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利,怕是無人可以跟剪瞳一較高下,在她口中吃虧的人不計其數,就算秉承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精神再來,也置換的屢敗屢戰的結果。剪瞳身上有一種特別的表裡如一,那就是口舌上惹不起行動上打不過,色厲內荏的在她眼中都是個表裡不一的,我本劫匪,何必爲了什麼虛名去勉強自己呢?
沒有想象中的跳腳,黑衣女子只是散漫的把自己的斗篷取下扔到一邊,深處在黑暗中的眼睛因爲不適應而輕眯着,她取下黑色的面紗,勾了勾脣角,依舊是不疾不徐的說道:“王妃慣是牙尖嘴利,只是不知道一會兒這張嘴是否能救得了你呢。”
這張臉……
剪瞳一直出門在外,並不知道安王府中後來發生的事情,一見到小文訝異的表情,更是摸不着頭腦,就憑着某爺泰山壓於頂也面不改色的本事,這會兒也知道吃驚了?不就是個熟人嗎,能光明正大的出現找虐,自己成全就是了。被蘇木薰陶的爾虞我詐終於在此刻起了作用,剪瞳並不在乎眼前的人到底是誰的部下,無論是誰都是對手,羅羅嗦嗦的也沒什麼意思。
“我記得你,景月姐姐身邊的丫鬟嘛,早看出來你不是個好人,沒想到壞的都能擰出水來,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姐姐?哼。”心無城府的人大概的都是這麼傻吧,到了這時候還叫景月姐姐,如此缺心眼兒的事情也只有這個安王妃能夠做出來了,黑衣女子並不想點破這兩個字有多麼可笑,她還有自己的使命,無暇去指教一個蠢笨如豬的角色,“王爺也是這麼想嗎?我總以爲王爺要比其他人更聰明一些,能夠裝傻充愣去騙人的,能夠在暗處蟄伏靜候佳音的,總不會是這樣白目的角色。”
上官文似是豁然開朗,看透了什麼,用着近乎確定的口氣問道:“雙生?”
“王爺果真聰明,不過聰明也就到今日爲止了,你能害死一個雪墨,還會有一個雪殤,雖然人數不多,不過這就足夠了,今日便是你們所有人的死期了。王爺以爲我爲何起先並沒有出現,單單等到此時呢?在我眼中,人命最是輕賤,可我也絕不會讓那些人白白送死,王爺送了家姐一份奪命的大禮,雪殤自然要涌泉相報。”從對襟處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瓷瓶,她富有心機的一笑,輕輕鬆開瓶塞,一股濃烈的香味瀰漫開來,就算是剪瞳也無法在第一時間辨別這裡面的成分。
殤者,未成人也,只有活不到成年便已經死去的人才會成爲殤,世上哪有人會用這樣晦氣的詞語來做自己的名字,就算是可能引起誤會的同音字也是要避而遠之的,這一對姊妹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啊!倒像是有人煞費苦心的養着她們,卻專門爲了送死一樣。
來不及想太多的事情,剪瞳驀地感受到這氣味的詭異之處,依仗着天時地利人和,剪瞳的
內力可以說的是純淨又厚重,此刻她明顯感受到內力的流逝,就像是墮入了一個永不滿足的黑洞一般。她是慌張的,從來自負的人最是反感這樣的處境,她也不會做什麼無謂的掙扎,使詐這種手段她用的比對方還要爐火純青,自己並沒有任何立場去指責對方,只能懊惱自己的大意。
比起剪瞳的咬牙切齒,上官文除了身體中的折磨之外,還要被內心的自責折磨,天生的大男子主義更讓他無比後悔自己的疏忽,他一生所願就是給剪瞳一個安穩的環境,只要自己寵着她由着她,就算是捅破了天,上面還有個免死金牌頂着。人總是這樣的,當你傾盡所有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便會本能的以爲它必將成就,而當挫折真的毫無預兆的來臨,自己除了被挫敗感鯨吞蠶食以外,竟然來基本的反擊都做不到。
除了百里三乎與韋雙之外,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脫力之中,按說有這樣的秘密武器,又何必苦等這麼久纔出現呢?唯一一種可能是,這東西自己是沒有用處的,必須與其他東西混合纔有效,而剛纔的打鬥之中,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與那些刺客有過肢體接觸,想來另一半早就在刺客身上塗好了。可悲,居然連自己人都不放過,剪瞳下意識的打量了那些刺客一眼,沒想到他們也軟趴趴的強撐。
剪瞳還沉浸在對藥物的研究之中,遠處的描云爲了轉移人的視線,免得剪瞳被打擾出了聲:“最毒婦人心,這女人要是狠起來,比男人還誇張,就爲了我們幾個,你連自己人都不放過,這樣有意思嗎?如果是我,讓人送死,也要先給報酬吧,跟着這樣的主子,你們這些小刺客是上輩子作孽太多了吧?”
“這位想來就是描雲姑娘了,作爲一個不折不扣的奴才,你也算是盡心盡力的狗腿了,逞一時口舌之快的下場會讓你欲仙欲死的,現在我沒心思對付你們這些個已經被金屬化的殘廢,倒是看到了有兩個還算正常的人,可以跟我好好的談談,尤其是這位長相英俊的女子,我很是關心王妃的出身。”
聽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剪瞳不得不蹙眉凝神,心想着韋雙跟自己長得天差地別的,但凡是長了眼睛的,不管視力怎麼樣,應該都不會把她們誤認是親戚,自己的出身跟韋雙有什麼關係,聲東擊西也不能玩的這麼風馬牛不相及啊。早在剪瞳上次回府的時候,上官文就讓蘇木私下散出去消息,說是韋雙姑娘是貴客,因爲跟王妃的身世有關,如此看來倒是效果顯著,這件事情果然爲剪瞳分擔了不少壓力。真的喜歡一個人,定是會心甘情願的爲她做各種各樣的事情,卻又不會特意的點名,倒不是有什麼高風亮節的品質,只是覺得這些都是分內之事,沒有什麼值得特意強調的。
真摯的愛情,不見得有多麼轟轟烈烈,至少來的如春雨無聲卻又似陽光普照,你不會擔心他消失,因爲
他就另一半的自己。
剪瞳苦兮兮的抿了抿脣,重新掃了一下韋雙的臉,媽呀,就這張臉,就算到回去幾百年也不會跟自己的祖上有什麼關係的,好嫌棄對方長相的人只要一想到現在有人冷不丁說這貨也是自己家的,就覺得無比悲催,她對着身旁明明已經失去內力卻還在強撐的上官文問道:“你瞧瞧我倆這長相,能這麼說的人,是不是瞎?”
上官文翻了個白眼,此刻決定想點別的事情來緩解自己的尷尬,這時候總不能說你口中那個瞎子就是我,就是我把這種不實的謠言給散播出去的吧?依照他家這個磨人小妖精的以往作風,估計他說完了,就只能再擁有三天光明瞭。
“王妃的出身與我何干?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從來都是想要跟剪瞳撇清關係的人,哪知道在一無所知的時候還被人給扯上關係了,韋雙知道自己不堪的出身,平日對剪瞳畢恭畢敬的態度中也說明了自己的疏遠與自卑,這爲何怕什麼來什麼,到底還是跟她糾纏不清呢?她哪裡知道這都是上官文的主意,反而擔心是不是自己的舉動引人誤會,這樣會不會讓王爺也覺得自己是個沽名釣譽的小人,最重要的,是百里三乎怎麼看她。
潛意識會指導人的行爲,她剛一想到百里三乎,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轉向對方,可只有這麼一眼,便足以泄露她感情的歸屬,也更容易讓對方抓住把柄。
從小腿的黑色細帶中,取出一把鋒利的短匕首,她靈巧的在空中轉了幾圈,才閒庭信步般走到韋雙面前,斜了一眼百里三乎,譏誚的說道:“看不出來韋小姐也是個用情至深的人,我素來喜歡可歌可泣的愛情,歌頌這一步我已經做完了,下面該是到了讓人哭泣的時候了。韋小姐若是想不起來自己同王妃的關係,我想自己也是有辦法讓你慢慢想起來的,你不需要着急,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很多,你耗得起,我自然也敢奉陪到底。”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對方的意思明顯是準備拿百里三乎開刀,韋雙的暗戀尚未光明正大的說出就已經爲對方帶來了風險,感情本身就是一種弱點,與對方是否喜歡你無關,你愛了一個人,就給了你自己一塊短板,註定有太多的東西會因爲這塊短板而消失。
“是嗎?那我可以先提醒一下你。安王妃的出身從來都是一個謎題,正因爲出身不明,所以雖然賜婚了卻沒有把討論品階的事情提上日程,反之,如果確定了她的身份,品階自然也就定了,這是其一。其二,你的出身我們一早就查過,想來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低等的商人在我朝的地位,應該不需要我細細的跟你說明,這樣的人是如何住進安王府中的呢?其三,我聽聞你跟安王妃的身世有關,如此一來,就都說得通了,所以請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我面前的安王妃到底擁有着什麼樣離奇的身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