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瞳並不多說什麼,丹青長老也是一樣,兩人就那麼默默的堅持着,兩兩相望卻不曾有半點柔情在其中流轉,除了揣度還有試探,剪瞳並非是一張乾淨沒污點的白紙,而丹青長老也是深沉的可怕,兩個人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就像是在真誠的比定力,誰先動誰就先輸了。
跟這樣一位老人耗着,並非什麼明智的舉動,剪瞳知道自己比不過人家,也從未想過對方真的會拜倒在自己的淫威之下,他是一個不可以征服,只可以交流的人物。
“那個……師兄啊,葉尋畢竟是頭一次來這裡,有什麼做的不好不對的地方還是要你多多包容的,現在你跟葉尋僵持不下也不是一件好事,倒不如好好的坐下來說說話兒,豈不是妙哉?”
“師弟說的哪裡話?”把目光從剪瞳身上移開,殘存的笑意在觸碰到代掌教的時候已經消失無蹤,“本座覺得葉尋極好,從未與她僵持過,方纔我們不過是想要多多瞭解彼此而已。比起輕率的做出決定,或者屈從於言語的威懾,本座倒是覺得走心的人最難能可貴。”
他的自稱不是“貧道”不是“本道”,而是“本座”,一個連掌教都不曾使用過的自稱,他說來是那麼簡單。剪瞳回想起早前自己見他的時候,分明當時說的是貧道,看來這個自稱就是說給眼前的人聽的,只是他威懾的人到底是誰呢?
剪瞳沒想到這人會給自己這麼高的評價,不過是坦蕩蕩的給他對視了一會兒,她自己沒覺得有什麼文章,不知道這評價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有件事情倒是奇怪的很,丹青長老是否與現在的掌教不合呢?不如爲何會說出那樣的話語,讓人聽起來怪怪的,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文章,如今的情形,剪瞳也算是知道了,太清宮內部也是有派系的,只是這種事情她並不想操心,朱揚是個有能力的人,所以自己這個當師父的自然要窮盡人家的能力。
“葉尋是初來乍到,便能夠得見幾位長老實在是三生有幸,客氣的話說過了,也算是給了各位面子。那麼葉尋也該說一些別的事情了,御劍長老該是已經看到了,五比四,所以閣下還是把百折鋼交給我比較好。”
“你的師父是誰?那樣俊秀的輕功,本道只看到一個人使用過!”御劍長老還在掙扎,剪瞳的身子微微一顫,大概也知道他看出了白素的痕跡,不過看出來又怎樣,自己不害怕什麼,也不會說什麼,太清宮的情況太過複雜,現在她還不知道誰的話是可以相信的。
“與你何干?代掌教,家父安葬也有些日子了,葉尋沒有什麼要求,只是覺得既然回來
了這裡,到祠堂去祭拜一下祖先,到父母墳前去做個交代都是好的,你覺得呢?”
“這本事人之常情,我這就去做安排,請小姐稍安勿躁。”
剪瞳最後看了一眼丹青長老,若有所思的人正好目光也朝她射過來,她狂妄的想着門口走去,只是在經過丹青長老的時候說了一句酉時,想來這樣的人物打聽出來自己的住所也不難,就不必特別的說明白了。
代掌教按照剪瞳意思準別祭拜,剪瞳卻先找到了上官文言說這裡情況的詭異,想來他們早前在戒院聽到的那些話也是分幫拉夥的結果,由此看來掌教雖說在自己面前是一副寬厚的樣子,背地裡跟御劍長老他們很可能是一夥兒的,如若不然,今日丹青長老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可他似乎跟那些歸順於自己人也不是一夥兒的,這個人的身份實在是太過奇怪,超脫於所有人,只爲了成全一個真正的自己,他好像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可剪瞳卻認爲這個人最接近事實。
“想什麼呢?從大殿出來,你就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這太清宮就算在複雜,有本王跟你一起面對,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是怕,只是想不明白。師父說這裡原本很是素雅的,後來那些工匠也力求恢復成從前的樣子,只是建築可以效法,顏色卻變了很多,你覺得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呢?他們其實並不想要恢復原來的模樣,只是想找個方法堵住悠悠之口,在最大限度內做出的改變既是可以讓別人接受的,也是不會違背自己心思的。你說,是這個意思嗎?”
上官文聽剪瞳這麼說,也有些失落,他自是知道這裡有問題,卻不想讓剪瞳面對這一切,哪怕剪瞳不是孤身一人,哪怕有他在身邊,但只要讓剪瞳說出了這樣傷情的話語,就已經是他自己的失誤。“或許是吧,他們在最大限度內尋求着一種改變,以爲這樣就可以變得不同,但是欲蓋彌彰的行爲只會讓他們變得更加可笑,瞳瞳,看來咱們有一場惡戰要打。”
“我方纔說了要去祭拜,已經讓人準備好東西了。一會兒咱們好好的祈福,希望在太清宮可以一切順利吧。”
“也好。”
“我約了那位丹青長老過來,說的是酉時,你在我身邊我比較放心,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以問人家的,畢竟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可以相信,我找他過來已經是偏聽偏信了。”
上官文攬着剪瞳的肩膀,引她到一旁坐下,迎着略帶涼意的春風,寬慰的說道:“瞳瞳,你該是知道的,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你雖說已經做了選擇,卻還有轉圜的餘地,太清宮也是一樣的人多眼雜,丹青長老來這裡的事情一定是瞞不過其他人的。只要接下來的每一天你都找一位長老過來,問他們相同的問題,就不會有人對你起疑了,他們認爲你只是想要探底而已。”
“爺,你覺得丹青是否可信?”
“我不敢說他就是可信的,只是我覺得能夠讓一個目空一切的人妥協的只有事實,所以如果換做我是你,也是會相信他的。剪瞳,你定是不會知道,有些時候那些添油加醋的真話比徹頭徹尾的假話更能迷惑人。”忽而,上官文一反方纔的嚴肅,淺淺的含着笑,對着剪瞳說道:“沒想到本王的王妃還是個有先見之明的人物,一早兒就看了《洗冤錄》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咱們呢!”
被這麼一打岔,剪瞳也隱隱發笑,某爺是存心想要讓自己放鬆一下,不過也是了,那種東西看了那麼多,自然也是可以照貓畫虎的!祭壇的第五層,她確實得到了不少的訊息,可惜那些人幾乎全死了,想要找一個知道真相又可以告訴自己的人實在太難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剪瞳由不得高看了這裡一眼,果然是個難纏的地方啊!
讓剪瞳意想不到的是,御劍長老沒有再爲難她,在她去祠堂祭拜之後,他還派人把百折鋼給送過來了,剪瞳也不避諱着來人,直接帶了鹿皮手套之後纔過去觸碰,這裡面暗含的態度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了,剪瞳她就是看不慣御劍長老,這種話明天就會傳的人盡皆知,而剪瞳的目的就會達到。
無論他的對手是否是御劍長老一夥兒,只要能夠起到麻痹敵人的作用,那就已經足夠了。
“這百折鋼有什麼問題嗎?”
剪瞳淡笑着搖搖頭,表情倒像是喝了一杯苦藥之後的扭曲模樣,“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了。百折鋼是什麼東西,你我他都不曾見過,這上面的確沒有什麼毒也沒有什麼藥,不過這又能說明什麼嗎?他說這是百折鋼,你我就要相信這是,你說還有什麼比這種事情更加不公平的嗎?”
“也是啊!不止如此,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即便今晚丹青長老過來了,確認這就是百折鋼,你我也不見得就能夠完全相信丹青長老。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怕是咱們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對每個人都有戒心,纔是最好的辦法。好在此間事畢,咱們就可以雙宿雙飛,再也不用管這些讓自己煩心的事情了。”剪瞳合上了眸子,只想放空自己的思維,就這麼簡單的跟某爺一直依偎下去,就算到了天寒地凍的地方,他們也可以互相取暖。
過了好一會兒,描雲才走過來說道:“主子,王爺,小道士已經準備好了素餐,還是快點吃飯吧。”
像個人相視一笑,牽了手一起往小廳走,到的時候朱揚、路遙與秦歌已經等着了,連朱揚新收的徒弟也立在一旁恭迎着他們,剪瞳在主位上坐下,其他人便依次坐落,尚未用餐之前,剪瞳對朱揚特別說了兩句,囑咐他對小道士要傾囊相授,朱揚也一一應下了。剪瞳索然無味的吃着飯,不知道今晚要來的人是否會告訴他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