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撩起南宮無憂肩頭的華髮,似一縷縷銀白色的絲線,在風中起舞,他神情寡淡,雙手自然的垂在兩側,如閒庭信步般,在這茂盛的林蔭樹下漫步,前方尊貴的少年天子,似未曾被他放在眼裡,自成一方天地。
沙千宸忽然駐足,“朕始終記得,年幼時的表妹,她打小就喜愛跟隨在朕的身後,呵,如今闊別十多年,她的身上竟再難找到昔日的影子了。”
“……”沉默,冷淡的眉梢微微擰起,有些不悅他這副熟絡、親暱的口氣。
“朕一直認爲,你配不上她。”沙千宸說得直白,轉過身,銳利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似鋒利的刀刃,要將他看穿。
南宮無憂淡然回視,神色波瀾不驚,不曾因他突漲的氣勢,而有任何的動容,“那又如何?她是我的妻。”
他終於開口,言簡意賅的一句話,卻分外堅定。
“哼,一個連溫飽也無法給予她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她?”沙千宸涼涼一笑,如果說平日裡他的溫柔只是表象,那麼現在,他整個人就似那出鞘的寶劍,鋒芒畢露。
“這是我和她的事,與你何干?”南宮無憂寸步不讓,淡漠的氣場,絲毫不遜色於沙千宸。
兩人隔着不到兩米的距離,瑤瑤對望,似有無聲的硝煙,在他們之間竄動、瀰漫。
“朕不日便將啓程回國,但是,朕會一直留意表妹,但凡你對她有任何異心,對她有任何不好,朕必定要叫你付出代價。”溫潤的容顏此刻已是一片深沉,那雙清澈溫和的眼眸裡,跳動的,是決絕的肅殺。
他的話是警告,也是威脅。
“我不會。”他淡然迴應,面對他的脅迫,依舊坦然如山,面不改色。
“希望如此。”沙千宸輕笑一聲,對他的許諾,不曾說相信,也沒說不信,當然,他是否信了,南宮無憂全然不在乎。
他想對她好,無關其他,僅僅是心裡這樣想,於是,他纔去這樣做。
深夜,三皇子府,南宮歸玉從暗衛口中得知,近日來,上官若愚和他的二哥,正在忙活着什麼事。
暗衛將一份宣傳紙遞給他,上邊寫明,不日後,她將成立一間私塾,供家境貧寒的孩子上學。
“呵,這倒是件稀罕事,本皇子這位二嫂,似乎是做好人做上癮了?”南宮歸玉涼薄的扯了扯脣角,眼眸中有暗光閃爍,“她做這件事,二皇子是何反應?”
“回主子,二皇子似乎很支持二皇妃的做法,這幾天,不少人見到他在這間宅子裡進進出出,沙興國的天子,也曾露面。”暗衛單膝跪地,一五一十的將打聽到的消息上報。
南宮歸玉的神色略顯危險,“沙興國天子也未曾阻撓?”
他對這個女人是否太過於縱容了?竟願意讓她在外拋頭露面?
南宮歸玉原本想替她找點麻煩,但有沙千宸在此,他便將這主意暗暗壓下。
或許,他可以利用這件事,緩和同那女人之間的關係,從而拉攏沙千宸?
但想到那女人三番四次與他做對,他又有些不太甘願,他若有所思的坐在木椅上,久久不曾出聲。
漆黑的書房裡,安靜得落針可聞,暗衛跪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喘,只覺房中的氣氛壓抑得讓他倍感胸悶。
“罷了,成大
事者不拘小節,若是能籠絡沙千宸,像她服軟一次,又有何妨?”南宮歸玉冷不丁啓口,低聲喃喃道,面上的糾結與矛盾,如過眼雲煙,消失無蹤。
若是能夠得到沙興國的青睞,能和沙千宸交好,對他的大計,必定如虎添翼。
而想要接近沙千宸,眼前就擺着一條路,只要能搭上上官若愚這條線,興許可行。
第二天一大早,上官若愚沒去宅子裡監工,派夜月過去,幫忙看着,自己則帶着一雙兒女,出了門,去集市上逛逛,準備買些價廉物美的傢俱,等到宅子翻新後,及時搬進去。
“孃親,這把椅子怎麼樣?好漂亮啊。”剛進到木材鋪,上官玲就被一把深紫色的雕花木椅吸引了目光,指着它,期盼的看着上官若愚,想要把它抱回家。
“小姑娘好眼力,這可是上等橡木做成的吉祥椅。”掌櫃的殷勤的向她們科普椅子的材料和花紋的寓意。
上官若愚直奔重點:“多少錢?”
正誇誇其談的掌櫃頓時像是被人點住啞穴,微微一愣,“兩百二十兩銀子。”
臥槽!搶錢啊!
果斷PASS,她的預算裡,可沒這麼貴的東西,兩百兩銀子?丫的,夠她去醉仙居吃好幾頓豐盛的大餐了。
挑挑揀揀,她才選定了幾件看着不錯,價格也地道的桌椅,但在付錢時,掌櫃的卻說:“敢問夫人,這些東西可要小店送往貴府?”
“好啊。”省了一筆勞工費,上官若愚點頭答應下來。
“那還得再加五兩銀子。”掌櫃撥着算盤,一筆一筆算着她需要支付的銀兩。
十兩銀子,五十兩銀子,一百兩銀子……不斷攀升的數字,聽得上官若愚心頭滴血。
小臉糾結的擰成一團,媽蛋!能不能別再唸了?
“夫人,總共四百九十八兩銀子。”掌櫃笑眯眯的看着她,將羅列着貨物的紙張交給她檢查。
手指顫抖的將紙張接過,看了看,她險些沒站穩,擦,這特麼是她以前在小鎮上一年的生活費啊!
她這會兒不僅肉疼,渾身沒一個地方不疼的。
“能打個折嗎?”她顫聲問道。
“這……夫人,本店是小本買賣,本就沒賺多少錢,您看?”掌櫃面露一絲歉意,態度卻十分堅定,擺明了寸步不讓。
上官若愚嘔得差點噴出一口血,遲疑的站在原地,給自己做着心裡疏通。
沒事,沒事,現在的開支,都是爲了將來的收益,有付出纔會有收穫,她要理解!
雖然道理她懂,可又得掏錢的慘淡現實,她依舊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掌櫃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若不是見她衣着還算華麗,幾乎都要出聲攆人,不做她這筆生意。
“這錢,我替她給了。”就在店鋪裡的氣氛變得格外凝重時,一道冰涼且富有磁性的聲線,從門外飄入。
上官若愚雙眼刷地大亮,迅速轉頭,媽蛋!哪兒來的好心人?
當她見着店鋪外,一席深紫色華衣,墨發高束,如富家公子般緩緩而來的南宮歸玉時,眸子微微沉了沉,臉上驚喜的笑容不減:“哎喲,三弟啊,你剛纔說啥?”
爲了確保自己沒出現幻聽,她開口證實。
南宮歸玉嘴角一抖,總覺得,她的表情太過古怪,太熱情,也太猥瑣。
他決定以替她付錢爲由,進行搭訕的行爲,是否錯了?
不知怎的,他心裡隱隱冒出了這個念頭。
但話已經說錯口,就算再後悔,他也不可能收回來,冷峻的面容強行擠出一絲微笑,上官若愚眼角微微抖了抖,次奧,他幹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這裡是五百兩銀票,她的東西,我給了。”南宮歸玉特豪邁的拿出一疊銀票,遞給掌櫃,然後道:“二嫂,好巧。”
“……”巧你妹!擺明了是一場特意製造的偶遇,他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說出好巧這兩個字?能要點碧蓮麼?上官若愚在心裡腹誹,但面上卻笑得格外殷勤,“哎喲,真還真是巧啊,要不是碰到三弟你,今兒我說不定連這扇門也出不去,三弟,謝啦。”
有人替她買單,她當然也得說點好話,她從來不會和銀子過不去。
一口一個熱情的三弟,聽得南宮歸玉渾身的雞皮疙瘩不斷往外竄,但皇室裡長大的人,誰不是演技出衆的演員?冷峭的面色略顯柔和,“無妨,自家人,這點小事應當幫的,二嫂待會兒可有空?相請不如偶遇,不知能否請你吃頓午膳?權當做是爲昔日幾次無理,向你賠罪。”
上官白猛地皺起眉頭,這個壞蛋一定對孃親有別的圖謀!他對南宮歸玉幾次三番的挑釁至今記憶深刻,他這會兒怎麼會突然改變?絕對是在挖坑想要讓孃親跳。
“好啊。”一抹精芒迅速消逝在她的眼底,上官若愚笑吟吟的答應下來,“那就勞煩三弟你破費了。”
兩人之間和諧的氛圍,讓人誤以爲,他們倆的關係有多好,說說笑笑的,全然不見了往常的爭鋒相對。
南宮歸玉在暗中特地派暗衛前往醉仙居,定下包廂,打算宴請上官若愚。
“額,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方便一下。”剛進入酒樓,上官若愚忽然捂着肚子,做痛苦狀。
南宮歸玉也沒阻撓,上官若愚牽着兒子,朝着茅房的方向過去。
而南宮歸玉則帶着上官玲,上了二樓的包廂。
小傢伙鼓着腮幫,滿臉的不高興,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後,她低頭掰着手指,對眼前坐着的帥哥,沒有任何反應。
雖然她特喜歡看帥哥,可是,她也很記仇,誰讓他以前總是欺負孃親,就算他長得再好看,她也不會喜歡他的。
“你想吃什麼?”秉着愛屋及烏的想法,南宮歸玉輕聲問道,佯裝出的柔和麪容,卻沒能討得上官玲的歡心。
她癟癟嘴,一針見血的道:“你笑得好難看。”
不想笑就別笑,幹嘛笑得這麼難看?
嘴角揚起的弧線頓時僵住,一抹怒色,掠過他狹長冷峭的眼眸。
他不和小孩子計較!他忍!
比起拉攏上官若愚後能換得的好處,這點小氣,南宮歸玉還未放在心上。
只要能夠和沙興國交好,他日,待他坐上帝位,今日所受的羞辱,他會連本帶利討要回來!
如毒汁般陰狠的暗光,在他眼眸深處凝聚。
上官玲不知怎的,忽然打了個寒顫,唔,有誰在暗地裡罵她嗎?
一刻鐘後,上官若愚掛着一臉閒適舒暢的笑容,返回包廂,卻不見上官白的人影。
“孃親,老哥呢?他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上官玲困惑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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