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妃靜默不語,剪瞳跟上官文也在對視之中,方纔皇帝說的話,如果只是基於幻覺的話,倒也不難解釋一貫受寵的太子爲何會突然被廢,只是剪瞳看起來要比另外兩人更加深沉一些,若是她不曾記錯,前幾日看過的醫術之中提到過一種蠱毒,施蠱的人可以操縱被害人的行爲,這種毒不需要時間,基本是種下了就會起作用。
如果昨日胡公公的死並非是偶然的,那麼那位方公公怕是會讓人不得不起疑,總管太監自是可以經手寢殿中的所有東西,無論是下蠱或是在香料中加入別的東西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胡公公是太子的人,這點上官文跟剪瞳早就看出來了,那麼會用手段除掉胡公公自己取而代之的方公公又是誰的人呢?
沉吟許久,劉貴妃終於擦了擦自己的嘴,抿脣而笑,看起來很是冷漠,“看來事情真的不簡單。”
上官文自是謹小慎微的多,他不願意讓任何無妄的猜測波及到剪瞳,最好先把事情確認了,變得日後出現什麼問題,都被推到剪瞳的身上,“還是要等丁香到了之後再說。”
“呵,王爺果真是愛妻心切了,也罷,那就等丁香到了之後再說吧。”
過了一會兒,姍姍來遲的下人總算抱回了一盆丁香,只是那樣的大架勢還是讓剪瞳受驚不少,一個人過去取得,四個人一起擡回來的,像是擡轎一般的東西上,裡裡外外好幾層,待到目光移到丁香之上,也是更加震撼,居然只有那麼小小的一盆!剪瞳驚愕的吐了一口氣,宮中的公公也是奇了,難道說被人去了勢,連力氣都小的可怕了?
爲首的小太監跪在劉貴妃面前,還沒從氣喘吁吁中徹底緩過來,說起話來卻是平穩的很,“給貴妃娘娘請安,花房的人說了,這冬日裡開的丁香很是不容易保存,因此纔會有這樣的陣勢,還請娘娘見諒。”
“無妨,辛苦你們走一趟了,下去領賞吧,之後的日子怕是要更加辛苦了。”
“多謝娘娘。”
剪瞳撥開了層層包裝,把香爐的餘燼點上,放在丁香旁邊,果真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丁香就已經枯萎。
“小王斗膽請問娘娘方公公何在?”
“方公公自是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安王爺雖說是皇親貴胄,也該知道什麼時候說話,什麼時候三緘其口。至於安王妃會如何表現,本宮就只能交託給王爺了。宮中的女人多如牛毛,孩子卻少的可憐,本宮有幸生下林兒,又能高居貴妃之位,自是不用擔心會被人送到廟中或是拉到陵墓中殉葬。就算林兒走了,至少他存在過,母子二人始終是一個依傍,林兒的願望本宮自是會爲她達成,安王爺稍安勿躁,還是先去更衣吧。”
剪瞳還想問點什麼,卻被上官文拉開,找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才讓不甘心的剪瞳問出聲來,“爺,那個貴妃到底在說什麼啊,是不是人在宮中呆久了,人都會變得這樣神神叨叨的,我覺得她的話說得風馬牛
不相及,難道這只是我一個人的感覺嗎?就算很想念自己的兒子,也沒必要這麼去表達吧?總之太奇怪了!”
揉了揉剪瞳的腦袋,只覺得小廝打扮的剪瞳就算易了容還是讓他覺得漂亮,“有些事情你並不清楚,她是在跟我暗示一些東西,你也並不需要明白那麼多,只要知道本王可以保護你就好了。對了,你這張易容面具不錯。”
童心未泯的剪瞳很快被上官文洗腦,像是把方纔劉貴妃的事情完全忘記一般,只說着別的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這麼注重外表的人,自然很是在意易容面具的製作了,當然品質是很重要的,我只拿走顏值高的,一般難看的我都送給二貨了。”
“也好,剩下的一切就交給本王吧,葬禮依照你的身份是不能陪伴出席的,一會兒更衣之後回去,你跟其他的小廝一同等在外面,本王去去就來,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情的。”那個香爐是一個燙手山芋,若是過早的揭開,太子一黨一定會咬定皇上是受了矇蔽纔要廢太子的,可若是揭穿的太晚,又怕三皇子這裡有什麼變故,已經風雨欲來花滿樓了。
“好吧。”剪瞳自知自己的擔心不會因爲某爺勸解的話就消失,不過此刻若是不相信上官文,她也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找個王爺把人打暈了,活剝一層面皮下來易容吧?除了等待,就只有隱忍了。
上官文走入寢殿的院子中,這裡已經換了一副模樣,白色的綢布掛在門匾之上,雖說沒有過於誇張,卻也變得十分素淨。葬禮絕不可以在這種地方舉行,但是皇帝的寢殿不能無主,新皇尚未定下來,貴妃的身份是無法下令將皇帝的遺體移動的,因此所有人聚在這裡還是爲了皇位的歸屬問題。
左尊右卑,皇室宗親都依次在左邊站好,而朝廷中的大臣都規規矩矩的在右邊戰力。皇帝的遺體已經被移到棺木之中,這裡刻意燃燒的濃重香料,還是無法掩蓋住那一股撕心裂肺的惡臭,對此衆人的猜測大抵都跟天譴有關,只是這些蜚短流長只能經由小廝的口在外面議論着,身在裡面的上官文聽不見,她們只能淪落成剪瞳的笑料。
“衆位皇親,衆位大臣,祖宗的規矩,後宮不得干政,本宮也無意越俎代庖,只是想要在這裡做一個見證,皇上驟然駕崩,臨終前說廢掉太子,不知衆位對此是否有什麼異議,若是有,儘可以說出來討論一下,若是沒有,則在剩下的幾位皇子中挑一個合適的繼承大統,如何?老丞相是個德高望重的人物,煩請在此刻出面協助一些,總不能讓陛下走的內心不安。”
“是,娘娘。”再次被點名的老丞相已經是苦不堪言,政權更迭與他一個老人有什麼相干,貴妃背後靠着劉家那顆大樹,偏偏要與自己爲難,“老臣以爲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確,太子已經被廢,還是在剩下的皇子之中立賢爲好。”
“老丞相此言差矣,皇上病重之前,太子監國,這樣的信任難道是輕易給予的嗎?太子
監國期間並無大錯,輕言被廢,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何大人這話說的是在讓人起疑,臣這裡有個本子已經被人駁回來許多次,裡面正好記錄了太子這些年是如何任意妄爲的,太子一黨魚肉百姓,實在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樁樁惡行不勝枚舉,這本子上只挑了幾樣要緊的東西寫了。還有幾年前的科舉,臣因爲冒犯了太子的名諱而名落孫山,據臣所知,我朝從未有過規定說不能在試卷中寫明太子的名諱,反而避諱的只有皇上,太子一黨這般僭越,虎狼之心可見一斑,如此不忠不孝荼毒百姓的人何以繼承皇位呢?各位大人可以傳閱此本,若有一樁事是不實的,宋先願意以死謝罪。”
宋先?上官文一直安靜的站着,從未回頭看過一眼,倒是在此刻聽到他的名字有些發愣,這裡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員纔可以踏入。沒想到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書生就已經爬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從一介布衣到四品官員,這一路躥升的未免太快了些,若是還不知道的收斂,下一步怕是要自掘墳墓了。
不過宋先的事情跟他有什麼關係,錢心自己已經安排了,若是她有那份心思,也知道現在該怎麼做,畢竟那個女人實在太聰明瞭。
話說到這裡,太子一黨也不好再反駁什麼,從前就算有人說太子失德,只要皇帝沒有廢太子的心思,失德也無所謂,可如今情況卻是不同了,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情,太子到現在爲止還不曾表態,既不說自己讓賢,也不說自己不甘心被廢,反而像是在醞釀着什麼陰謀一般勾着脣,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上官文不免有些忐忑,暗自向三皇子望去,卻收到那人胸有成竹的表情,想來就算是真的需要動武,三皇子也是早有準備的,頓時自己放了心,越發覺得這些大臣的爭吵索然無味。
大局已定,幾乎一邊倒的聲音都在支持着廢除太子,那麼如何從剩下的皇子中選出來合適的呢?
“既然如此,各位大臣不妨好好想想剩下的幾位皇子中可有合適的人?”
“坤兒給貴妃行禮,坤兒有話要說,請娘娘允准。”四皇子一直跪在地上,收到貴妃許可的收勢之後,接着說道:“坤兒歷來只愛詩書,無意於案牘勞形,只求無論哪位皇子即位,由着坤兒做一個閒散王爺便好。再次,本皇子祈求各位大臣則賢良而選之,萬望絕不提及坤兒的名字。”
“如此也好,他們都是你的皇兄皇弟,日後想到處去看看,他們也不會爲難你,總是一家人的。既然你有那樣的志向,也是一件好事,本宮想着各位大臣也不會爲難你的。”
一直未曾說話的太子此刻卻輕輕招了招手,搖了搖手中的信號桶,像是煙花一樣的東西被放出去,很快就從外面涌進來不少的身着鎧甲的人,他奸邪的一笑,讓人作嘔,徑直走到前面與劉貴妃比肩,“貴妃說的容易,怕是有些事情並不能盡如人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