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兮微微蹙眉,卻也緩緩轉身,只見一華麗的馬車卻也緩緩停下,車簾剛挑,一青衣小廝卻也跪趴在馬車一側,充當人凳。
下來的人錦衣玉袍,貂尾續接的大氅披於身上,視線半掩,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踩着鹿皮長靴,卻也一步一步的向憶兮靠近。
憶兮娥眉輕挑,卻也看清了此人,姚舜?他來這裡幹嘛。
“姚公子誤會了,我不過是送病人來此罷了,並不會什麼醫術。”這姚舜她見過幾次,卻不是什麼善主,這次無故招呼,只怕不是什麼好事了。
姚舜腳步微停,卻也頷眸看着眼前的人,冷笑。“妤小姐看來不止會醫術,還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
“看來姚公子挺閒的,不過我到是很忙,就不奉陪了,告辭。”說着,便要離開,對於姚舜,她的確有幾分反感,尤其是他眼中的那份狠意和嗤之以鼻。
“站住!”姚舜亦惱,這皇城中的女子有何人敢對他如此無力。
說着,擡手便抓住那欲走之人,憶兮眸光一緊,手腕翻轉,卻也輕易逃開他的束縛,退後了一步。“姚公子是大家之子,不可能與那些無恥之徒行相同行徑吧!這是要作何?”
她雖不會武藝,但這三年,亦習了些防身的簡便招式,畢竟有時候看凜習武太無聊了。
姚舜到不惱,伸在空中的手手指緩緩蜷曲,卻也慢慢收回,背於身後。“到不愧是將門之女。”
“我可以把這當作誇獎。”憶兮面上已是警惕了,聲音亦冷了幾分。
“不,不是誇獎,是提醒。”姚舜緩步上前,輕輕頷首,亦在憶兮耳邊淡淡道:“不要以爲是將門之女本公子就不敢將你怎樣,不要再行不該行之事了,否則哪天出意外的就不是那個乞丐,而是你了。”
憶兮神色一緊,一把推開眼前的人,怒道:“是你對他們下的毒?”
姚舜因她的用力一推往後退了幾步,而他身後的人已然上前,姚舜輕輕擺手,示意他們退下,白皙的手指亦拍了拍憶兮剛剛觸碰到的衣物。
冷笑道:“妤小姐高擡他們了,低賤的奴,需要我動手?”
“爲什麼?”不敢置信,爲什麼要對兩個孩子下手。
“殺兩個賤奴,需要原因?本公子到有些懷疑你了,明明是大家閨秀,卻爲何總將與那些低賤的人走在一路,拉低自己身份,還是說妤小姐骨子裡,都與他們一樣嗎?”
姚舜聲音透着明顯的諷刺。
是啊!在他的眼中,人命又算的了什麼呢?夜獵那次不就見識過嗎?
憶兮靜靜站在原處,姚舜本以爲她羞愧了,卻不想聽到那輕呲的聲音。
“不錯,你是丞相之子,姚家的人,你從出生起便有着高貴的血統,高貴的身份,可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呢?他們的確沒你幸運,沒有好的家世,可他們還是努力的活着,拼着自己的能力活着,而你呢?脫下那層華麗的皮,只剩下血腥不堪了,連苟延殘喘的能力都無。”
“你說什麼?”姚舜惱怒,眼底亦帶着殺意,不曾想她竟敢這般侮辱他。
憶兮擡眸,視線沒一絲迴避。“怎麼?姚公子不僅無腦,連耳朵也聾了?”
“你找死!”姚舜氣急,一把躲過身後人的長劍,便要向憶兮襲來,憶兮眸光收緊,剛想着要怎麼閃開,卻見一藍衣的身影已然將她護住,而姚舜手中的劍,亦被他的人擊落。
憶兮看着眼前的人,俊逸容顏上原本的笑已經不再,此刻卻蒙上一層寒意。“沒事吧!”
憶兮淡淡搖頭。
而姚舜已然看見了眼前的人,雖不甘,但還是行禮。“見過逸王。”
夜梓逸鬆開憶兮,示意自己的暗衛退下,看着姚舜,這才道:“怎麼回事?”
“巧遇妤小姐,便開了個玩笑。”姚舜嘴角冷笑,眼神卻也似有若無的瞧了一眼憶兮。
夜梓逸臉上的怒意亦不減。“你當本王如此好糊弄?”
“這樣的玩笑希望姚公子下次不必再開了,憶兮告辭。”
說着,便也轉身離開,夜梓逸冷眸看了一眼姚舜,卻也轉身跟上憶兮的腳步。
姚舜嘴角冷哼,眼底卻涌起淡淡殺意,冷哼道:“走。”
夜梓逸跟上憶兮,卻也道:“他欺負你了?”
那姚舜行事向來囂張跋扈,可偏生連誰都不放在眼中,這次怎麼會與憶兮發生矛盾。
“沒事。”憶兮轉眸,卻忽然見他一臉認真擔憂的模樣,嘴角亦不由牽起一笑。“怎麼,沒心沒肺的逸王殿下去哪了?這是個什麼神情?”
“你還不回答我,姚舜剛剛都對你拔劍了,他那人最是記仇,我能恰好護的了你一次,卻不能保證有下次。”她竟還笑的出來。
憶兮聳聳肩。“好吧!我剛剛罵他了,厄……披着人皮的畜生?”
夜梓逸腳步微頓,面色微僵,似不敢相信?“你這樣罵姚舜?”
“大概是這個意思,怎麼了?”
“難怪姚舜要殺你。”夜梓逸說着,嘴角卻也忽牽起一笑。“這世上敢罵他的人只怕也就你一人了,不過這形容到還貼切。”
“好吧!剛剛你停那一下,我還以爲你是怕他了。”她就說,這明明就是個看好戲不給錢的人,怎麼會有那副表情。
“我怕他?開玩笑,我可是皇子,逸王殿下。”
憶兮一臉嫌棄,上下打量夜梓逸後,問道:“你哪裡像皇子?整個一個紈絝子弟。”
“你可別不服,身爲皇子有我這份心性的,可再無第二人了,你該慶幸知道嗎?”夜梓逸倒一臉你撿到寶的神情。
憶兮看着他的表情,卻也淺笑,不再理會他,道:“我走了,在這裡片刻都呆不下去了。”
“喂,憶兮,等我啊!我送你回去。”夜梓逸微囧,卻也快步跟了上去。
憶兮淺笑,腳步卻也放慢了些。
兩人的身影越行越遠,消失於茫茫雪幕中……
···
月上中空,星子寥落,月光如水銀泄地,穿過鏤空的雕花木窗柔柔的撒了進來。
窗外水光粼粼,映照着柔和的月色,越發顯得飄逸出塵,倩影寥落。
窗前有一株海棠開的正盛,花枝斜出,如丹如霞,好似大片胭脂染醉,在冷寂的夜風中輕輕搖曳。
幽香襲人,鋪面而來,花瓣輕簇,伸出手指輕輕一碰,就有丹紅色的輕絮落下,灑在潔白的衣袖之前。
憶兮手撐着下巴,靠於窗前,都兩月了,兗州那邊還是未傳來絲毫消息,她也在這府中獨自待了兩月了。
“小姐!小姐!”笙兒的聲音亦傳來,推門走近,神情亦是掩不住的激動。
憶兮垂着頭,並不看她,手指輕碰着海棠,卻也隨意答道:“笙兒,這大半夜的,你也不睡嗎?火急火燎的,着火了?”
“不是的小姐,將軍有消息傳入京中了,逸王殿下知道你在等,便悄悄記下一份命人送來的。”
“什麼?”憶兮亦是一驚,猛的轉身,果然,笙兒手中握了一份書信。
心中一喜,卻也拿過信道:“笙兒,掌燈。”
“是。”
坐在書案旁,笙兒又點了幾盞燈,憶兮拆開信,是夜梓逸的筆記。
因是傳給聖上的信,自也只是回稟戰事的。
一月末,妤將軍帶領兗州海軍在近海的海口擊敗海賊\,摧毀海賊戰船十八艘,殲敵三千餘人,收復橫海。
丁末子夜,直搗通敵流寇老巢,生擒賊首,妤將軍下令將爲首等三十餘名通流寇斬首示衆,以血祭奠李菁等爲國捐軀的忠烈將士。
流寇雖死,民憤難平,其屍首最終被百姓千刀萬剮,分而食之。
二月中,三萬水軍與海賊血戰海面,兩站之後,海賊不敵,速撤之。
妤將軍乘勝追擊,士氣大振,連戰連捷,大軍整裝待發,預備反守爲攻徹底清楚沿海賊寇。
憶兮看完信件,心亦不由一驚,保家衛國,若是之前只是在電視上看到,現在卻是深有體會。
而那些持劍在戰場上廝殺的,皆是她最重要的人。
好在,是勝了。
還在,沒有受傷的消息。
緩緩將信疊好,憶兮擡眸道:“沒有家信嗎?”
“有的,只是這信是逸王殿下怕小姐着急悄悄抄的一份,家信估計明日就送來了。”笙兒亦淡淡開口,眼角的笑意更甚。
“是嗎?”憶兮亦牽起一抹笑,這兩月才寫信,父親只怕很忙吧!
再看了一眼信,父親多爲陸戰,海戰甚少,只因面臨的敵人不多,而海賊一般以錢財爲主,這次爲何這般猖獗,不惜用這麼大代價去換。
“是的,此次連連大捷,海賊不日便會全部被滅的,將軍果然厲害。”笙兒眼中笑意更甚,不乏崇拜之情。
憶兮淺笑,緩緩起身朝窗前走去,是啊!她的父親,是太多人眼中的戰神,是太多人心中的將軍,亦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
還有哥哥和……凜……
憶兮手指交錯相扣,看着天空的明月,卻也緩緩閉上眼。
但願一切人和事,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