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在劉雲水的陪同下,全面視察了碾伯所,將黃河岸邊的各處渡口,都是派了士兵駐守,一旦出現異常情況,立即劉雲水向劉雲水示警。 !
二月十日,李自成視察完畢,正準備返回西寧,碾伯所突然接到兵部的通告。
朝廷終於向西寧衛送來了糧餉,但間所缺的那兩個月,並沒有補足,與兵部運糧官一同到達的,還有兵部的一封書,要求西寧衛、碾伯所、莊浪衛等靠近黃河谷地的衛所,加強警戒,以防陝西的盜賊突入黃河以北,威脅陝西行都司的安全。
送來糧餉,自然是好事情,說明朝廷對西寧衛暫時沒有懷疑,但李自成卻是皺起眉頭,朝廷爲何讓這三個衛所加強警戒?難道是要派出大軍征討陝西的盜賊?
是否有可能,朝廷已經發現了西寧的異常,正在將計計?
隨即他搖了搖頭,朝廷對陝西用兵,倒是有可能,但絕對不是對西寧用兵,否則,絕對不會對西寧示警,這和明着要攻打西寧有何區別?
即使朝廷要征討陝西的盜賊,李自成也有些擔憂,高立功兄妹此時應該在高迎祥處,如果遭到朝廷大軍的圍剿,高迎祥能應付嗎?
以李自成對高迎祥的瞭解,到時候肯定是逃跑,那麼桂英怎麼辦?她雖然是巾幗不讓鬚眉,但數千數萬盜賊亡命逃竄,她一介女流,能在混亂之保全自己嗎?
李自成對高桂英既有着幾分信心,同時也有幾分擔憂。
高桂英算不美女,是與孫夢潔、陳秋蝶起來,也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但高桂英卻是他的患難妻子,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毅然嫁給了他。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既然高桂英嫁給了他,是他的妻子,在李自成的心目,高桂英一直是作爲正妻的,後來的孫夢潔只能算是小妾,陳秋蝶、宋玉蓮更是連名分都沒有。
李自成當時不願隨着高立功去投奔高迎祥,主要是不認同他的流寇本色,即便是現在,除非山窮水盡,李自成也不願與高迎祥合流,但高桂英此刻在高迎祥處,如果能找到高迎祥,便能找到高桂英。
明知道高桂英有危險,如果不能幫她一把,良心都說不過去,況且高家於他有救命之恩,在壺蘆山的時候,高氏兄弟對他也不薄。
看來,不召回王安平是不成了,不知道他的遊騎,是否在陝西探得一些有價值的訊息。
“小米,立即讓王安平來見。”
“是,大人。”何小米轉身出去了。
劉雲水卻是看了朝廷運來的糧餉,“大人,糧餉要不要運回西寧?”
“暫時不用,先收在碾伯所吧,”李自成的雙目內斂,沉思片刻,方道:“雲水,朝廷爲什麼讓我們嚴防陝西的盜賊?”
“陝西的盜賊?”劉雲水忽地醒悟過來,“大人是說,朝廷會派出大軍征討陝西的盜賊?”
“極有可能,”李自成悠悠地道:“雲水怎麼看待這件事?”
“朝廷要征討陝西,與我們什麼相干?”劉雲水見李自成面色凝重的樣子,突然大吃一驚,“大人是說,朝廷的目標,可能是我們……”
“那倒不會,”李自成搖搖頭,“如果朝廷的目標是我們,不會送來糧餉了,朝廷有百萬大軍,對付我們,根本不需要用這些法子——直接進攻,或是讓甘州的各個衛所攻打,應該更爲節約。”
“奧,”劉雲水長出一口氣,“大人的意思……”
“雲水,朝廷不是讓西寧衛、碾伯所、莊浪衛共同提放陝西的盜賊嗎?陝西的盜賊想要入境,走何地最爲便捷?”
劉雲水攤開行軍圖,沿着黃河搜索了一番,“大人,盜賊若要西進,必然要渡黃河,西南方向,雖然有渡口,但北面有小積石山阻隔,難以大規模北渡,若是我軍在渡口駐紮十餘人,能阻擋盜賊們渡河,最需防備的,還是官亭渡口。”
李自成笑道:“雲水看看,官亭渡口的位置。”
劉雲水的目光,早盯住圖的官亭渡口了,“大人,此處在碾伯所與莊浪衛的交界處,”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此處的防務,應該由碾伯所與莊浪衛共同承擔?”
“還要加西寧衛!”李自成決定不再一步步引導了,劉雲水的領悟力總算不錯,便讓他附耳過來,小聲幾句。
直把劉雲水弄得目瞪口呆,半響方道:“大人,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去準備!”
劉雲水退出後,李自成立即給西寧的馬有水發出飛鴿傳書:立即率領全軍,趕赴碾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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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平緊趕慢趕,到達碾伯所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李自成在正廳召見了他。
看着他一路風塵僕僕的樣子,身還沾了不少泥點,李自成也有心心疼,不過,對李自成來說,現在是一個十分關鍵的時刻,也顧不他的疲勞了,“安平,陝西有什麼訊息傳過來?”
“大人,據陝西傳出的訊息,韃子在新元之前出了關,訊息經過陝西傳過來的,有些晚……”
“韃子?”李自成心一動,“那有沒有傳出朝廷的損失?”
“朝廷的損失倒是沒有看到,不過……”王安平遲疑片刻,終是道:“坊間傳說,韃子擄走了數十萬青壯,光女人超過十五萬,死傷無數,很多城鎮被夷爲平地,雞犬不留……”
“馬撇的皇太極……”李自成咒罵一句。
遊牧民族嗜殺成性,對生命和人性的漠視,朝廷更甚百倍,在他們的眼,漢男便是他們的奴隸,而漢女,則是生養人口的機器,她們將做爲戰利品,分配給“有功之臣”,進一步刺激韃子士兵的血性。
數十萬人口,加財物,韃子一定走不快,如果出動軍隊攔截……大明的百萬軍隊,都是幹什麼吃的?
韃子自身不過數十萬人口,一次消化了與自身人口差不多的漢人,這還全部是男女青壯,老人與孩子,恐怕早倒在他們的屠刀之下,大明損失的人口,恐怕接近百萬。
財物的損失,更是難以計數,難怪韃子在與大明的戰鬥,越戰越強,而大明,則是一步步走向羸弱,錢糧不足、戰力不足……龐大的身軀終於被韃子這隻螞蟻,一步步啃成空殼!
這些無辜的百姓,誰會將他們從韃子的魔掌解救出來?誰又會替她們討回公道?
在李自成的記憶,自從韃子崛起,大明從未在遼東佔得便宜,數以百萬計的漢人百姓,都成了韃子的戰鬥力, “寧遠大捷”、“寧錦大捷”,不過是朝廷但最後一塊遮羞布,也可以說是大明迴光返照的一剎那紅潤。
李自成將對韃子仇視,轉化爲對朝廷的痛恨,恨鐵不成鋼。
雖然大明有“天子守國門”的勇氣,有從未向遊牧民族妥協的骨氣,但一個朝代到了末期,內部的問題纔是最大的問題,可大明朝廷,能解決自身的問題嗎?如果不能解決自身的問題,最終能阻止韃子入關嗎?
李自成對於自己早先設定的信念,正一步步加強。
“大人……”
李自成微微一笑,看來又是走神了,哎,憂國憂民的人,都是痛苦的,難怪大明的士大夫們,都是偏安現狀,過着醉生夢死的日子,“安平,陝西和朝廷還有哪些方面的訊息?”
“大人,暫時還沒有……我們在陝西的人手太少……”
李自成微微點頭,王安平的人手太少,又要將主要力量投放到西寧周邊的衛所,也真難爲他了,“以後要逐漸向陝西增派人手,奧,我知道你們的人手不足,等我回去,再給你們增加幾名遊騎!”
“多謝大人體諒屬下!屬下一定儘早增派人手入陝西!”
“嗯,安平也不用着急,有些事情,只能慢慢來,”李自成用手向東一指,“這些日子,一定要注意朝廷方面是否有大軍來陝西。”
“大人……”王安平頓時緊張起來。
“哈哈,”李自成大笑,“安平不用緊張,朝廷的大軍,有九成九的可能,是爲了陝西的盜賊,所以,你們要留心,若是朝廷的大軍來了,又是針對陝西的盜賊,那與我們無關了,奧,也不是無關,我們奉命配合朝廷大軍的征討活動。”
“原來如此!”王安平這才長出一口氣。
李自成這才問道:“安平,莊浪衛怎麼樣?”
“莊浪衛我們盯了很久了,”王安平頓時起了精神,“大人,據屬下反覆、多點探尋,莊浪衛實際的士兵人數,不過六七百人,而且還要分散在各個堡驛。”
“這是怎麼說?”
“大人,莊浪衛沿着莊浪河的方向,是一段邊牆,外側便是蒙古人的活動範圍,所以,沿着邊牆的方向,朝廷建了許多堡驛,莊浪衛的士兵,極爲分散,”王安平從袖掏出一份行軍地圖,“大人,這是莊浪衛的堡驛佈防圖,我們查探過,與事實基本吻合。”
李自成接過佈防圖,果然在東北邊牆的方向,密佈着鎮羌堡、武勝堡、南大通山口堡、城子墩、野狐城堡、苦水灣堡等,心不禁竊喜,真是天助我也,士兵分散,恰好可以各個擊破,但他還有些不放心,“安平,莊浪衛並不缺少糧食,爲何只有六七百士兵?”
“大人,據屬下的查探,莊浪衛不像西寧衛,原本只有兩個千戶所,士兵不過兩千餘人,可能是軍官貪墨糧餉,士兵無法生存,所以,被迫逃亡了……”
又是貪墨,李自成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生氣,但大明的衛所糜爛若此,要是再存在個數百年,那真是沒有天理了。
不是亡於盜賊,便是亡於韃子!
“安平,你先下去吧,最近幾天,加強對莊浪衛的探尋,如有訊息,不拘時間,隨時來報!”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