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李自成喝道,“軍律可有規定,士兵在飢餓、疲勞有怨氣等狀態下,可以不守軍律,可以望風而逃?無論如何,也得等仗打完了再說,豈能因爲自身的原因致使全軍受累?”
“你……乃是反賊,何知軍律?某不與爾謀。!”馮鏗乾脆將臉面朝向牆壁,擺明了不想搭理李自成。
“我的確是反賊,然而我以數百士兵,一戰而克西寧城,盡俘爾等衛裡軍官,何知我不識軍律?”李自成高叫一聲,“來人,此人腦子壞了,關起來餓三天。”
“是,大人。”何小米帶着兩名親兵,將馮鏗拖下去。
“自成,這個馮鏗,雖然腦子有些不靈,但爲人還算忠直!”樑成不經意間淡淡地道。
“我知道,所以沒有砍他的頭,只是餓三天,”李自成苦笑一番,“至於結果如何,看他的造化了,我可不喜歡榆木腦袋!”
樑成眼珠轉動,這才明白了李自成的用意,沉思片刻,道:“自成,忙了一夜,要不要吃些早點?”
李自成知道他是有話要說,便對親兵統領馬有水道:“將我們的早點送過來,樑大人,咱們邊吃邊談。”又對李過道:“雙喜先下去吧,儘快安排士兵休息兩個時辰,下午還有重要的任務。”
“是,大人。”馬有水、李過出了官衙,整個官衙內只剩下李自成與樑成,顯得空蕩蕩的。
李自成輕笑道:“樑大人難道沒什麼話要問屬下?”
“自成,在我面前,不要自稱屬下了,我的心意,自成應該早已知曉,”樑成搖着頭笑,“說實話,我原本有千萬個問題要問,現在卻已知道,問與不問,其實都一樣,自成思慮問題,我深遠,我全面,更我細緻!”
李自成哈哈一笑:“樑大人這麼相信自己的目光?”
“問題自然還有,不是不信任自成,而是要了解自成下一步動向,否則,像我這麼愚鈍的人,又如何跟得自成的步伐?哈哈哈……”
“樑大人,有話問吧,不說清楚,看來樑大人怕是連早點都吃得無味。”李自成在想,樑成要從哪個問題開始呢?
“西寧城已經恢復平靜,自成是否準備及時接管西寧衛的所有關隘?”
沒有詢問自己爲何襲取西寧,不關心自己要走一條什麼樣的道路,而是善意地提點自己,西寧尚未完全掌控,這個樑成,真像他所自己說的那樣,已經將自己綁自己的戰車了嗎?李自成也不對樑成藏着掖着。
“這個不急,都是散兵遊勇,不足爲懼,士兵們勞累了一日一夜,該讓他們休息了,下午再去各處關隘接管,趙峰已經投降,讓他寫份通關書,直接接管是。”
“嗯,”樑成臉現出一份欣喜,“自成果然深謀遠慮,可是,掌控西寧衛之後,下一步有何打算?”
李自成反問道:“以樑大人看,我們下一步該作何打算?”
“據守四面關隘,加強士兵訓練,防備甘州或是朝廷大軍來襲,”樑成忽地皺起眉頭, “大人屬下士兵不過數百,即便加西寧的降兵,亦不過千人,如何阻擋朝廷大軍,我實在思慮不出,”又輕輕嘆道:“若是募兵,又恐糧草不足……”
李自成笑道:“樑大人說得不錯,西寧乃是四戰之地,北、東、南三面,都是大明的衛所,西面更是常有蒙古人騷擾,若是處處設防,區區數百士兵,便是累死,也無法保得西寧安全。”
對於軍事的部署,李自成較推崇毛太祖,他自稱第二,歷史還無人稱得第一,即便身在劣勢時,也要集局部優勢兵力,各個擊破敵人,但現在的西寧,處於潛在敵人的包圍之,周圍像是到處都是敵人,但真正的敵人究竟是誰,卻是不明朗,又如何集優勢兵力?不過,對於西寧,李自成早已有了算計。
“自成的意思,難道是放棄西寧?”樑成也是無語,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
“放棄?”李自成欲言又止,卻是問道:“樑大人已經考慮好了?”
“自成應該明白我的心意,”樑成稍稍有些不滿,自從次去伏羌堡督軍,他將自己綁到李自成的戰車了,無論飛黃騰達,還是謀反大逆,都會有他的一份,“今後無論自成去哪,我樑成永遠是你的屬下!”
“樑大人言重了!”李自成拱手一禮,讓他這個西寧衛指揮僉事突然降到自己的屬下,他還有些不習慣,雖然樑成的身份轉換得相當順溜,但謀反乃是誅九族的大罪,態度含糊不得,“既然樑大人鐵了心與我同道,我自當說說自己的打算。”
樑成已經迫不及待了,他想了半個晚,也無法解決西寧的前途問題,“自成說說看,究竟要如何破除西寧的危局。”
李自成微微一笑,輕啜口茶水,緩緩道:“早在起兵之前,我已經做了決定,一旦拿下西寧,讓他維持現狀。”
“維持現狀?”樑成大惑不解,眉頭皺成了彎弓,“難道繼續讓伍少陵、趙峰之流掌控西寧?”
“兩大人只是說對了一半,”李自成笑道:“伍少陵、趙峰依然是鎮守太監與衛指揮使,但那是對朝廷而言,明面的,真正掌控西寧的,自然是我們。”
“挾天子以令諸侯?”樑成一下子明白了,心不禁感慨萬分,這個李自成,果然是他認識的那樣,起兵之前謀劃好了,這樣危急四伏的西寧,一招化解了,幸好他不是自己的敵人,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萬難,他還有些擔心,“自成,別說士兵,是城的百姓,也會將西寧城易主的事傳出去,再說,王國死了,甘州恐怕也不會善了。”
“所以我要在夜晚解決問題,天明之後,四門照常開放,百姓不會有明顯的不適,議論、疑問也少些,”李自成頓了一頓,又道:“至於王國的事,他在前線視察時遭到蒙古人襲擊,生死不明,以此向甘州搪塞過去,甘州與西寧相距數百里,來回求證,數次扯皮,已經不知是猴年馬月事了,這兒正好有蒙古人的首級,胡亂送幾個過去,先應付了甘州,免得他們疑慮。”
“可是,甘州和朝廷遲早會發現的。”
“等甘州與朝廷發現,我們早已在西寧站穩腳跟,接下來的時間,我們要抓緊擴軍、操訓,只要朝廷的糧餉及時,士兵的數量會有序增加。”
“糧餉?自成是說,朝廷還會撥付糧餉?”樑成抓住了李自成話語的潛臺詞。
“是呀,伍少陵、趙峰猶在,好端端的,朝廷自然會繼續撥付糧餉,朝廷難道捨得放棄西寧嗎?”李自成得意地笑笑,像飢餓了半天的狐狸,忽然抓住送門的雞仔。
“自成,真有你的,”樑成忽地從座椅起身,翻身拜到在戰場面前,“自成,謝廣則已經伏誅,第六百戶現下缺少百戶官,屬下請求擔任這一職務。”
“快快起身,”李自成慌忙離座,將樑成一把扶起,按在椅,“樑大人有話儘管說,不消如此多禮。”
樑成重新落座,眼神卻是充滿期盼,“自成,如何?”
恰好此時官衙外傳出了腳步聲,應該是馬有水送早點來了,李自成指指官衙門口,“第六百戶官,另有其人,”隨即笑道:“現在的西寧軍鎮,是以百戶爲單位,百戶官需要在戰場衝鋒陷陣,樑大人從軍多年,軍事經驗豐富,豈是這些毛頭小子可?”
馬有水端着一個大號的盤子,盤裡盛着大塊的鹹羊肉,“大人,早點來了!”他的後面還跟着兩名親兵,都是提着飯食。
李自成低頭一看,除了馬有水的那盤鹹羊肉,還有八個饅頭,四個肉包子,四個白煮雞蛋,兩樣小菜,以及兩大碗辣糊湯,品種不多,卻是清清爽爽,又能管飽。
兩名親兵出了官衙,只有馬有水侍立在身側,李自成向樑成舉手示意,“樑大人,請!”
“自成,請!”樑成見李自成拒絕了他的請求,心不免有些失望,忽地發現李自成絲毫不在意,心念一動,“自成難道對我另有安排?”撕下的一片饅頭,正要丟入口,手指僵在空,微微張開口,定格成一個貪吃的畫面。
“對,樑大人,我的確另有安排,”李自成大笑,“樑大人繼續擔任衛裡的指揮僉事。”
“指揮僉事?”樑成這纔想起李自成所說的伍少陵、趙峰繼續擔任原職的事,還以爲李自成讓他在衛裡的軍官切入一根釘子。
“西寧軍訓練時間太少,需要加強訓練,況且擴軍勢在必行,將來軍隊又會分散各處,監督軍隊紀律和訓練的事,靠樑大人了,將來樑大人不要抱怨四處奔波纔好。”
“不會不會,我勞累命,若是讓我閒着,反而會閒出病來,”樑成原本是主官軍紀軍訓的事,這次算是原職原崗,並不陌生,“自成,那我什麼時間任?”
“樑大人別急,等士兵部署到位再說,”李自成看到他着急的樣子,笑着搖搖頭,“此外,原先的軍律《十七禁令五十四斬》,雖然涵蓋全面,但內容繁多,樑大人能不能將這些軍律簡易化,讓士兵們好懂好記,一句話,讓士兵們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樑成皺皺眉頭,這可難倒他了,要是了戰場,身先士卒,他不皺半下眉頭,可是這些字遊戲,他卻不擅長,“自成你看,要不你設計好了,我讓士兵們執行?”
“哈哈,樑大人,”李自成指着他的鼻子大笑,“還說服從命令,我剛給你派了差事,你推到我的頭?”
樑成也是嘿嘿一笑,“我這麼點能耐,哪裡得自成你的腦子?”
“好吧,叫‘士兵以服從爲天職’,軍官指到哪要打到哪,不對,不光士兵,軍官也要服從命令,下級服從級,那改叫‘軍人以服從爲天職’,你看如何?”
“軍人以服從爲天職?”樑成輕聲唸叨着,“好,簡單,好懂,又好記,士兵不需要知道戰鬥的具體部署,只要服從軍官的指揮夠了,好,這了!”
“此外,我們以前的戰鬥口號,乃是‘殺強盜’,那是對付的事蒙古人,蒙古強盜,以後我們的對手,更多的恐怕是漢人了,必須確立新的口號,樑大人回去之後,仔細斟酌,看看選用什麼好。”
“是,大人,屬下堅決服從大人的安排。”樑成說吧,自己笑起來了。
“樑大人不要以爲這樣難以建立軍功,將這些瑣事做好了,是軍功,此外,樑大人巡視各處,對各個百戶,甚至是士兵都較熟悉,一旦要進行大的戰鬥,還需要樑大人統一協調指揮。”
“屬下明白!”到了此時,樑成才吃出早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