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了凜出去,簡單的換了藥,吃了幾粒消炎止痛的藥,憶兮已然着上軍醫的服飾,這纔出門,看見那靜靜站在原處的人。
“那個,凜,我其實在這裡待的挺好。”眼下並沒有什麼人,所以她還是喚的他凜。
他畢竟是將軍,自己身爲軍醫並不適合在他身邊。
“傷好之前,不行。”
凜的態度自然堅決,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這裡本就變數較多,她又受了傷,自然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可是……”
“走吧!”凜不再多言,轉身卻也朝外走去。
憶兮亦是一愣,雖有些無語,卻還是沒出息的跟了過去。
眼下一前一後,凜的步伐很慢,估計是考慮了她的傷的。
可不想凜並未帶她回行營,而是上了城牆。
雲海翻涌,冷風烈烈,凜目不斜視,一雙長眸散發着刺骨的寒,傲視天光,身後是收服不久的屠各,而前方,卻是一望無際的大漠。
憶兮亦緩步走上了城頭,與他並立而站,望着那毫無瑕疵的側臉,此刻的他就如大地的主宰般,指點江山,而即便如此,亦無人敢質疑他的能力。
“又有下一步計劃了嗎?”凜有這方面的能力,他一直都知曉。
“回去吧!傷好之後我讓人送你回去。”清冷的聲音還是傳來,卻激的憶兮一個寒顫,比這寒風更甚。
“不要。”憶兮着急搖頭。“你該知道我來了這裡就沒有回去的打算,凜,不要送我回去。”
凜緩緩轉過身,神情是異常的認真。“戰場並非兒戲。”
“我從未將它當兒戲,凜,你該相信我,我能保護自己,這段時間,我不也過來了嗎?”
“可你還是受傷了。”他能顧忌一時,卻難保不會有意外,他能捨得或者拋棄一切,但事關這女子的,他卻總是狠不下心。
“這是小傷,也是意外,而且你該知道,我能一人來此,也可以再來第二次,你是想看着我,還是任由我胡來。”
隨是要挾的話,憶兮卻帶着誠懇,凜看着她,黑色的眸劃過一抹複雜,久久,卻也開口。“以後,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憶兮淺淺一笑,他這是答應了。
而這時,冷蕭亦大步登上城頭,面色一如既往。
“將軍。”冷蕭行禮,見憶兮在此,卻也欲言又止。
“那個,我先……”憶兮本打算避開,畢竟軍中之事不是何人都能探知的,卻不想那低沉的聲音還是傳來。“說。”
冷蕭卻也道:“妤將軍帶領的大軍出事了。”
憶兮心下猛地一沉,神色亦蒼白了幾分。
父親……
“說清楚。”
“兵部左侍郎謝言知押送的大軍糧草在烏譚附近被劫,隨行護送兩萬將士全軍覆沒,無一生還,糧草也就地被焚,入漠北的糧道已經被從中切斷。”
“烏譚部落王連同赤勒王出盡了兵力將大軍圍困在赤勒與烏譚交界的赤沙絕地,那邊突臨大沙暴,大軍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十分吃虧,數次突襲都不能成功,反而被分作了兩處。”
凜看了一眼面色已然慘白的憶兮,卻也緩緩回頭,荒漠天氣被就奇怪,匈奴之人雖早已習慣,可郢霧將士卻來自各處,若風雪還好,大風沙又有幾人親自遇見過。
行軍打仗,主要也是佔個天時地利,此時於他們已是地利,一旦遇上氣候驟變,形勢就可能發生極大的變化。
只怕匈奴人早已看出了這幾人會有這樣的天氣,纔會殊死攔住大軍,畢竟妤將軍對他們來說是最強大的敵人,沒有做好一切打算,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命諸將入行營議事。”清冷的聲音還是開口。
冷蕭未再多言,行禮便也退下。
凜回頭深深看了卿塵一眼,多餘的話卻未說,只道:“我先送你回去。”
“凜……”
“別怕,一切有我。”凜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卻也截下她的話。
憶兮就寢的行營離大軍議事的地方並不遠,初春本該是難得的好天氣,在這裡卻被陣陣的寒風替代。
呼嘯着,似要吞噬一切。
憶兮坐在遠處,手心亦是涼的極致,很難想像父親那裡是怎樣一番情況,父親久居沙場,能攔下他的,該是怎樣的困境。
而大軍又被敵軍困在絕地,鳥獸無蹤,一旦斷了糧草軍需,大軍人數越多越就容易被拖垮,統馭失策的話甚至可能出現兵敗如山倒的慘重後果。
而就在這時,外面卻有幾分嘈雜之聲傳來。
憶兮微微蹙眉,捂着傷口,剛開門卻也聽見熟悉的聲音。
“放我進去,我要見軍醫。”武殷站在遠處,神情亦不是太好。
“將軍有令,此處誰都不能進去。”雖是鬧事,但眼前的人是護軍,那兩個將士到還算客氣。
“若我真要進呢?”武殷聲音亦是冷了幾分。
“放肆,軍營重地,豈由你胡來。”守門的將士亦怒了幾分。
憶兮微微蹙眉,卻還是開口,武殷,他怎麼來了。“讓他進來吧!”
而那守門的將士亦是一愣,憶兮這才道:“是我讓他幫我拿些東西過來的。”
那兩名將士一愣,可軍醫都已經發話了,他們也不好再阻止。
見沒了阻攔,武殷疾步朝憶兮走去,神情亦是焦急。
待走入房間內,武殷這才道:“小姐,你沒事吧!”
憶兮淡淡搖頭。“我沒事,你找我,有何事嗎?”
“妤將軍他……”
“我知道,大軍爲圍在赤沙,加上風暴,情況很難,將軍這邊有決策了嗎?”
是爲父親的事來的,其實也不奇怪,畢竟武殷之前一直是隨父親的大軍出征的。
“大軍分三路,一路隨李將軍取烏譚,一路隨冷護衛奪赤勒,剩下的將軍親自領軍,直襲捍蛭。”
她竟然都未好奇武殷是如何探知的消息,竟問道:“那赤沙呢?”
武殷只是淡淡搖頭。
憶兮亦明白此意,卻也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姐,難道就要至妤將軍於不顧了嗎?”武殷亦有些着急,不想小姐聽到消息後竟是這般摸樣。
“武殷,你現在所追隨的將領是他,他的一切決斷你都不該有質疑。”憶兮亦是開口。
“可是大軍被困赤沙,將軍調兵遣將卻絲毫未有救援的意思,軍令如山,我自該服從,可卻做不到見死不救,尤其是妤將軍。”
憶兮別開眼,卻還是道:“父親他不會有事的。”
“末將雖不知道小姐與驍威將軍是何關係,但也不該如此不管不顧。”
不知是因爲着急還是其他原因,憶兮總覺得武殷這次少了往日的鎮定,她不信他看不出這裡面的道理,可還是說出了這些話。
“他是我的父親,我難道就不着急?只是着急並不能解決問題。”
說着,卻也將桌案上的羊皮地圖打開,卻也道:“或許你是着急,你跟在父親身邊多年,該瞭解他,更該瞭解凜,這地圖是你教我看的,我不信不看不出這裡間的端倪。”
“大軍雖被圍困在赤沙,可圍困他們的匈奴大軍卻是烏譚和赤勒兩處,烏譚物產富饒,也算是匈奴屯糧的要地,而赤勒也是舉足輕重的部落,他們不可能放任此處不管,他兵分兩路取這兩處,是圍魏救趙之計。”
“而這兩處用兵是虛招,他真正的用意是取捍蛭,你看到捍蛭了嗎?”說着,手指亦落在了捍蛭那處。“此處接赤沙絕境,是大軍脫困必取之路,取下這三處,才能恢復運糧,而我不信你未看出。”
憶兮的聲音不急不緩,看着眼前的人,果然,武殷未再說話。
“父親領兵多年,遇此陷進,我雖擔心他,但更相信他不會有事,也謝謝你,我知道你是擔心。”
武殷從地圖上收回視線,久久,卻也開口。“若並非如此呢?小姐就敢如此斷定嗎?”
“因爲我不僅相信父親,更信他。”憶兮道:“他的領兵能力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差,他的決斷也不是率性而爲,你即在他的軍隊,我雖不要求你相信,但也不要質疑。”
久久,武殷還是開口。“小姐……很在意驍威將軍。”
“是。”並未否認。“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武殷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卻也被僵硬覆蓋,憶兮微楞,轉過頭,卻也見一抹黑衣站在原處。
手微僵,卻還是行禮。“將軍。”
凜款步走進,眼底並無什麼神色,道:“軍營規矩,你該明白。”
武殷一愣,怕也是關於隱瞞小姐身份,還有剛剛偷聽的事了吧!“末將明白。”
說完,卻也抱拳退了下去。
憶兮蹙眉。“什麼規矩?怎麼了?”
“沒事。”凜開口,卻也扶她坐下。“傷未好,便不要隨意亂走動。”
“凜,你別忘了,我也是個大夫。”
看了桌案上的地圖,凜卻也緩緩合上,久久,卻也道:“你沒有什麼要問的嗎?”
“你不是說有你嗎?我還問什麼?”憶兮淺笑,他雖不知道凜來了多久,但相信他那句話,自己並非玩笑。
“大軍不會有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