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到來時,見着的便是這樣一幅歲月靜好,溫馨甜蜜的畫面,剛擡起的左‘腿’,默默放下,他遲疑的站在廳外,自己是進去呢,還是不進去呢。
廳外那抹絮‘亂’的氣息,南宮無憂怎會沒有察覺?他默默放下手臂,走至上官若愚身旁坐下,淡道:“進來。”
得到恩准後,夜月這才放心大膽的進屋,“屬下見過主子,見過姑娘。”
行禮後,他剛擡頭,目光便‘精’準的發現了上官若愚脖頸上,‘裸’‘露’在衣襟上方的肌膚,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白皙的肌膚上,竟有粉‘色’的紅印!
夜月的目光太過扎眼,上官若愚微微垂頭,臉上忍不住一陣發燙,臥槽!他往哪兒看呢?
“恩?”一記涼颼颼的眼刀,冰冷至極,刺得夜月頭皮陣陣發麻,他火速將視線收回,心裡滿腹委屈,主子啊,他真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好麼?能不能別用這麼可怕的目光盯着他一個勁的看?他表示自己壓力山大。
“你最後一次見到紅蓮是在什麼時候?又是何時發現她未在府中?”上官若愚一心記掛着紅蓮之死,對這主僕二人之間洶涌的暗‘潮’裝作沒發現。
夜月微微一怔,想了想,才道:“是在昨日清晨,姑娘您醒來前不久,屬下曾經過後院,聽到她的哭聲,當時還過去同她聊了幾句,之後,姑娘甦醒,屬下本是想過去告知她這個好消息,但她已不在那處,”他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復又問道:“姑娘,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難道那丫鬟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夜月隱隱覺得,外出歸來的姑娘有些不對勁,神情凝重,眉頭緊鎖,與平日裡嬉皮笑臉的樣子截然相反,必定是發生了什麼。
“她被人殺害,屍體方纔在‘私’塾外的小道上出現。”她沉聲道,心情甚是沉重。
“被害了?”夜月有些吃驚,一個小小的丫鬟被人殺害,這事算不上多大,但誰敢保證,這兇手不是另有目的?萬一是衝着姑娘和主子來的呢?
“姑娘,會不會是有人想要對您和主子不利?纔會特地對紅蓮下手?”夜月猜測道,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丫鬟,能得罪什麼人?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個理由,能說得過去。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對方的手段如此兇殘,若是沒有深仇大恨,那就只能是變態。”手裡的線索少得可憐,上官若愚一時間也毫無半點頭緒,“你確定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昨天清晨?”
如果是那樣,紅蓮的屍體死亡時間,絕對不正常!屍體的僵硬程度,沒有超過二十四小時以上的時間,是不可能出現全身硬化,除非,在她死後,屍體被人特地處理,故意製造出這樣的假象!
微微蹙起的眉頭,這會兒皺得猶如一個小小山包。
一隻纖細的手指抵住她緊鎖的眉心,耳畔是清潤如雲的聲線,“別皺眉。”
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
“只要想到她臨死前遭受到的一切,我真的沒辦法冷靜,”她嘆息道,神‘色’分外惱火,雙手黯然握緊,雙眸中似有熊熊火焰正在焚燒:“太狠了!用那樣的手段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得有多大的仇,才下得了這種狠手?擦,別讓老孃逮住他,不然,老孃絕對要把他一巴掌呼到牆上去。”
兇狠的視線,讓夜月心頭有些發涼,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寧可得罪小人,也別得罪‘女’人。
南宮無憂默了默,縱然知 ??曉,她是在替那丫鬟不平,可看着她爲別的人,哪怕是一個‘女’人,如此上心,他心裡依舊有些不太舒服。
“算了,坐在這裡一個人幹想也不是辦法,”隨意‘揉’了‘揉’臉蛋,她拂袖起身,“我去趟九‘門’,解剖屍體後,興許能找到什麼線索。”
“我與你同去。”他淡淡道,貌似平靜的話語,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與堅定。
上官若愚也需要一個人替她打打下手,於是便同意了,夜月被留在府中,保護兩個小傢伙的安全。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府,這會兒,海平線上,已隱隱有淡淡的光輝正在瀰漫,青與白兩種‘色’澤,以天際線爲中軸,層次分明。
但此刻,再美麗的景‘色’,也難勾起上官若愚的注意,她幾乎全程冷着一張臉,埋頭往九‘門’直衝。
南宮無憂沉默的陪在她身旁,步伐始終與她保持在同一條線上,並肩而走。
天‘蒙’‘蒙’亮,九‘門’府衙內,上至當官的,下至普通士兵,全部聚集在此,府衙內的氣氛略顯凝重,只要想到那具剛送回來的屍體,如今就放在衙‘門’的大堂中,等待檢驗,這些正在站崗的士兵,恨不得腳底抹油,馬上回家。
李奎派了士兵前往五皇子府,向南宮歸霸報信,但傳信的士兵卻被府裡的家僕阻擋在‘門’外,聲稱,他們主子睡了,不能前去打擾。
上官若愚穿過京城中濃濃的白霧,來到府衙前,威嚴的衙‘門’外,兩尊石獅子栩栩如生,一把鳴冤的巨型擂鼓擺放在‘門’口,頂部,高掛一方牌匾。
“奴才拜見二皇子,拜見二皇妃。”‘門’口站崗的士兵一見她現身,一個個全鬆了口氣,救世主終於來了!他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不用承受與一具死狀極慘的屍體同處一個屋檐下的悲催處境。
上官若愚無語的發現,貌似這些士兵對她的態度,十分的熱情?熱情到近乎詭異。
“吃錯‘藥’了麼?”她‘摸’了‘摸’鼻尖,口中嘀咕道。
“興許。”南宮無憂接了一句,淡泊的眼眸,挨個掃過這幫一味盯着她看的士兵,視線所到之處,彷彿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壓力,似巨山般,落在士兵們的肩頭。
他們背脊一僵,下意識垂下腦袋,不敢與之對視,心裡一陣驚愕,這二皇子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魄力?什麼也不做,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感到害怕和畏懼。
“二皇妃,二皇子。”李奎從大堂迎出來,在同他們打過招呼後,就領着二人,來到屍體停放的大堂中。
按照上官若愚的吩咐,屍體在搬運回來後,不曾有任何人碰觸過,並且,整個大堂沒有人把守,只一張蓋着白布的木板,停放在中央,爲這大堂平增了幾分詭異與‘陰’森。
“負責記錄的人呢?”上官若愚環顧四周,發現,除了‘門’口有士兵把守外,大堂中,只他們三人,狐疑的目光落在李奎身上,“今日是大人你親自記錄嗎?”
此言一出,李奎差點嚇得栽倒在地上,一張威嚴剛正的容顏糾結的擰在一起,“呵呵,二皇妃真愛說笑。”
讓他在此處一邊欣賞解剖的過程,一邊還得仔細記錄下所有發現?他表示這事情太美,他接受不來。
“我有在說笑嗎?命案當前,我可沒有那種閒工夫。”上官若愚硬梆梆拋出一句話,頓時,李奎神‘色’僵住,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夠尷尬的站在原地,有些無措。
“這次,我來。”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替李奎解了圍。
他匆忙擡頭,愕然看着語出驚人的二皇子,我勒個去,就二皇子這身板,他確定圍觀了整個過程後,不會暈厥過去嗎?不會引起毒發嗎?
“二皇子,您是認真的嗎?”李奎弱弱的問道,他實在很難想象,一個無悲無喜,仿若神明般,超脫在六界外的男子,會在解剖過程中,全程旁觀。
這種事他連想象都想不出來,好麼?
上官若愚也狐疑的朝他看去,略帶質疑的目光,彷彿在無聲的詢問你行嗎?
男人不管在什麼時候,永遠不可以說不行!寡淡的‘脣’瓣用力抿了抿,他道:“我從不說笑。”
“……”接連被擠兌了兩回,李奎已經從尷尬到麻木,他只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呵呵,這二人絕壁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從各個方面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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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二皇子非得要做這份工,卑職只能答應,二位自便,卑職就在屋外靜候,若有吩咐,請隨時呼喚卑職。”見南宮無憂主意已定,李奎將筆墨紙硯‘交’給他後,便退出了大堂,臨走時,他還不忘順手將房‘門’給帶上,唯恐見到了什麼不該見到的畫面。
安靜的大堂裡,兩支白‘色’的蠟燭在蠟臺上滋滋的焚燒着,光線並不算明亮,上官若愚手捧燭臺,將其放到木板邊緣,而角落,南宮無憂也已在一張四方的橡木書桌上,鋪好了宣紙,纖細如‘玉’的手指,從筆筒中勾出一支‘毛’筆,纂過墨漬,左手輕壓右手寬袖,幾縷白‘色’秀髮,自然而然的從他的肩頭滑落到‘胸’前。
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充滿了一股窒息的美感。
上官若愚要是在平時,多半又得三魂沒了倆,但這會兒,她的關注力,壓根就沒集中在他的身上,一雙沉靜的黑眸,正緊緊盯着跟前的木板,微微吸了口氣,從衣袖中將工具掏出,一字排開放在木板旁,方便隨時更換,爾後,她掀開了白布,‘露’出了白布下方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雙眼不忍的閉上,雙手合十在‘胸’前,她默默的在心裡念道:紅蓮,你在下邊可得好好看着,我一定會替你找到兇手,將他繩之以法,待會兒所要做的一切,全是爲了追查到真兇,請你見諒。
每次在解剖屍體前,她都會對屍體做禱告儀式,並非‘迷’信鬼神,只是因爲,一種尊重。
南宮無憂靜靜看着她立於木板旁的身影,不知怎的,他隱隱覺得,她此刻的神情彷彿帶着一種虔誠的,神聖的光暈,忽閃的燭光圈灑在她的身上,前所未有的耀眼。
平靜的心‘潮’,彷彿被拋入一顆細小的石子,‘蕩’漾開一層層細碎的,卻又繾綣的溫柔漣漪。
上官若愚做好禱告,睜開眼,轉頭道:“你待會兒記得記錄下我……”
話還沒說完,就全消失在了她的舌尖,臥槽!他那表情啥意思?
這種一轉頭突然面對一雙寵溺的眼睛,真心很嚇人有木有?
“你方纔說什麼?”似海水般深幽的眸子,再度恢復平靜,他緩緩垂頭,試圖遮掩面上的緋‘色’。
話題轉移得這麼快真心好麼?
一滴冷汗無聲滑下她光潔的額頭。
“咳,我想說,你記住待會兒要如實記錄下我說的每一句話,不要有任何遺漏。”她鄭重的說道,等到他點頭答應後,又添了一句:“還有,在我工作的時候,別‘露’出剛纔的表情,怪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