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兒亦着了白衣,髮絲亦被完全包裹,只留下一雙疑惑的眸在外面,用酒精清洗着被削的平整大小相同的木板,笙兒小心的開口。“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憶兮並未理她,將手術刀一一擺好,止血鉗(之前並未打製出來,只是找了相似的代替。),紗布,縫合的針線,一雙乾淨的手套,還有最主要的,麻沸散。
戴好手套,憶兮用消過毒的剪刀小心的剪開那單薄的粗布麻衣,清澈的眸亦不由收緊,剛纔隔着衣物已是唏噓,未成想他竟還有這麼重的外傷。
只是看着那傷口,許多地方依舊是鮮肉翻開,卻是血管較多的位置,血流量卻出奇的少,娥眉輕蹙,憶兮卻也對笙兒道:“去準備剛燒好的開水,實在不行亦可將火爐搬來這房間。”
笙兒亦是一愣,但看小姐這眼神,亦不敢怠慢下去,只道:“是。”
便也退了下去。
房間裡再無她人,憶兮看着小牀上的男子,再仔細檢查着,他的心跳已有些虛弱,是真傷的不輕。
“你點了穴道止血了。”這樣的傷口,不可能只留這點血,而點穴,卻是唯一的解釋。
少年的思緒本不是太好,卻也緩緩睜開眸,便是逞強,那如深潭的眸卻也有些渙散。“爲、什麼?”
這是他這麼多日想問的問題,問什麼救他,她不是將軍府的人嗎?她不是郢霧的人嗎?她不是應該殺了自己的嗎?
憶兮自也知曉他這聲爲什麼是等了多久。“你不必多想,我是醫者,只會救人。”
少年不再說話。
拿過沾了酒精的溼布,憶兮替他清理着傷口周圍的血跡和泥污,淡淡開口。“點穴雖能延緩傷口的出血量,但是因爲身體有傷口,血壓會有變化,你待會必須解開,我必須知曉清楚的情況。”
而這時,笙兒亦走了進來,手中還真拿了小型的火爐和水壺,連銅盆都準備好了。
“小姐,大夫已經來了,在門外候着,要不要……”笙兒小心的開口,她雖不知道小姐是要做什麼,但總預感不好。
看了一旁那鋒利怪異的小刀,無措的嚥了咽口水,小姐該不會是真要對這奴隸做什麼吧!雖然這人是奴隸,但看小姐剛剛那在意的樣子,不像是要殺了他啊!
這……這又是唱哪出?
“不用,你先出去。”多出外傷,加小骨粉碎性骨折,雖然中醫是不錯,但針對外傷和骨科,她應該比他們要懂得多。
外傷不說,那小腿粉碎性骨折,必須要切開小腿,看看骨碎的程度,碎骨和血塊必須清理,而這些手術,他們應該還接受不了。
“可是小姐……公子他……”笙兒亦小心的開口,小姐剛剛是沒出去,都沒看公子的臉黑成什麼樣子了。
“我會跟哥哥解釋,你先出去吧!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來,知道嗎?”
“哦……是。”笙兒亦不好再說什麼,看了一眼憶兮,再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人,心中嘆息,卻也朝外面走去,臨走時卻也不忘關上房門。
到不是她不想留下笙兒,畢竟這樣的手術並不算小,傷口太多,她一個人亦處理不急,只是笙兒還是個孩子,幫不上什麼忙,更何況自己要做的事她從未見過,對她來說用血腥二字來形容亦不爲過,留下來反而會讓自己分心。
將滾燙的熱水倒至銅盆中,憶兮亦道:“解開穴道吧!”
少年一頓,手雖然並無什麼力氣,可卻還是緩緩擡起,對着兩處穴位用力一點。
穴道解開,那少年喉頭忽然動了一下,一縷殷紅的血從脣角涌了出來,沿着臉頰流過脖子,最後在素白的枕頭上留下點點猩紅。
而腹部和大腿之上的傷口更是鮮血涌出,憶兮剛剛仔細看過,大腿處的動脈並未受損,看來只是傷口引起的。
“會有一點燙,你忍一忍。”憶兮說着,卻也將錦布放置熱水之中,用兩個止血鉗夾住,輕擰,卻也覆在上流血不止的傷口上。
灼熱的氣息從傷口處傳來,便隨着絲絲疼痛,可少年卻未在意,憶兮亦未管其他,再擰了一塊錦布,覆在其他傷口上。
“你忍一忍,這兩處的傷口出血量很大,這樣的方法能快速的止血,”
高溫能增快血小板的聚集,粘附在這什麼都沒有的古代,這是很好用的止血方式。
這樣與火炭燒炙傷口一樣的道理,只是這個方法很健康,對患者傷口癒合比較好,減少傷口的併發症。
這裡不能輸血,只能儘可能的減少出血量了。
止好了血,憶兮亦觸碰他左腿小腿處,皮面溫度很高,紅腫現象嚴重,看樣子傷的很厲害。
憶兮收回手,卻也靠近他,道:“小腿處粉碎性骨折,我必須要將你腿部的碎骨取出,我會用麻沸散,你休息一下。”
“不必。”低沉的聲音伴隨着明顯的沙啞,這一點小痛,他還能受的住。
憶兮並不理會,到了酒,取了些麻沸散。“我知曉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但我必須避免任何意外的發生,你若相信我,就把命交給我。”
男子看着她,現在的她與在帝厄戰場上時有些不同,而那雙清澈的眸裡,竟也會多出一抹擔憂。
少年別開眼,卻也默認同意,憶兮將麻沸散喂至他口中,再喂他飲了些酒,卻也深吸了一口氣。
端着上好的瓷碗,憶兮看着那意識越漸渙散的人,她知曉這一份信任對一個國破家亡的人來說有多重。
思緒已經無法集中,男子看着眼前的人,在閉眼的最後那一刻,似乎聽到了那女子淡淡的聲音。“相信我。”
是了,相信她。
憶兮換了一雙手套,畢竟剛剛替他清理過血跡和泥污,現在纔是真正的手術。
用烈酒在那已經紅腫的小腿處仔細的消了毒,將盞了酒精的錦布和止血鉗放好,憶兮這纔拿過消好毒的手術刀。
左手輕輕按壓了患處,卻也小心的切開那小腿處,看到裡面的一切,心中亦是一驚,相對脛量,腓骨損傷要嚴重不少。
腓骨是附連小腿肌肉的重要骨骼,若是癒合不好,亦可出現長短腿的症狀。
憶兮心底一緊,可也耽誤不得。
放下手術刀,憶兮拿過止血鉗,亦小心的清理着小腿內的碎骨與血塊。
然而麻醉散的藥性似對戰場上的小將管用,對眼前的人似乎藥效並不是那麼好。
少年迷迷糊糊睜開眸,朦朧的視線裡,似有個人一直在他的小腿上忙活着什麼,只是他動不了,亦看不清。
一塊塊帶血的紗布自他的小腿處拿出來,少年似乎有些看清了那女子,清澈的眸此刻極爲堅定,這樣的眼神,他真的從未從一個女子身上看到過。
專注,冷靜,自信,嚴謹。
她,真的是一個女子嗎?一個將軍府的千金小姐。
清理完最後一塊血塊,憶兮總算鬆了口氣,擡手拭去額間的輕汗,這纔拿過止血鉗,夾了縫針,亦小心的替他縫合着傷口。
下壓,上鉤,同樣的動作重複了三次,憶兮亦拿過剪刀,在合適的地方剪下,接着再繼續着第二針。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最後一針縫合完畢,憶兮才放下手中的止血鉗和縫針,看了看這紅腫的小腿和清理出來的碎骨。
憶兮去過乾淨的錦布替他包紮着,最後用木板固定,沒有石膏,也只能用木板了。
小心的包紮,憶兮微微嘆息,只這一個傷口,便縫了八針,其他傷口亦要縫合,看來麻沸散還得再喂一次了。
因爲之前實驗了一下,這麻沸散的功效比麻藥差的真不是一點距離,真想着,視線卻也無意瞟像那男子,卻不想正對上那黝黑的眸。
“啊!”憶兮一驚,亦是嚇了一條,而她不知道的是,因爲這一聲,門外便瞬間沸騰了。
“兮兒,怎麼了?”
是穆廖的聲音,他一直站在外面,憶兮知曉,如果不是之前自己有交代,他應該已經衝了進來。
“沒、沒事,不小心磕了一下。”憶兮微囧,看着視線一直未從自己面上移開的人,卻也丟了個白眼過去。“你什麼時候醒的?”
而那男子並未言語,憶兮仔細檢查了一下,這麻沸散的作用好像並未過去,他似乎並不能說話。
憶兮亦不強求,只道:“還有幾處傷需要縫合,你必須再服用一次麻沸散。”
說着,憶兮卻也再倒了一些,卻不想這次,那人卻並不張口,憶兮蹙眉。“不喝?”
“不、痛……”他說的倒是實話,除了意思有一點清醒外,他真的感覺不到疼痛。
憶兮蹙眉,低頭嗅了嗅那麻沸散,不疼?難道是自己量服用的不對,成局部麻醉了?
憶兮放下碗,卻也在男子傷口周圍觸碰了幾下。“有感覺嗎?”
“沒……”
憶兮蹙眉,不是吧!好吧!既然不痛她也用不着再給他用麻沸散了,畢竟裡面的成分她還不清楚,對人體的傷害程度亦不知曉。
取下剛剛用來止血的錦布,眉心一緊,這傷口亦不小,而這樣的傷口,他竟還能忍得。
少年看着那娥眉緊蹙的人,不知爲何,竟有種想替她撫平的衝動,心中一顫,卻也緩緩避開眸。
他是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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