爲何你不與我明說?”
如玥怔怔的望着玉嬪,好半晌才倒吸了一口氣:“姐姐莫急,這些事兒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可我敢以性命擔保,四阿哥的毒,必然是定嬪投得。否則她何以敢試毒,還一口就吞下了一大塊奶黃酥,姐姐,你當真以爲她嫌命長麼!”
玉嬪憂心的點了點頭,再沒有比如玥更能信任的人了。她既然這麼說了,就必然是定嬪。可這當中是怎麼一回事兒,她實在看不透。“縱是不能一兩句話就說完,今兒你也必得跟我說明白嘍。”
玉嬪撫了撫胸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讓她難受的不行:“否則我真是寢食難安了。”
如玥順從的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若要說的話,就得從定嬪失寵說起了。”
“失寵?那該是在王府的時候吧!”玉嬪擰着秀眉:“她可是伺候皇上的舊人了,咱們入宮以來也從未見她得過寵。怕是一年到頭都鮮少能說得上話。妹妹你快說,她究竟爲何失寵啊?”
“我本也不知道,今兒一早還去了儲秀宮準備向皇后問明。豈料襲兒從紫敏口中問出了實情。”如玥拉着玉嬪坐下,娓娓道來:“這話或許連皇后也不知道究竟,府裡的老人兒包括襲兒,都只說當年在王府,有一晚皇上在李氏叢雲(定嬪)的閨房裡受了驚,至此便失寵了。入了宮也只給了貴人的位分,連賜字也沒有。
我也曾讓芩兒去打探過,回來的消息與這如出一轍。直到紫敏告知,我才恍然大悟。”
說到此處,如玥苦苦爲笑:“皆因子嗣二字爲禍。”
“那怎麼會令皇上受驚,又怎麼會無故失寵,再有府中過來的老人兒都不知道,紫敏區區一個宮裡的丫頭,如何會曉得當年的舊事?”如玥越說,玉嬪越是疑惑,這未免太奇怪了。令人無從領會。
“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複雜。”如玥見玉嬪心急的失了往日的分寸,便簡明扼要道:“那一晚皇上宿在了李氏的寢室,正逢李氏用了一種相傳極爲容易受孕的藥,誰料那藥服下了竟令她渾身長滿了紅包,鵪鶉蛋般大小。月色之下,密密麻麻且凹凸不平的遍佈全身,就連眼皮上也有,容貌當即就走了樣,嚇住了皇上。”如玥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頭皮也發麻。
“紅顏忽然變成了這般可怖模樣,溫馨蕩然無存不說,反而令人噁心恐懼。皇上自然當即就翻了臉,披了衣裳就去了書房。還吩咐不準任何人進李氏的房間,這件事便這樣悄無聲息的按了下來,以至於闔府上下沒有人知曉李氏因何失寵。
而紫敏之所以會知道,只因爲那方子是她姑姑給的李氏。那方子本身並沒有任何不妥,壞就壞在那一夜,房間裡燃的香料。”如玥鬆開了玉嬪的手,輕輕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小口。
可玉嬪的情緒,似乎還未從疑惑中解脫出來,她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玥看着她神色恍惚,免不了寬心道:“姐姐也喝口茶壓壓驚吧。紫敏之所以肯將這事情告之於我,只是希望我能放過皇后一馬。而我今天,也撤了換了皇后宮裡上上下下的宮人,連同侍衛也是我永壽宮的心腹。
皇后在不足畏懼,她的一舉一動,盡在咱們掌控之中。倒是這個李氏咱們的定嬪,這樣危及的情況下還能利用四皇子博取皇上的同情,足足是我小覷了她。”
“那也真是她福大命大,沒要了她的命,又能恢復了原先的容貌。”玉嬪還是覺得心裡很不舒坦,轉念道:“可這些,和她要毒害四阿哥有什麼關聯。難道,難道是當時的側福晉,如今的皇后收買了紫敏的姑姑麼?”
“應該不會。”如玥可以肯定的是,倘若皇后果真知曉,就早該防着這李氏了。斷然不會讓她暗中爲禍這麼些年。“皇后哪裡有那麼高深莫測,我推想,連先皇后都不知,也許真的只巧合吧也許……也許的可能太多了,只嘆紅顏薄命。咱們皇上一向又忌諱巫蠱之術、怪力亂神之說,八成以爲她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兒。”
“唉!”玉嬪長嘆了一聲,似乎是想通了:“那也就難怪她的心裡扭曲成這個樣子了。得寵的時候非但沒有懷上皇嗣,還將自己的夫君嚇的落荒而逃,這麼些年都不願再看上她一眼。也難怪她養成了不問後宮諸事的淡漠心性,可暗地裡,觀察着旁人的一舉一動,伺機爲自己討個公道。”
玉嬪忽然站起身來,警惕道:“這麼說,欒兒的死……”
如玥沉痛的閉上眼睛,哀痛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定嬪沒有恩寵,沒有子嗣,沒有能令後宮折服的權勢,唯一的辦法就是藉着寵妃之手,一點點的剷除擋在她面前的障礙。到了適當的時候,破繭化蝶,一舉奪得皇上的信任。
把從前沒有的,盡數握在她手中。至少,也要把這傾宮的權勢,握住纔算完!”
“可笑!”玉嬪少不得鄙夷:“若是她以爲傾宮的權勢就能彌補她所受的煎熬,那纔是天底下最最可笑的事兒。沒有就是沒有,很多東西,不是榮華富貴這般過眼雲煙能抵償的。”
“姐姐你是清高淡泊,不在意這些世俗的東西。可定嬪不同,正因爲她從來沒有得到過,自然會不甘心。而我成爲她的刀,替她剷除了皇后,又與莊妃決裂各立門戶,她緊緊剷除了我,再往後的路就更好走了。”如玥看了一眼擺在內寢的一株十八學士,不免嘆息。
連一株花也儘可以得到呵護,肆意綻放,宮中的女子命數,卻是連這一株鮮花也不如。還沒有開,就被狠心的折斷,太殘忍也太無奈了。
“欒兒的仇令我矇蔽了雙眼,險些要了皇后的性命。而皇上的薄情令我心涼透徹,只覺得權利纔是確保安生的唯一手段。姐姐,你眼前的鈕鈷祿如玥,早已不再是那個自負自傲,滿心寬慈的小女孩了。我不會再任由任何人,傷害我身邊的人。她敢做,我勢必要她百倍償還。”
“妹妹。”玉嬪不知道她說的對還是不對,卻心疼她會有這樣的轉變。“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你這種苦楚,豈會是我不知道的。可我只想說,無論你決定怎麼做,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會無怨無悔的支持你,在意身邊!”
噙滿淚水的雙眼有些看不清楚,可玉嬪溫婉的樣子卻刻在瞭如玥的腦中。“好姐姐,你只要替我好好保全自己,保全四阿哥就好。如玥不會令你犯險,也不敢再令你犯險。我輸不起,輸不起你們這些真正愛我的人。”
話鋒一轉,如玥將淚水生生吞了進去。“今晚,徐淼一定會回宮,我早已派了人暗中跟蹤,一旦擒住與她私會之人,必然扭去交給皇上處置。”
“你是說暗中幫助定嬪爲禍的爪牙是皇后身邊的徐淼?”玉嬪大吃一驚,花容失色:“這……這就難怪她能隨心所欲的掌控後宮雲詭,在你與皇后之間挑撥離間,煽風點火了。可我不明白,徐淼爲何放着皇后這棵大樹不依,偏偏要擇這樣一個許久無寵的主子?”
如玥乾嘔了兩聲,驚得玉嬪緊忙來撫她的背脊:“好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如玥捂着口鼻,蹙眉道:“姐姐不問也就罷了,我這麼想着不覺噁心的厲害。還能是爲什麼,姐姐您儘管大膽的想。”
玉嬪見如玥說得這樣直白,不由得浮想聯翩。皇后有權有勢,自然虧待不了徐淼。可倘若徐淼要的並非權勢,那會是什麼?“你是說,他們之間有不可高人的隱秘。這,這怎麼可能,徐淼他,他可是宦官啊!”玉嬪說得自己尷尬不已,卻見如玥微微點頭肯定。
“天啊!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定嬪不止如此吧?”玉嬪也覺得反胃,少不得從小几的抽屜裡取了薄荷油來:“這味兒衝着呢,又令人頭腦清醒,妹妹快聞聞,別再想下去了。”
如玥冷冷一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做的人都不怕噁心,難道咱們說的人還要怕不成麼。是或者不是,想來也快見分曉了。姑且待之!”
二人神色凝重,面如冰霜,不禁都沉了聲音。這樣的宮闈醜事或許歷朝歷代都屢見不鮮,可真就是發生在自己身邊,還是覺得很難接受。
半晌玉嬪才緩過神來,柔音道:“也真是難爲了她,竟然連這種法子也想出來了。我也是真的不放心了,她真的有這麼蠢麼,在這個時候與徐淼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