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她娘過世了!!”
這小禿驢一出大門,便扯着個鴨子嗓門,帶着憨氣吼了起來。
“嘣...啪...”一枚帶着火光的爆竹飛向了天色開始有些矇矇亮的龍頭鎮上空,繼而炸響開來,耳朵精的人馬上就醒了,然後趴在牀頭,直到聽到另外兩聲爆竹便馬上一個個合衣而起,以最快的速度衝出院門。
爆竹三聲響,這是農村裡在人嚥氣後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兒,大抵上的意思便是有人過世了,通知下,這是千百年來留下的規矩,多一響,少一下那都不成。路上遇到的人們互相打探着這是誰家在發喪事的信號,又是誰家的誰誰誰最有可能歸天了。
那個時候,農村喪事,村子中的婦女們不用招呼,得趕緊準備着去幫襯,農村出喪事,那可要海了去的幫手。年紀輕點的青壯年,那是自家的代表,自然是準備要出力的,擡中的擡中,建墳的建墳,有的還要去當腳力,在那個年代,報喪也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
沒一會兒,全村的家庭代表基本都齊聚巧兒她家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着巧兒家的事情。
我此刻站在房間之中,卻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這種事情似乎輪不到我插手,自然有村中的長者發話。
這不,隔壁楊老爺子發話了。
“我說大家先靜一下,你說巧兒和她娘,孤兒寡母這麼多年,對大家也是多有幫襯,沒想這麼年輕就走了,留下巧兒這樣一個孩子。”說道此處,楊老爺子狠狠的抽了幾口悶煙,然後擡頭看了四周一眼,“她家也不寬裕,大家該出力的出力,該出錢的出錢,怎麼說也這麼多年了,街里街坊的,誰沒有個難過的坎兒呀!”
楊老爺子此刻突然話鋒一轉,對我說道:“既然小兄弟是老神仙的徒弟,這次喪事就有勞你了。”
“啊!”我聽老頭子如此說道,不知道如何應對,我可是個半吊子,喪失這種事我可是從未辦過的呀。
“大爺,這種事,我可是從來沒做過!”
“小兄弟既然是老神仙的弟子,我們自然相信,你就不要推脫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推脫。
誰還沒有個第一次呀,儘管巧兒她娘三魂七魄不存,但是一些必然的過程還是要走的。
我立馬從褡褳裡取出《道旨五要》,查了一番,其中卻是有法事的相關介紹。
首先要謝訃告,用大紅紙寫上巧兒她孃的生辰八字,歸天的時辰,然後寫上衝撞的屬相八字,這些爲了防止衝撞到別人。
一會兒,村子的人便準備了一副棺材,擺在了正屋當中。因爲巧兒此時氣迷心竅,昏死當中,我便和花生將巧兒她娘換壽衣,入殮了。
然後別人拆下了大門,並在一起,放在正屋,門板上鋪了一層沙子,然後在上面鋪了一層紅色綢緞的被子,將巧兒她娘放在上面,身上蓋了一層薄被子。
我儘管是第一次,但是我也暗自下決心要辦好這場葬禮。
巧兒她家這附近也沒什麼親戚,此刻除了進進出出的村民,便也沒什麼人了。
“娘!”
與此同時,只見巧兒陡然坐起身子,面色慘白,兩眼翻着白眼,喊了一聲,再次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巧兒!”
我急忙上前,卻是發現,巧兒又昏死過去了。
“哎,苦命的娃兒呀,從小就沒了爹,沒想到現在她娘又這樣走了!”村中不時有人發出一聲喟嘆聲。
不過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先辦喪事。
首先是寫輓聯。這玩意我可是在行的,從小便被老道逼着寫毛筆,畫符,雖然寫的不怎麼好看,但是總歸是可以湊合的用的。再加上週圍衆人的一力吹捧,我只好勉爲其難了。
這輓聯和春聯差不多,不過是用白紙做底的。
古代有守孝三年說法,便是一旦貼了這輓聯,三年之類,門上是絕不能貼春聯的。
我揮舞大筆,一副對聯便寫完了。
上聯:憶慈顏心傷五內
下聯:撫遺物淚流雙行
橫批:萱幃夜沉
雖然寫的不是特有味道,但是字字卻是堂堂正正,一氣呵成。即便是那些老頭,此刻也不由用另一種眼神敲着我。我只是報以微笑。
第二個事情,便是差送報喪信。
此刻九十年代初,信息不方便,一般都是別人徒步送信的,而巧兒家只有一個親戚,便是巧兒的外婆家,我寫完信之後,便讓村裡的老人找了個小夥子前去送信。
而這送報喪信一般別人是不願意去的,因爲這報喪信有一大串的說道,首先是能走路儘量走路,這是代表着一種對死者的尊重,實在不行得趕車的,路上也別和他人多話,這信封裡的東西更加不能拿出來給陌生人看。其二要是遇上路遠的,需要過夜,那也不能到農戶家裡去借宿,這是大不敬,會給人家帶去黴運的,實在憋不住了,只能選擇那些個村裡的老祠堂湊合一夜。其三到了收信人的家裡,不得進門,得在人家門外把主人喊出來,也是避免帶晦氣進去,更加不得和收信人在路上結伴吃飯,這收信人的第一口飯必須熬到鎮子上來吃白豆腐,路上可以吃些從這兒帶去的乾糧充飢。其四回來之後,需要先把人帶到靈堂磕頭燒香完畢,自己方可返回家中。回家之後,必須用艾蒿泡的熱水洗澡,這樣比是爲了不讓報喪的人沾上晦氣。
所以這送信,真是一門辛苦活兒,肯去送信的人多半也是和主人家有着不錯的交情。好在平時,巧兒她娘對周圍都有幫忙,所以送信的人到也不愁,一個小夥子拿起信在我一番囑託之下便向着巧兒她舅家去了。
第三件事情便是鎮宅符,此符咒乃是震懾鬼怪,以防孤魂野鬼進來搶着投胎。也是爲了接下來做七的時候,能夠保家人一份安寧。
因爲巧兒家狀況的緣故,一切從簡。村裡人各自搬來了桌椅板凳,搭了個臨時的道場。
這一切還算順利。
之後便是誦經送葬。
我念了一天一夜的經文《太上靈寶中元地官消愆滅罪懺》《往生咒》,做了些法事。
什麼三寶既皈,十方洞鑑之類的,反正我是照着的書本讀的,儘管周圍的衆人以異樣的眼神看着我,但是沒辦法,我總不能嘴裡嘰裡咕嚕的糊弄人吧,所以即便如此,我依然是面不改色,唸了個不亦樂乎。
因爲尋龍點穴這種玩意我儘管看的懂,但是真的到了用的時候,我卻是不知道怎麼找,只好將巧兒她娘安葬了在了巧兒她爹的旁邊。
不過在埋葬巧兒她孃的時候卻是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就是在挖穴的時候不小心挖穿了巧兒他爹的墓穴,但是我不經意間卻是看到,其內空空,即便是棺木,似乎也沒有,除了露出一段血跡斑駁的衣服。
不過嬸子剛剛去世,我也不好向巧兒打聽,何況聽說巧兒他爹去世的時候巧兒也就五六歲,我想也不會記得清楚,也便沒有追問,既然安葬了嬸子,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也不晚。
安葬了她娘之後,巧兒死活卻是不肯離開此地,緊緊抱着她孃的墓碑,在哪兒哭的死去活來,我眼瞅了一眼,卻也無法,只好和花生陪着她坐在這兒,靜靜的陪着。
“娘!你走了,巧兒一個人,以後......”
只聽巧兒口中斷斷續續哽咽的哭着,我的心如刀絞,卻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默默看着。
晚風撲面而來,我想着最近發生的事情,心中茫然,卻也心中迷惑,前幾日見嬸子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轉眼間就被惡鬼纏身了?
“巧兒,別哭了,咱回去吧,你娘走了,不是還有我呢?我不是以前答應了嬸子,等我長大了娶你做老婆嗎?乖了,不哭了。”我輕輕的擦了擦她眼角的淚痕,柔聲說道。
巧兒癟嘴搭眼,落下淚來,哽咽着:“一水哥,我娘真的死了嗎?我娘怎麼會死呢?”
“巧兒,嬸子最近去過什麼地方?”我緊緊的抱着巧兒顫抖的身子,安撫着。
“那天,我娘去了一趟鬼子灣,第二天回來之後,回來之後我就覺得不對勁。”巧兒哽咽的說道。
鬼子灣。
第二天?嬸子在哪兒還呆了一晚上?
我聽着巧兒如此說道,心不由一沉,我以前卻是聽老道說過這鬼子灣的,因爲曾聽老道說過,那裡面有個葬月洞,裡面很詭異,也曾經告誡過我,千萬不要去那兒。
那鬼子灣到底是怎麼樣一處存在呢?我心中升起一團迷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