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樹已經開始長了綠芽,一片雪白裡一點嫩綠,偏生最頂上的部分映着陽光又透點粉白味道,嬌媚可人。
剛推開門時阿瑜見到的便是如此一副賞心悅目的景象,若是忽略了地上的那羣跪着的人就更好了。
只見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整齊的跪了一排宮女太監,臉色青灰中泛着慘白,眼皮一上一下的在苦苦地掙扎着,頭髮絲上還能看見經營的露珠,看樣子應該是從昨晚就開始跪了吧。
這些人她都有印象,不是喜歡嗑瓜子聊八卦的宮女,便是油頭粉面•偷懶取巧的小太監,還有些嘛,比如那滿臉都是肉的胖嬤嬤,對她也是親近的,不過總把她當傻子似的,常常中飽私囊,還喜歡慫恿她做些蠢事,也不知道誰纔是她的主子。
承恩帝會出手,完全不意外,這些人是得好好教訓了。
“公主,您起了,快讓奴婢來伺候您梳洗吧。”
不知什麼時候,兩個丫頭也過來了,她們的眼神比以前更恭敬了,看來是被下面的這些人的遭遇給震懾到了。
阿瑜心裡頭有些複雜,對於她們,她目前還是滿意的,承恩帝出手並不是針對她們的,不然也不會還好好端端的還站在這兒,只不過沒必要特意解釋就是了。
按部就班的洗漱•用膳,便到了上學的時辰。
經過昨天的初步接觸,她已經重新獲取作爲學生的技能點,開始滿血復活。
隨着時間的推移,阿瑜的課程漸漸地跟了上來,雖然起步晚,但架不住天資好,又肯下苦功,很快就和大部分同窗的水平一致了,這倒是令承恩帝欣喜不已。
這天在飯桌上的父女倆都都不在狀態,一副沉思的樣子。
承恩帝煩惱的是阿瑜的伴讀人選,自從他下旨停了王芊芊和馮雅麗的伴讀後,不少大臣紛紛表示想要送自己的女兒進宮給公主當伴讀,可他說了不要女的只要男的,這些人便不吭聲了。
也有一些破落戶將庶子的名字報了上來,只是單看那家風便沒了繼續下去的慾望,那樣的人家裡能教出個什麼樣的人來,說不定他的乖女兒也得被帶壞。
他也能理解這些人的想法,身份教養上得了檯面的人家是不屑這麼個伴讀位置,身份次點兒的不想白白的錯過機會就報庶子的名字,這些人想吃熱饃饃還怕燙手。
放在平日裡他也就會一笑了之,當個用膳的調料,可嫌棄的對象成了他的女兒就不成了,好像他的閨女成了過街老鼠似的,如此不待見。
想到這兒便使勁的扒拉 碗裡的米飯,不難想象明天正乾宮裡的大人們又要面臨一場暴風雨了。
阿瑜憂心的是天機子,這已經過了一個月,怎的還沒來?難道他找到真命徒弟了,還是不知道跑到哪裡浪了。這倒是有可能,天機子那性子還真是不着調,也不知道將她這個才認識一天的徒弟忘到哪兒去了。
用過早膳,父女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上朝的上朝,上學的上學。
五月的天氣,只早晚微微沁涼,中午陽光晴好,瓦藍的天襯着一院子雪白的梨花,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包在了一塊巨大的金色琥珀中。
課堂還是老樣子,夫子依舊讓他們搖頭晃腦,同僚們依舊三三兩兩,嘉言也因爲平西王妃病危回到西城侍疾了,只剩她一個人形單影隻,這倒也不錯的,她能夠騰出更多的時間看書。現在上書房裡的人都知道三公主如今是個不苟言笑的書呆子,一個人獨來獨往。
面對這樣的阿瑜,承恩帝很是心酸,他明明想的是她能夠通過上學交到更多的朋友,性情更開朗些,如今卻是便成了這副清冷的樣子,還好在他面前終究是不一樣的,想到這兒心裡又小小的自豪了一把。看吧,女兒對我就是不一樣,罷了,她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有朕在,誰又敢多說。
課程結束的比較早,距離晚膳還有段時間,阿瑜想了想還是去文淵閣看看書。解決了文字的問題,隨着對這個世界的瞭解越多,她發現自己越是貧瘠的厲害,她現在要爭分奪秒的汲取一切有用信息,如同一塊乾癟的海綿需要水分來滋潤。
她在這兒找到一本很特別的書籍,封面是羊皮卷,存放在文淵閣的一個小角落裡,用珍貴的紫檀木木匣子裝着,上面積滿了灰塵,書頁已經泛黃,輕輕一翻就能扯破。
直覺告訴她,如果錯過了的話她會悔恨一生的,當她輕輕地翻開第一頁,她便緊緊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雙肩因爲過於激動不住地顫抖。
她不是一個人。
看着那熟悉的字母,她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好像被春風安撫了一樣。
它上面的內容是用英語記錄的,明明是冰冰涼涼•扭扭曲曲的字母,她卻覺的那是熱情的呼喚,在她眼中再美不過了。
從她穿越過來已經整整一年了,從剛開始的喜悅慶幸,再到後來的孤苦無助,以及現在的步步爲營,她都是一個人,如今看見了前輩的手書已是極大的欣慰了。
老朋友不知道我的新習慣,新朋友不知道
我的舊習慣。
阿瑜盡情的宣泄,將這一年來的情緒都盡數釋放在這間昏暗狹窄的屋子裡。
不知過了多久,阿瑜收住了眼淚,開始徜徉在前輩的記憶裡。
夕陽從窗櫺那一點一點的沉落,最後一絲餘暉也和她作別,她卻全然不知,陳琴在哪個女子的悲歡裡。
“咚------咚!”“咚------咚!”“咚——咚!”一慢三快,糟了,這是落更,已經七點了。
看看後面還有那麼多,一時半會兒是看不完了,想到下次再來不一定還能找到,何況這本書沒有文淵閣的標記,放在這兒也沒人在意,索性便把它塞入懷裡準備帶回昭陽殿晚上再看。
鑑於她這不是初犯,清涼殿和昭陽殿裡的人已經習慣她在暮色下奔跑回來,但承恩帝仍然會貼心的安排心腹在清涼殿門口等她,若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還會等她一起用膳。
阿瑜原本冰冷堅硬的心牆開始融化,這樣體貼周到的父親真的很少見,哪怕是在宣稱男女平等的華夏也少見,只是想到淑妃的逝去,心裡還是會抽搐一下,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落入承恩帝的陷阱中,記得前世公司有個資深的HR說過,怎樣才能完美的消滅掉敵人------溫水煮青蛙,讓對方心甘情願的吃下你的糖衣炮彈,還無怨無悔。
可是,她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猜測,這裡面會不會有隱情啊,或許淑妃並沒有離去呢?只是每每想到這兒,她就忍不住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怎麼會呢,若是淑妃沒有死去,他怎麼會捨得自己那毫無自保之力的小女兒呢?
她真的好害怕現在的一切都是假像,她已經快要沉淪在這溫柔鄉里,不願意再獨自出去面對血雨腥風了,就這樣吧,時光停留在這一刻,與世無爭,歲月靜好。
近了清涼殿,才發現承恩帝根本沒在,他會去哪呢?
“阿墨,今天什麼日子?太后的千秋節要到了吧?”太后的壽誕就在這幾天,她不會那麼黴吧。
“回殿下的話,今兒個是初一呢,太后娘娘的壽辰是初六,公主可是擔心禮物的問題?”初一,這個日子怎麼如此耳熟呢,她好像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
阿瑜臉上難得千年一遇的愁悶,倒是讓阿墨擔心不已,“公主,您不用擔心了,皇上早就替您備好了的。”
嗯,既然想不出來既不想了,皇上已經備好了,那她就不操心了。
回了昭陽殿,才發現這兒還有個大大的禮物等着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