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邢臺上一個個眥目欲裂形象盡失的人,南宮無憂頓感滿意,輕輕點了點頭,道:“做得不錯。”
那名動手的隱衛難掩心頭的驕傲,能夠得到主子的誇獎,是何等的榮幸?這下,他站得愈發挺拔,胸口用力挺起來,下巴太高,背後好似有一條尾巴,快要翹去天上。
“……”南宮無憂漠然將視線收回,下屬一臉小人得志什麼的,他沒有看見。
菜市口內,場面死一般的沉靜,百姓們揚長了脖子,只覺得一顆小心肝正在噗通噗通跳動,皇上真的打算要烹殺這些犯人?
有人腦補過頭,幻想着接下來即將發生的畫面,五臟六腑頓時一陣翻騰,“哇!”
好惡心!
有一人開始捂脣乾嘔,不少人也紛紛效仿,整個一連鎖效應,夜月不忍直視周遭這副太美的畫面,默默的擡頭望天。
今日以後,主子的名聲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他沒辦法做到安心。
很快的,隱衛扛着一口黑色的大鍋,從空中落地,鐵鍋砰地一聲被放在地上,掀起一層淡淡的塵土。
“主子,鐵鍋已經送到。”他恭敬的抱拳,爾後,站到一邊,餘光古怪的從這些面色慘白的百姓身上掃過,心頭不禁疑惑起來,在他離開的短短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回來後的氣氛,總是透着幾分詭異?
好在影部的隱衛大多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心裡雖說疑惑頗多,可面上卻不露分毫。
纖細的手中輕輕敲擊着桌面,那雙寒潭般深幽的眼眸,此刻彷彿愈發變得濃黑,“第一個,就你吧。”
指尖輕輕點了點邢臺上,方纔大聲叫囂,似乎頗有骨氣的羅家家主。
已年過半百的男人,兩鬢微白,按理說,早已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他,應該能面對任何事,可此時,乍一聽到南宮無憂的命令,腦子頓時空了,一片空白。
“走。”隱衛縱身跳上邢臺,口中低喝一聲,竟提起他的衣領,隨手一揮,把人乾脆、利落的丟進下方那口巨大的鐵鍋中。
九門的侍衛正在賣力的架着柴火,做着點火前的一切準備工作。
身在鍋中的羅宇嚇得直哆嗦,渾濁的雙眼溢滿淚光,他嗚嗚的慘叫着,殺了他吧,殺了他吧!他寧肯人頭落地,也不要體會被活活煮熟的滋味。
“別急,你稍後會體會到箇中的滋味的。”南宮無憂眸光微閃,自覺將他懇求的目光解釋爲迫不及待要體會一把被煮熟的感覺,涼薄的脣瓣一張一合,吐出的話,卻令羅宇差點一頭栽在鍋裡。
不要說得他好像很想要體會好麼!可惡!這種事誰會期待啊。
夜月對他此刻凌亂、恐懼的表情深感同情,誰讓他得罪了主子呢?任何一個惹主子不開心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更何況,羅家那些殘黨,動誰不好,偏偏要腦殘到進宮去擄走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這可不是自尋死路嗎?
要怪只能怪他這個做家主的不好,放任手下人做出這等事,觸怒主子,不然,他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柴火很快就被點燃,熊熊的火焰散發着一股灼熱感。
九門侍衛吃力的將鐵鍋擡起來,架到柴火上,羅宇被腳下的鍋底燙得連連慘叫,可嘴被堵着,那淒厲的慘叫聲,聽上去更像是嗚咽。
“灌水。”南宮無憂無情的命令道,眼眸密切留意着周圍的動靜,那些隱藏在暗中,同他玩着捉迷藏的敵人,還不肯現身嗎?還是說,他們以爲自己當真不敢動手?
一抹譏誚的冷光自眼底閃過,呵,他不信,一個一個慢慢煮熟這些人,他們還能坐得住!
不急,他有的是時間,同他們慢慢耗!
隱衛不知跑哪兒去弄來了一桶涼水,嘩啦啦順着羅宇的頭頂,倒了下去,直把他給澆得透心涼。
大火在寒風中被吹得越燒越旺,火焰搖曳着,很快,鐵鍋裡就有白色的蒸汽騰昇起來,羅宇的嗚咽聲愈發淒厲,像是厲鬼的嘶吼,讓人不寒而慄。
無數百姓受不了眼前這一幕,捂住腹部,彎腰乾嘔。
好凶殘,好暴力。
南宮無憂神色不變,一直在專心的留意着周圍的動靜,羅宇的慘叫聲隨着熱水被燒開,漸漸變得驚悚,尖利。
隱衛們盡忠職守的站在邢臺四周,如一座座雕塑,對鍋內慘絕人寰的畫面,毫無任何感覺。
慘叫聲由強轉弱,到最後,羅宇竟整個人被煮到通紅,兩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一股極其強烈的噁心味道,在空氣中瀰漫着,味道讓人作嘔。
“還不肯現身嗎?我倒想看看,你們能忍到幾時。”南宮無憂涼涼低語道,眸光輕顫,指了指邢臺上,那名羅家嫡出一脈中年齡最小的男孩。
他看上去約莫只有七八歲大,本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因爲遭逢鉅變,整個人呆愣呆愣的,好似一具失去靈魂的傀儡娃娃。
隱衛押着他走下邢臺,在鐵鍋外架起一把木梯子,用鐵鉤,將羅宇滾燙的屍體,從裡邊勾出,鋒利的鐵鉤貫穿他的鎖骨,鮮血瞬間飆出,似正在噴射的噴泉,極致血腥。
“啊啊啊!”那名男孩似是被這殷虹的液體觸動,身體扭曲着,大吼大叫。
那參雜了恐懼、憤怒、痛苦……好似凝聚世上所有負面情緒的叫聲,直擊人的心臟。
許多婦女不忍的撇開頭,皇上好狠啊,竟連這麼小的小孩也不肯放過!
如果說最初,他們僅僅是爲了前來看戲,爲了來看熱鬧的,那麼此時此刻,再沒有任何一個人,還能保持鎮定,還能以一種看熱鬧的心情,來面對這慘絕人寰的殘忍酷刑。
“他怎麼敢!!”正在和隱衛捉迷藏的老妖婆,忽然,敏銳的聽到,從皇城中央的地帶傳來的那一聲淒厲而又悲慘的慘叫。
是小少爺!
她咬着牙,停在一處酒樓頂端,登高遠望,從這裡,可以將前方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清楚的看見,小少爺被一名黑衣男子推搡着,一步一步靠近那口正在沸騰的鐵鍋,嫋嫋的白霧模糊了鍋裡不斷冒泡的滾燙熱水。
不!他怎麼敢!
被仇恨扭曲到近乎瘋狂的雙眼,驀地轉向監斬臺上,姿態優雅,無情似死神般的年輕天子。
那人是小姐最喜歡的侄子啊,是小姐曾經的姐姐,在臨終時,拼死生下的兒子。
三皇子不在了,羅家也散了,這個侄子可以說是小姐除了親生骨肉與家族外,最看重的。
不行,她不能看着小少爺被活活烹殺!
“南宮無憂。”老妖婆提起丹田裡一股強勁內力,朗聲高呼。
響亮渾厚的聲音,破空而來,混雜了內力後,殺傷力十足,不少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竟被這一聲怒喝,刺激到雙耳冒血,耳膜被硬生生震破,他們痛苦的捂住雙耳,在地上疼得滿地打滾,不斷哀嚎。
“保護主子。”夜月立即拔出腰間佩刀,以絕對性的保護姿勢,站在南宮無憂身前。
邢臺四周的隱衛,化作數道黑影,朝着監斬臺撲來,落在他的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將他牢牢保護在中央。
一雙雙冰冷的,充滿殺意的眼睛,眺望後方,那間酒樓的頂端。
冬日豔陽下,老妖婆孤身傲立在房頂之上,質樸的粗布麻衣迎風飛揚,在她的腳邊放着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箱子。
“主子,她是……”夜月瞳孔驀地一縮,已然認出那居高臨下的老女人,是什麼人。
南宮無憂輕輕擡手,阻止了他的話,悠然從木椅上拂袖站起,下顎輕擡,“她呢?”
他明明站在下方,位置分外弱勢,在氣勢上,極容易被人打壓。
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給人的感覺,完全不遜色於上方那抹佔據高處絕佳位置的老嬤嬤。
好似一座大山,巍然不動。
老妖婆眸光輕顫,譏笑一聲:“南宮無憂,你還真的在乎這個女人啊。”
說着,她提了提腳邊的木箱子,神色愈發諷刺。
一介帝王,竟會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他究竟是自負到無畏,還是當真愚蠢?
上官若愚激動到眼淚都快要冒出來,尼瑪,他就在外邊!
嚶嚶嚶,她終於快要擺脫這些天來苦逼、悲催的生活了。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強烈的想要回到他的身邊,想要呼喚他的名字。
“住手。”她的舉動,令南宮無憂心裡的猜想成了真,那口木箱子裡,果真裝的是她!淡漠的面容瞬間冰封,眸光冷得刺骨,似壓抑着萬千黑暗情緒,“放了她。”
“放?南宮無憂,你以爲我費盡千辛萬苦,把她抓來,就憑你一句話,就想讓我放人?你說,這可能嗎?”老妖婆仰頭大笑,那混雜了內力的笑聲,如高音波,刺激着鎮痛着無數人的雙耳,尤其是那些沒有內力傍身的普通人,幾乎抗不住這雙耳發聵的滋味,體內的血液也在這內力的影響下,開始沸騰。
“哇!”無數百姓痛苦的吐出一口淤血,僅僅是一聲長笑,便令他們身受重傷。
南宮無憂狠狠擰眉,她可能撐住?
“哈哈哈,南宮無憂,你是在爲這些老百姓心痛嗎?”老妖婆誤會了他陰沉冰寒的面色是因爲什麼,還以爲,他是在替在場這些百姓感到擔憂,心裡得意得不得了。
她在擄走上官若愚的時候,就沒想過還要活下去,但就算要死,她也要在臨死前,讓他品嚐到,世上最撕心裂肺的痛苦,究竟是何種滋味。
“……”夜月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女人,腦洞還能開得再大點嗎?沒看見主子的眼睛整個黏在那口木箱子上,他真正在擔心的是誰,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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