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天氣好,如身子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去阿哥所看看綿愉。只是沒想到下了肩輿,才走不過幾步,就微有些氣喘,汗水也順着額頭緩緩的滑下來。頗爲吃力。
“小姐,您真是自討苦吃。”沛雙吃味兒道:“明明皇上已經吩咐了奶孃,說只要您想看五阿哥了,就抱來永壽宮給您瞧。這還沒出月子,您就非要自己來。”
芩兒抿着脣瓣笑道:“沒當過孃的,豈會知道爲孃的苦心呢!咱們娘娘是寧願自己受累,也必然不願意讓小阿哥辛苦的。”
如緩了口氣,從容一笑:“本宮也是憋在宮裡無趣得慌,出來走動走動,也是有好處的。”
“好處似乎是有,但只怕不光是好處這麼簡單。”沛雙的臉色忽然就不那麼好看了。
芩兒與如一併擡起頭,竟然瞧見了皇上並着一名清麗的女子,從阿哥所徐徐的走出來。從那女子的配飾來看,像是新入宮的貴人。
“皇上萬福金安。”如未作細想,卻很是大方的走上前去行了禮:“臣妾來看看綿愉,不想會在這裡遇見皇上。”
皇帝並未想過如會出宮走動,臉色微有些不自然,可心裡到底是歡喜的:“如,快起來。朕也想念綿愉,情不自禁就走到阿哥所來了。”
身旁的女子略微拘謹,卻一刻也不敢耽擱,半蹲下了身子朝如貴妃行了朝見禮:“臣妾鍾粹宮貴人,伊爾根覺羅氏翹姿,見過如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芩兒有心提醒了一句:“娘娘,這是新封的‘憐貴人’。”
如明眸爲笑,莊重而平靜的點了點頭,言語溫和:“原來是鍾粹宮的憐貴人,平身吧。”
沛雙嘻嘻一笑,卻似故意一般道:“方纔皇上說想念五阿哥,情不自禁就走到了阿哥所這裡。而我家小姐,也是心心念念着五阿哥,一定要自己來瞧過了才安心。
依奴婢看來,全賴皇上與小姐心有靈犀,能在這個時候遇見。其實疼惜五阿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皇上與小姐琴瑟和諧,恩愛逾常,走到哪裡都能遇見。這便是詩人口中的緣分吧!”
“好端端的怎麼說這個?”如有些羞赧,臉頰如霞,輕嗔道:“平日裡縱着你,看吧,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當皇上的面兒,口沒遮攔的。”
芩兒知道沛雙的心思,必然是故意說給那憐貴人聽得。倒也不攔着,只伶俐的笑着,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
皇帝輕輕的握住如的手,溫和道:“沛雙的話,倒是說中了朕的心意,你別責備她了。走,如,朕陪你進去,再瞧一瞧五阿哥。”
“也好。”如還沒說話,倒是沛雙接的夠快:“我家小姐身子還未痊癒,有皇上陪着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小姐,奴婢在殿外候着。”
如輕輕的睨了她一眼,越發的無奈了,卻跟着皇上輕緩的走了進去。芩兒也隨在身後,以備傳喚。
常永貴見此情形,也不免跟了進去。只是皇上沒有明示,這憐貴人是等還是不等呢!目光觸及憐貴人之時,只見她目光平和與方纔沒有什麼不同,心才平靜了些。“貴人且在這裡歇息片刻,待奴才請示了皇上的意思……”
“有勞公公。”憐貴人知道常永貴的心意,也不多說什麼,安靜的笑了笑。只是憐貴人身邊的侍婢夢凡卻格外不滿意的剜了沛雙一眼。
豈有此理,沛雙不禁在心裡暗恨,不過是纔跟着小主入宮的小丫頭片子罷了,竟然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一口氣頂上來,沛雙的臉上卻樂開了花:“憐貴人吉祥。”
憐貴人詫異,卻醒着神兒回了禮。夢凡一看,當即就急了:“小主,您是貴人之尊,實在無需回宮人的禮啊。”
“住口。”憐貴人的聲音嚴肅了幾分,喝止夢凡不要多嘴惹事。夢凡吃了癟,氣呼呼的一張小臉都惱紅了,像足了昔日衝動的沛雙。
這主僕兩確實有些意思,沛雙看着,不覺笑彎了眉眼。可笑歸笑,她總不能讓任何人,趁着自家小姐不便侍寢的時候,趁機親近皇上。有了從前完顏氏的先例,她再也不想冒這個險了。打定主意,沛雙燦盈盈的笑道:“方纔顧着向皇上行禮,才未能給憐貴人請安。這會兒皇上既然陪着我家小姐去瞧五阿哥了,奴婢自然得好好行了這個禮不是。”
“姑姑言重了,實在無須多禮。”憐貴人與沛雙說話,眼神不禁有些遊離,似乎很想跟着皇上進去看看纔好。
“禮多人不怪也就罷了,可謂貴人您隨和。只是您有所不知了,宮裡的規矩甚多,馬虎不得。萬一有什麼疏失或者僭越,那就不好了。如貴妃娘娘治下頗爲嚴格,沛雙自問不敢馬虎。當是什麼身份,就得說什麼身份該說的話,做什麼身份該做的事。貴人您說對麼!”沛雙看似謙和,目光卻隱藏不住得意。
“姑姑跟在如貴妃身邊許久,自然說的都在理。”憐貴人並未想過要與沛雙鬥氣,在她看來,入宮根本就是一條未知之路,生死尚且未卜,爭這一時的意氣有什麼用。知會憑白招來禍事罷了。
總算得了滿意的答案,沛雙也懶得再說什麼。微微笑着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去伺候貴妃娘娘了,還請貴人自便。”
話是這麼說了,可沛雙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憐貴人會意,喚了夢凡,柔柔的吩咐:“我有些疲倦了,不如你扶我回去吧。”夢凡還想要頂撞沛雙兩句,可看見憐貴人眼中的堅持,只得勉強的點了點頭:“小主,咱們回去!”
“那就勞煩姑姑,代我和常公公說一聲。”憐貴人謙和有禮,笑着謝過,終於扶了夢凡的手,緩緩的離開了阿哥所。
樂喜兒免不了湊過來,輕聲道:“這又是何必呢,主子也未必就容不下這個憐貴人了。”“呸。”沛雙一個白眼,狠狠的擰了樂喜兒的耳朵。“猴崽子,你懂什麼,防患於未然,總比秋後算賬要來得容易。”
“是是是,姑姑說的是。”樂喜兒哪兒料到沛雙會忽然擰他這一下子,疼得齜牙咧嘴,連連告饒:“好姑姑,奴才不敢亂嚼舌根了,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哼,這還差不多。”沛雙鬆開手,互拍了兩下,憂心道:“皇后接連吃了幾個大虧,幾欲與咱們娘娘爲難都不得逞。現下小姐又有了五阿哥,只怕皇后又不定要使什麼卑鄙的手段了。總得醒着點神兒,決不能讓這些新入宮的小主們,撿了便宜不是。”
樂喜兒長長一嘆,連連搖頭:“咱們主子福澤深厚,用不着怕這些蛇蟲屬意的。”話纔到一半兒,樂喜兒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真是白天不能說人啊,姑姑快看。”
“皇后娘娘和柳綿綿?”沛雙不禁噁心,卻強作笑顏迎人:“奴婢沛雙,給皇后娘娘請安。給麗貴人請安。”小姐下過嚴旨,不許對任何人提及,柳絮絮還活着。心裡一驚,她便垂下頭去以恭敬的姿態掩飾內心的慌亂。
“如貴妃也來了麼?”皇后的聲音如同沛雙一般,掩飾的很好,沒有牴觸與不滿。只是內心深深的厭惡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泯滅了去。
沛雙調整好了自己的臉色,微微仰起頭,笑意吟吟:“回皇后娘娘的話,皇上與貴妃娘娘,正在內間瞧五阿哥呢!”
“唔。”皇后欣然一笑:“麗貴人,瞧啊,今兒真是個好日子。”
柳綿綿少不得附和皇后的話往下說:“的確是個好日子,天兒好,心緒也好。難得連坐蓐之期的如貴妃娘娘也出宮走動了。”
“奴才給皇后娘娘帶路。”樂喜兒心裡也不痛快,但是到底這麼些年下來,也學了幾分伶俐。“皇后娘娘,您請。”
皇后睨了一眼樂喜兒,再看一眼緩緩退開一邊的沛雙,不免嘖嘖讚歎:“還是如貴妃會調教人,手底下的皆是人精,個個會辦事兒。本宮自愧弗如。”
柳綿綿聰慧,不去評論如貴妃如何,卻笑道:“皇后娘娘的福氣好,但凡有事兒,也是苦惱了旁人。您呀,安心的看着後宮這些宮嬪就是了,不用連下人的事兒也顧及呢!”
二人一唱一和,有說有笑的走了進去,惹的沛雙險些吐出酸水兒來。“真是物以類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