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兮醒來的時候,房內並無其他人,艱難的支起身子,由於拉扯,劇烈的疼痛從左肩傳來。
捂着傷口,看着這陌生的房間,憶兮卻也拿了件衣物隨意披上,這才往外走去。
這房間的構造與裝飾與郢霧並不相同,看樣子是大軍入城了。
緩步向外走着,卻不想被兩個將士攔住。
憶兮神色有些蒼白,也沒什麼力氣和他們爭辯什麼,有些沙啞的聲音卻也開口。“將軍呢?”
出奇的,這二人並未有要隱瞞她的意思,只直接道:“將軍和諸位前鋒將軍在商議軍情。”
“是嗎?”憶兮乾裂的嘴角勾起一笑,卻還是道:“這裡是哪裡?”
“屠各城。”那將士亦開口。
憶兮到不吃驚,武殷說過,拿下屠各,其他兩城應該不在話下了。
未再多言,憶兮卻也朝外走起,不想被眼前的人攔住。
娥眉不由一蹙。
“軍醫諒解,將軍吩咐軍醫傷好之前,不能隨意亂走。”
那小將面色還算淡然,卻也明白眼前的人並非常人,語氣還算恭敬。
“我不會亂走,我去軍醫營拿些藥而已。”憶兮至始至終都是捂着傷口的,雖知道經過處理了,但還是疼痛異常。
“軍醫營的人待會兒會送藥過來。”
“我身體不同常人,尋常也是用我自己的藥調理的。”到不是不相信其他軍醫的藥,只是自己之前有研製了治外傷的藥,對自己傷口比較有效而已。
“將軍只是不讓我亂走,並沒說讓我不吃藥。”
憶兮的態度很明顯,那些將士雖很爲難,但也不好再多言什麼,因爲他們知道,眼前的人跟將軍的關係非同一般。
不讓吃藥,的確是他們的不對了。
“軍醫可否告知藥的地方,末將這便派人去取。”
“我自己去。”憶兮本就不想多言,她的包裡雖不說是什麼秘密,但也不習慣常人去觸碰。
未再多言,便也要朝外走。
“軍醫。”那兩人亦忙攔住。
“你們知道攔不住我的,又何必浪費力氣,你們如果不放心,可以隨我一起去,待會我會同將軍說是我的主意,不會爲難你們的。”
憶兮亦是開口,她的傷她自己瞭解,走走並不影響什麼。
那兩名將士相視而望,亦不好在多言,她說的沒錯,他們的確攔不住她。
到不是因爲武力不及,是他們沒有那個膽子,更何況她還有傷在身。
憶兮見他們未說話,也不再多言,只是徑直朝外面走去。
只是這次,他們卻未在阻攔,而是不言跟上而已。
憶兮步伐並不快,其實除了拿藥以外,她也是有些顧忌的,畢竟是將軍的行營,她現在的身份只是普通的軍醫,這樣只會讓人懷疑罷了。
更何況此次必是血戰,受傷的將士也不會少,她也有些放心不下。
果然,剛到安置軍醫的地方便也看到不少忙碌的軍醫和滿地的傷員。
只是看樣子,傷口都處理的差不多了。
而楊忠亦看到了她,疾步靠近,卻也道:“你怎麼來了?你傷未好,不該隨意亂走的。”
“我昏迷了幾日,傷員的傷都處理好了嗎?”看他的樣子也猜到這幾日夠忙的,而自己沒有絲毫認知的唯一原因,便也是昏睡了。
“三日而已。”楊忠淡淡開口,看到她身後的兩名將士卻也道:“這裡你便不用操心了,好好休息吧!”
將軍知道她的女兒身份,待她亦是極重,眼前的女子身份必定不簡單。
憶兮也是無語搖搖頭,這身子果然是弱到不行,一處箭傷就能讓她昏睡三日。
“沒事,我只是來一些藥而已,我之前的包袱你有看到嗎?”當時戰情緊急,又要放箭矢,她身上也沒帶多少東西。
“是你營帳的包袱嗎?在這裡的,護軍之前便送過來了,說你會回來取,我幫你去拿。”
武殷……
“我同你一起吧!順便麻煩你幫我換一下藥。”她的聲音不大,卻也足夠身後的二人聽見。
這幾日換藥,凜應該是屏退左右了的吧!
果然,那二人表情有些怪異,卻也只在外停下,未曾進來。
憶兮緩步走進,這房間裡所有佈置都充滿了西域氣息,只是多出來的藥材到讓她有幾分親切的感覺。
憶兮找了一處坐下,看着楊忠將自己的包裹遞了過來,卻也道:“你檢查一下可有少什麼?”
畢竟大戰,丟點東西也並不奇怪。
憶兮隨意的檢查了一下,卻也道:“多謝楊軍醫,並沒少什麼東西。”
楊忠只是點點頭,卻也欲言又止。
“楊軍醫有話不妨直言。”其實對於他要說什麼,憶兮已然猜到一二。
果然,楊忠猶豫片刻卻還是開口了。
“我雖不知道你的身份,但看護軍和將軍對你的態度都能猜到,你的身份並不簡單,既然如此,又何必來軍中冒險,當時情況若是將軍再晚回來一分,你這條小命就沒了。”
“可他還是趕回來了。”憶兮笑,隨機卻也低下頭,道:“說實話,其實來之前我並未考慮太多,可來了之後,我並未後悔,從殺人,到救人,皆未後悔。”
或許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番話吧!她雖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也知道父親哥哥包括凜,他們皆踏上了這樣的道路。
而現在,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更接近他們,而也是現在她才發現,這條路並不易。
若是之前,殺人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只是狠辣的字眼,現在,她這雙手卻是真真切切的染血了。
楊忠未多言,卻也道:“沙場之上,本也是生與死的追逐,這世上只要有戰爭,就必須拿命去維護自己認爲對的那方,不管是被逼無奈還是作何,這戰場之上,論的,便是生死,即踏上了這條路,就並無什麼好後悔的。”
這話到讓憶兮有些吃驚了。“楊軍醫,你該不會……”
楊忠似猜出她心中所想,道:“我並沒殺人,不過到聽羨慕你,若我能有你這般膽識,也不會淪落到這裡。”
憶兮未再多言,從之前他對自己的態度便已經猜到幾分,他並不喜歡走後門的人。
而朝中之勢不靠關係那是不可能的,不懂得這潭水有多深的人自會受到排擠。
而眼前的人應該就是其中一個,所以纔會淪落到軍醫的地步,她雖不覺得軍醫有多麼見不得人,甚至覺得軍醫很值得炫耀的職業。
只是這裡的人卻不然,因爲不是每個時空的人會因爲你手上戴了十字架的圖標就不會殺你,不管你是哪國的人。
在這裡,命並不值錢。
累死累活還冒着生命危險的戰場救人,自是比不上皇城愜意的。
“你還是想回太醫院嗎?”
楊忠淡淡搖頭。“我只想好好行醫罷了。”
不錯,相對於太醫院的攻於心術,這裡的救人,會更純粹一些。
“不過你的病還未好,不可太過操勞,我之前給你的藥也要常備着,不舒服的時候就吃一粒。”
“還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以爲他只是說的自己的傷,卻不想一個眼神卻示意自己看看身後,憶兮微微蹙眉,轉過頭,卻不想正對上那雙黑眸。
憶兮差點找個洞鑽下去,那原本無波無瀾的黑眸此刻卻明顯帶着慍色,完了……
楊忠卻並不打算與她承受這怒意,忙行禮道:“下官先告退了。”
說着,便真的一溜煙兒跑了。
而整個房間,卻也只剩下凜好憶兮兩人。
此時的凜一身勁裝,幹練卻又將他的整個輪廓塑造的非常好,不同於他平日的着裝,亦不同戰場上的摸樣。
現在的樣子,很帥,真的很帥。
他的凜,真的不同之前了,或許,他原本就該如此的。
“那個,我來拿些藥。”憶兮的聲音很低,在凜面前這般沒出息,還是第一次。
而凜並不說話,只款步走近,在她面前停下,久久不語。
而這樣安靜且尷尬的場景讓憶兮不太好受了,卻也忙道:“你罵我吧!我不該不聽話跑到這裡來的,該好好養傷的。”
“爲何要來此?”
低沉的聲音還是從頭頂傳來,卻不是責備,語氣中更多了幾抹憐惜。
她並未聽錯,是憐惜。
憶兮緩緩擡頭,正對上那張俊逸的容顏,視線卻落在那雙只有自己的眸上。
不知爲何,她竟覺得此時他的眼睛異常黑亮,似乎將滿天滿地的陽光都吸入了那深邃的眸心,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灼灼奪目。
“我不知道,只是知道,去年的那些時日,我再過不得,也不想等。”
這算是正面回答了吧!
凜看着她,那清澈的眸依舊,只是面色卻帶着幾分病態的蒼白,這樣的容顏,只會讓他更自責。
“這樣做很危險。”他不敢想象,那晚的那一幕再出現自己會如何。
憶兮卻淺笑的搖搖頭。“凜從不會讓我有半分危險,即便是之前,你不也趕到了嗎?我信你,也信我自己,不管任何時候,不管多艱難,我都會讓自己堅持到你來的那一刻,凜。”
身體一個被拉扯,自己已然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憶兮只覺身子一僵,凜,是在抱她嗎?
胸口貼近他的胸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手臂輕擡,回抱眼前的人,夠了,這樣,便已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