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父削去了頭髮,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爲何腰繫黃絛,身披直錘,見人家夫妻們灑落,一對對着錦穿羅,不由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
阿瑜聽着這咿咿呀呀的戲劇,不禁覺得牙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兒好像真的有了疼痛感呢。
她不禁納悶,這就是古代貴族女人的消遣愛好?原諒她真心欣賞不來國粹啊。
在皇宮的那些年,雖說也出席了不少宮宴,見過不少才藝表演,可那都是高級的競技型表演,這傳統的國粹還真沒見識過。
“王爺,您可是身子不爽快?”
阿瑜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弱弱的聲音。
方敬業是個伶俐人,能夠在這虎狼之地混到知府的位置,還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些眼力見的,見到阿瑜臉上稍微有些不適,立即笨了過去噓寒問暖。
衆人見到座上的女子竟能讓方敬業屈尊下跪,親自去照料,心中亦是十分好奇,不由得將視線紛紛轉移到此處,看這出大戲。
阿瑜見衆人原本都在好好地聽戲,突然間竟都轉過來看着自己和方敬業,心中一頓,這些人都怎麼了,不好好的看戲,看他們作甚,難不成她長得比臺子上的旦角兒還好看不成?
等等,這些人的小眼神有些怪異啊,怎麼亮晶晶地,跟她在華夏看見企鵝上狗血八卦新聞一樣火光四射啊。
不對,狗血八卦,莫非這些人想的是……
天吶,她的清白,就這樣在衆人的小眼神下被污衊了?
絕對不可以!
阿瑜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了許多,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看得方敬業心驚膽戰,剛纔還樂呵呵的看戲呢,怎麼現在就怒氣衝衝的呢,難不成他的飯食不夠精美,他請的戲班子不夠好?
想到這裡方敬業不由得狠狠地剜了一眼夫人安氏,若不是她小家子氣,不捨得多花幾個銀子,請個好點的師傅來,怎麼會讓王爺不高興呢?哼,王爺要是不高興的話,只怕他這個知府也要做到頭了,今後從哪裡挖銀子啊。
婦人之見,果真短淺。
唉!
安氏被方敬業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心中亦是委屈萬分,她孝敬公婆,伺候丈夫,教養兒女,還爲他納妾,哪點對不起他了,如今就因爲她人老珠黃就得被嫌棄?
安氏如今是萬分後悔當初沒有聽自己爹爹的話,年輕時不明白父母的苦口婆心,倚仗自己的花容月貌,一心愛戀那窮書生,不顧一切的的自降身份下嫁給他,最後爲了他的官途把孃家的家產都花光了,可她得到了什麼?
只有相公的嫌棄,小妾的怨恨,子女
們的怨恨還有父母的死不瞑目,她活得真是窩囊啊。
方敬業,你若是對我真的半分情誼都沒有,那我就自請下堂,在也不受你這怨氣。
這樣想着,纏繞在安氏心中多年的擔憂也慢慢的散去,她揚起了頭,毫無畏懼的瞪回去。
方敬業看着安氏竟然敢直視他,心中越發的生氣,這個女人竟然忘了婦德,居然就這樣望着他,簡直是有辱斯文,這樣的女人怎能繼續再擔任方府的主母呢,他一定要休了她。
安氏愛慕方敬業二十多年,也幫着他打理了不少事務,因此對於方敬業的這個表情十分清楚,她是把他惹怒了吧,看來他有大動作了啊,可是他能有什麼轄制她的呢?好像就剩下這個主母的名頭了。
安氏淒涼無奈的一笑,他想要拿就拿去吧,這個男人的本質她已經看清了,他不再是自己當初看中的那個在樹蔭下的青年了,不再清秀俊逸,不再單純。
其實他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人,只是她一直都在卑微的祈求他的愛,所以才忽略了他的本心。
或許一開始他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良人吧,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的癡戀。
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阿瑜看着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心中猜測今天的宴會不會是一個陰謀,可是陰謀還沒有想出來,就察覺到了安氏身上的變化,怎麼說了,有一種農民翻身當家做主的感覺,雖然這個比喻很不恰當,但事實好像就是那樣的呢。
安氏的長相算不得大衆眼中的美人,但是她眉眼精緻,氣質溫和,加上身上的書卷氣息,倒是別有一番滋味,這樣的一個女人應當備受丈夫歡心,怎麼會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呢?
阿瑜向安氏望去,這個女人是方敬業的原配,跟在他身邊二十多年,看着他從一個窮酸書生,變成了如今的一州大員,只怕是知曉些什麼的。
安氏察覺到一股探尋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量,心中不由一喜,相公果真對她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待視線掃過去後,心中的失望如同潮水般襲來。
抓緊茶杯的纖纖素手變得泛白,她怎麼還對那個中山狼抱有幻想呢,一個能夠爲了不丁憂可以將自己父母的死訊瞞得緊緊的男人,一個爲了討好上司可以把自己愛妾拱手相送的男人,怎麼還會對自己這個糟糠之妻有情誼呢?
她到底是知道了些什麼,爲何神情如此淒涼?阿瑜心中越發打定主意要和這方府的主母見上一面,試探一番。
安氏也開始打量起阿瑜,她還沒有好好的看過眼前的這個女孩,是的,只能算上一個小女孩。方敬業帶這個女孩進來時,她只當是相公又看上的一個女人,又覆着面紗,看不清面容,只看那雙瀲灩
的桃花眼,還有那玲瓏有致的身段便知曉是一個難得的美人。
方敬業本就不是什麼清心寡慾之人,自從做了這雍州的知府成了真正的土皇帝后,好色貪財的本性更是暴露無遺,隔三差五帶回一個美人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可是如今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卻是和以往的那些女人不同,她的眼睛雖然媚,可是眼神清澈堅毅,身段雖然妖嬈,氣質卻是上佳,但看那坐姿便知曉定是大家族出身的姑娘,只是這樣一個身份的人怎麼和方敬業走到了一起,真是可惜啊。
愛恨均在一念之間,當安氏還愛着那個男人的時候,她看他什麼都是好的,可以爲了他不顧一切,可當她失望了,放下了那段無望的愛,她又變得無比的決絕,無比的厭惡那個虛僞的男人。
這是什麼眼神?阿瑜竟然在安氏的眼中看見了惋惜和傷心的眼神,按照周圍這些人的反應來看,安氏應當是仇視她的纔對啊,怎麼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
“諸位,請安靜下,老夫今日有句話和大家說說。”方敬業起身,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臺上的戲劇便停了下來,人羣也變得寂靜了許多。
阿瑜面紗下的臉色一黑,這個方敬業在雍州的影響力可真大啊,就是承恩帝在宮宴上說上一句話,效果都沒他好呢,就是不知道自己這個雍王在雍州百姓心中有沒有地位呢?
“今日是賤內的生辰,我們夫妻攜手扶持多年,一路經歷了不少的風雨,老夫能取得如今的成就也和夫人的傾力相助是離不開的,因此今日特意宴請諸位,就是爲了給夫人辦個生辰宴,也和諸位同僚聚上一聚,方某再次感謝大家的賞光。”
衆人紛紛端起酒杯,嘴裡說着諂媚話,恭喜這知府大人娶了個賢內助。
安氏臉上掛着僵硬的笑容,心中不住的唾罵方敬業,這個男人當真無恥到了極點,明明一年半載都不會到她的院子一趟,今天居然在衆人面前說和她情深義重,不就是想要泊個好名聲,可惜啊,他的名聲早就敗壞了,底下這些人不過是仰仗他的恩澤過日子,自然盡力討好他。
真是一出賓客盡歡的好戲。
阿瑜瞥見安氏臉上的假笑,心中的懷疑越甚,旁人若是聽到了這樣的讚譽,只怕是臉上都笑成了花,可這知府夫人卻是皮笑肉不笑,一副強撐着的樣子,莫非這裡面還有她不知道的內情。
“諸位今日可真是有福了,老夫府上不僅有諸位同僚,還有一位貴客大駕光臨,來讓我們一起歡迎這位貴人。”
不會是說得她吧?阿瑜直覺心中一萬頭草泥馬狂嘯而過,不是說好了先不要說出她的身份嗎,怎麼這就忍不住了?
果然男人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