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厄宮中,赫連輕舞正襟坐着。“到不想那丫頭還真會去,派去的人如何了?”
冷蕭恭敬道:“夜梓珏派去護着她的人武藝皆不低,我們的人無一人返回。”
赫連輕舞娥眉一凜,冷言道:“那便繼續派人,就算殺不了那丫頭,也不能讓她去救夜梓逸!”
皇上爲了她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她本還想留她一條性命的,現在看來,她必要死。
“可是公主,皇上那裡……”
“皇上那裡本宮自會去說。”赫連輕舞冷聲道:“你此次做的不錯,虎牢關也不是這麼輕易能丟了,傳令下去,撐着夜梓逸重傷,即刻發兵虎牢關。”
“公主,那虎牢關本就易守難攻,而且敵軍的虎蹲炮我也見過,卻是威力無比,此役我軍重創,若再發兵,只怕吃不消。”
“命你發兵,可不是讓你攻打虎牢關,夜梓逸重傷,城中軍心難安,你只需派人圍着,敵軍移動便退兵,讓他們摸不清我軍目的,消耗他們體力,更重要的是,不要讓任何人有機會進去。”
“還有,將妤憶兮要去郴州的消息散下去,記住,要瞞住皇上,但必須要皇后知道,明白嗎?”
冷蕭微微蹙眉,卻也道:“是。”
···
郢霧宮中,一侍衛疾步走着,臉上亦是焦急。
直到銘政殿,這才行禮道:“皇上。”
“說。”夜梓珏坐在龍椅之上,面色並非太好。
到達郴州,最快三天,以她擔心十二弟的摸樣,應該不會耽擱的,可現在已是第四天,卻仍舊沒有收到什麼消息。
“娘娘一路遇伏,便是有當地官兵幫忙,那些殺手也未間斷過,禁軍亦有幾位重傷的。”
夜梓珏眸光森寒。“娘娘呢?娘娘可有受傷?”
“娘娘到未受什麼傷,只是一路急奔,加之遇襲,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有些疲,但一直吃着自己研製的藥,到無什麼大礙。”
夜梓珏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查清是何人了嗎?”
“從屍體看,一路是斬月的殺手,還有一路,還未查清。”
“兩路人馬?”夜梓珏眸光收緊,斬月是帝厄的人,不想憶兮去救十二弟情有可原,可是還有一路會是什麼人?
“傳令下去,各州郡可明着相互,務必護送娘娘去郴州。”
“是。”
···
一路的廝殺,連他們都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批殺手。
沫非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而傷情嚴重的幾人卻也被當地官差奉命送了回去。
“前面便是虎牢關了。”
憶兮駕於馬上,衣裙染血,已分不清是誰的了,面色慘白的嚇人,她自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藥丸,就這樣送入口中。
連水都沒飲一口,就這樣吞了下去。
“沫非,今天是第幾日了。”她的聲音,很是沙啞。
沫非道:“回娘娘,今日,是第五日了。”
“五日……”憶兮呢喃着,染血的手卻也緩緩收緊,低聲呢喃着。“第八日了……”
沫非自也知曉憶兮在說什麼,行了五日,加上之前他們回城的兩日,和在皇上耽擱的一日,今日,便是第八日。
零絮散劇毒無比,普通人中了也活不過片刻,即便有娘娘的解毒藥撐着,但八日,逸王殿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的。
“走!”她沒有多說一句,駕馬,便向前奔着。
沫非亦不說完,打馬前行。
衣袂飄散,馬蹄狂奔,而直到虎門關下,衆人亦是勒住了馬。
只見虎門關下,千軍萬馬齊齊將其圍着,似漫天的蝗蟲,讓人極爲難安。
憶兮手指緩緩收緊,眸光浸血森然。
“殺!”
“殺!”
這是進虎牢關唯一的路,她必須趕過去。
而城牆上的武殷亦看見遠處的人,一驚。“是小姐,兄弟們,出兵迎戰,誓殺敵賊。”
“誓殺敵賊!”
“誓殺敵賊!”
鼓聲大起,如同奔雷,一時間,箭如飛蝗,嗖嗖而出弓弦,而城牆上的虎蹲炮亦是避開了憶兮他們,朝敵軍打着。
一時間,虎牢關下充斥着刺耳的尖嘯聲,這是死神冷血的招喚!
“殺——!”
一時間,刀光縱橫,槍影紛紛,劇烈的金鐵交鳴之聲似乎都能將人的耳膜震破。
城門打開,武殷更是帶兵出了城,一挺長槍,三兩步飛竄上去,三名叛軍咽喉中槍,極不甘心地睜着大眼、用手捂着咽喉,翻下馬去。
兩軍更是廝殺的兇殘,帝厄軍隊本也是做做樣子,但眼下這情形必是討不到好的,不過多時,便也撤軍。
武殷並未追擊,快馬到憶兮身前,看她一身狼狽時亦是一驚,知曉此行必遇到了什麼事,但卻未過問,只行禮道:“娘娘。”
“夜梓逸情況如何了?”憶兮眼眶浸滿血絲,不僅因爲之前,更因幾日來不眠不休。
而聞言,武殷亦是一頓,神色亦黯了下來、
憶兮手一頓,再不說話,打馬便也朝城中奔去。
城內皆由將士把守,防守森嚴。
舉步踏入夜梓逸所住的地方,看着榻上躺着的人,只覺整個身子墜入冰窖之中,彷彿靈魂被掏空,緩緩填滿了恐懼。
牀榻上的人靜靜躺着,面色青紫,雙眼緊閉,沒有一絲生氣,而周圍的軍醫亦是齊齊跪着,不敢多言一句話。
憶兮心口一陣絞痛,只覺天旋地轉,放佛要站不穩,武殷亦是快步上前攙扶,她卻只是輕輕擡手。
艱難的步伐向他靠近,之前的每一步,都彷彿要用盡一身的精力,一身的勇氣…
她跪在他牀榻前,袖邊點點仍有血跡未乾,幾點暗紅濺滴在白衣上,幾見猙獰。
紮成馬尾的髮絲不知道何時散開的,凌亂流瀉腰畔,幾乎遮住了容顏,一身白衣之上血跡宛然,是蒼白與墨黑間唯一的顏色,分外刺入眼目。
顫抖的手撫上了那冰涼的手,探上那脈搏時,她亦是一顫。
“夜梓逸……”她的聲音,是明顯的顫抖。
牀榻上的人目光青紫,削瘦異常,與往日那俊俏的公子哥完全不同。
他似聽到了她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看到她,深紫的脣角慢慢帶出一絲笑容。
“怎、怎麼弄的……這麼……狼狽,你……是不是傻……沒我盡受欺負……”
憶兮身子微微發抖,喉間澀楚難當,多少話語堵在那裡,卻一句都不能言,到最後,竟是無聲的落下淚來。
“都……都說了,你哭……很醜……別……哭了。”
憶兮看着他,淚水止不住,顫抖的手卻急忙去解腰間的袋子。
“別……別……費力氣……了……毒已攻心……沒、沒救了……”
憶兮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不是白費力氣,你知道的,你知道我醫術很好的,我會治好你,夜梓逸,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走。
“都說了……別哭……醜……”夜梓逸無力的手輕擡,替她擦去眼淚,她卻握着他的手,那麼用勁,似乎在同什麼人爭搶一樣。
“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哭,夜梓逸,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回來,你不可以食言,你從來沒有對我食言過的,從來沒有的……”
夜梓逸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卻未淡,那般清明,彷彿只是以前那個桀驁的公子哥。
“你是……怕再也找不到……能欺負……的人了……吧!”
眼淚蔓延過臉頰,流進嘴裡,苦澀難忍。“是啊!你走了,就沒有人給我送禮物,沒有人幫我收拾殘局,沒有人陪我喝酒,沒有人再讓我欺負,夜梓逸,我只有你了,求求你,別走!”
夜梓逸看着他,有些渙散的眸眼底的笑卻隱下去了一些,多了抹心疼。
他看着眼前的人,一身的血腥狼狽,滿面的蒼白愁容,這一路趕來,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他手指微動,想要替她拭去臉頰上的血痕,低啞無力的聲音卻道:“憶兮……回……回到那谷裡吧!避開……這亂世……好好的活着,不要揹負太多……不要有仇恨……”
憶兮連忙搖頭,可是話還沒說出來,就看到他固執的眼神,她心口一陣絞痛,卻偏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拼命搖着頭。
“憶兮……人生有大多……出其不意……,你沒有錯……別再……爲難自己,我知道……你……心裡沒有……九哥……,其實……一開始……我就不該帶你回來的……”
“不,是我的錯,夜梓逸,別走,我今生所揹負的罪孽已經夠重了,求求你,不要走。”她哭着,喊着,像一個孩子般委屈。
“傻瓜……怎麼會是你的錯,放過自己吧!難道……算是……算是我的遺願……”
“夜梓逸。”
“憶兮……外面……是不是下雪了……爲什麼……不生火,我有些冷了…… ”
憶兮一顫,忙起身坐在牀榻前,將他攬起,靠在她的懷裡,顫抖的手將錦被掖好,她將他抱的很緊,卻是喊道:“拿被子……拿被子來……”
衆人聞言,忙慌的去拿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