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想過,戰爭會來得這麼快,邊城海東青送來的密報,僅僅是南商大軍有異動,但兵臨城下,竟是如此迅猛。
當李一鑫迅速寫信,提筆疾書想要將邊關消息,再傳回京師,南商大軍已然開拔,踏過國境,揮軍而來。
這一天,邊關城池被迫,本該安居樂業的百姓,成爲了戰爭的犧牲品,鮮血與屍體,將一望無邊的沙漠侵染成血紅色,一眼望去,如一片血海,不寒而慄。
城頭飄舞的沙興國旗幟,在投石車的撞擊下,無力坍塌,慘叫聲,哀嚎聲,在城中各處蔓延,城門被迫,兩萬守城將士,無力抵擋南商鐵騎的蹂躪,李一鑫指揮着將士,浴血奮戰一日一夜,最終,被夜月一刀斬下首級,血淋淋的頭顱,成爲戰利品,高掛在城牆之上,百姓死傷無數,只有不足百人,逃離戰爭。
南商在一日內,佔領沙興邊關要塞,將旗幟高掛在這片不屬於他們的領土之上,彷彿在向天下人宣告。
狼軍來了!
“報——”一名騎着浴血戰馬的士兵,衝進皇城,卻來不及將戰況轉達天聽,在進入城門之際,只能發出最後一聲高吼,身體無助的從馬背上倒下。
“啊!死人啦。”安寧的皇城,這一天,陷入恐慌。
刑部官差趕到,一眼便認出,這名士兵身上所穿戴的,正是邊關將士的盔甲。
“出事了!”沒人知道,南商國的大軍爲何會突然兵臨城下,更沒人知道,邊關的情況究竟如何。
但所有人彷彿都嗅到了,空氣裡瀰漫着的那股腥風血雨的味道。
“再探再報!”沙千宸穩坐龍椅之上,雙手黯然握緊龍椅扶手,面上溫和的面具被徹底撕裂,眸中閃爍着驚怒。
“皇上,臣請旨出戰,支援邊關。”雲翼撩袍從朝臣中站出,當仁不讓,第一個請命出戰。
昔日,他父親戰死沙場,被南商鐵騎踩踏成肉泥,而今天,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國仇家恨,他不會逃避!不會退讓!定要將這幫膽敢踏足他們領土的賊子,一個個親手斬殺!
“皇上,不可啊,兩國多年從未開戰,我國雖兵強馬壯,但南商帝多年隱忍,此番忽然開戰,必定手握秘密武器!理應先派使臣前去,弄清楚南商帝真正意圖,在考慮對策。”文官中,亦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三國多年和平,早已簽訂互補侵犯的條約,誰也不想面臨戰爭,誰也不想看到國破家亡。
他們只希望能夠以和平談判的方式,坐下來商議,而非用戰爭來解決一切。
“哼,談?南商國大軍兵臨城下,還談什麼?諸位可是怕了?”雲翼當即起身,一雙鷹眼凌厲鋒銳,冷眼掃過這幫儒學之士,那眼神,好似刀子,割得衆多文官,面頰生疼。
怕?捫心自問,他們能不怕嗎?沙興國安定多年,突然戰爭襲來,他們怎能不慌?怎能不怕?
“夠了,雲翼,朕命你率瑤池鎮外五萬大軍,趕赴邊關,迎戰南商!”沙千宸沉聲說道,要戰便戰!他從未怕過!
“皇上——”文官跪地請命,卻難以動搖帝王的決定。
雲翼當天便率領親兵前往距離邊關不過三十里的瑤池鎮,準備迎戰。
戶部籌集軍餉,糧草,同時出發,硝煙已然在沙興國內瀰漫。
上官若愚莫名發現,今日,宮中的宮人,大多神色恐慌,似乎出了什麼事。
“那個誰。”她忽然叫住給自己送午膳的宮女,笑吟吟的朝她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宮女不安的轉過身,停在她半米外,“公主有何吩咐?”
“宮中出了什麼事?”她一邊拿起桌上筷子,一邊問道,而上官玲和上官白,則自覺的坐在圓桌兩側,對這話題表示不感興趣,正和桌上的菜餚做鬥爭,大口大口吃着。
“公主不知?據說今日有邊關士兵快馬回京來報,邊關戰亂!南商國已經打來啦。”一想到戰爭開啓,宮女便害怕得只想掉眼淚。
他們從未經歷過戰爭,那彷彿是史書上蒼白的一行文字,但如今,兵臨城下,他們隨時將會面臨鐵騎的蹂躪!
所有人都在怕,都在祈禱。
就連皇宮中,也被這股恐慌佔滿。
“什麼?”手中金筷叮噹一聲掉落在桌面上,“開戰了?”
怎麼會……
她滿臉吃驚,心頭嫌棄一陣軒然大波,南商國出兵攻打沙興?誰能告訴她,今天是不是愚人節?不然,她怎麼會聽到如此可笑的事情?
“是的。”宮女重重點頭,淚眼婆娑:“聽說雲將軍已集兵迎戰。”
“爲什麼會這麼突然?”她想不通,三國一直處於和平期,怎會毫無徵兆,拉響戰爭?而且,偏偏是南商,攻打的,又是沙興!
總不可能是因爲她吧?
顫抖的脣角僵硬的扯了扯,不不不,她不認爲那人會做出這種事!
爲了一個女人,挑起戰爭什麼的,又不是演狗血言情劇,怎麼想都不太可能。
但心裡那絲不安,那絲驚恐,又是因爲什麼?
“唔,戰爭是什麼?”上官玲滿臉不解,歪着頭,向上官白尋求解釋。
將不懂就問的優良傳統發揮得淋漓盡致。
“笨蛋!戰爭就是會死很多人。”上官白用最直白的話向她解釋,眉頭不自覺皺起來。
要打仗了嗎?這地方似乎變得不再安全,他要不要帶孃親離開呢?
“知不知道開戰的原因?”稍微穩了穩心頭的駭浪,她咬牙問道,媽蛋!想不通,她怎麼想也想不通,戰爭發起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腦海裡驀地閃過,那封送到她手裡,被她撕成兩半的信箋。
喂,別告訴她,她烏鴉嘴再次猜中!
“奴婢不知。”宮女臉色蒼白的搖搖頭,“那南商帝真是可惡至極!竟破壞聯盟條約,發起戰爭!”
她的心態,與沙興國內的百姓一樣,對南宮無憂恨得咬牙切齒。
話剛說出口,她驀地反應過來,貌似眼前這位,還頂着南商皇后的頭銜,膝蓋頓時軟了下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奴婢失言,請公主恕罪。”
“你沒說錯。”上官若愚無力的靠着木椅,神色有些恍惚,似怒,似諷刺,“他的確可惡。”
那人是瘋了嗎?他可知,這麼做,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即使從未看見過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但她親眼見到過,戰爭是什麼樣的。
那是血流成河的慘狀,是無數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是人間慘劇!
爲什麼!爲什麼!
雙眸裡滿是不解的質問,是沉痛的恨意。
“孃親。”上官白擔憂的喚了一聲。
宮女悄悄退出殿堂,她知道這事與公主無關,但她也知道,宮中已經開始有人認定,是公主將災難帶來了沙興。
“我沒事。”她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你們先吃飯,我出去一趟。”
她得去找表哥,得弄清楚,現在的局勢究竟如何!
“孃親,等等人家。”上官玲火速將碗裡最後一口米飯吞進肚子,從木椅上跳下來,抓起盤中雞腿,追了上去。
上官白也在後邊跟着,寸步不離。
她一路從公主府走到御書房,路上,不斷有充滿惡意的目光,朝她刺來,但總在她回頭去看時,這些視線又通通消失無蹤。
“孃親,好像有人在看咱們誒。”上官玲一邊咬着手裡的雞腿,一邊說道。
“嗯。”她淡淡應了一聲,眉心始終緊皺着。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她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更猜不透,那人心裡的想法。
還是說,他就是爲了征戰天下,爲了霸業,纔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開戰?
真是諷刺啊,本該是她最熟知,最瞭解的人,她卻彷彿霧裡看花,看不透,也猜不透。
失去血色的脣角緩緩揚起一抹自嘲的笑。
那笑,看得上官白一陣揪心。
來到御書房,她被房外的護衛攔下,在這些人身上,再也找不到前幾日的恭敬,那若隱若現的敵意,瞞不過上官若愚的眼睛。
“請公主止步,這裡是宮中重地,沒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出。”侍衛一板一眼的說道,嗓音冰冷,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上官玲不高興的撅起嘴巴,什麼嘛,她經常跑來找帥哥哥,怎麼沒人攔下她?
剛想開口好好同這人說說道理,誰想,竟被上官白一把捂住嘴。
“你少給孃親添亂。”這個時候,她乖乖的什麼也不做,他就阿彌陀佛了。
“嗚嗚嗚。”上官玲瞪大眼睛,她啥時候給孃親添過亂?老哥這是污衊!
“勞煩大人通傳一聲,我有要事,要見皇上。”上官若愚一臉嚴肅,說得很是鄭重。
她必須要弄清楚,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
侍衛冷冷的盯了她一眼,然後才道:“皇上正在與諸位大臣議事。”
這是拒絕?
若按照往常,她鐵定得好好同他理論,但現下,除了忍耐,她別無選擇。
“好,那我就等皇上議事完畢再進去!”說完,她提起裙襬,一屁.股坐在了御書房外的臺階上,而上官白和上官玲也學着她的動作,坐在她的身邊。
一家三口,如同雕塑般,排排坐着。
周遭護衛看得各種凌亂,這種時候,她難道不該敗興而歸嗎?
烈陽從頭頂上灑落下熾熱滾燙的陽光,沒過多久,上官玲就被曬得有些迷糊,臉上冷汗一滴接着一滴,源源不斷落下。
上官若愚不停拍着她的後背,心有不忍,想讓她回去,但上官玲卻固執的不肯走,靠着她的肩膀,不停喘着粗氣。
夕陽西下,灼熱的氣溫終於涼了些許,後方緊閉一日的房門,在上官若愚無數次回眸中,終於捨得開啓。
一批身着朝服的官員,魚貫而出,在見到屋外靜坐的三人時,紛紛一愣,爾後,從他們身側,擦身而過。
那是故意的無視,是刻意的忽略,是在無聲發泄着內心的不滿與怨恨。
上官若愚眸光暗了暗,什麼時候她被人這般痛恨,厭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