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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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隍廟是供奉戰神的一座廟宇,原先叫城隍廟,努爾哈赤在盛京立都後,便將城隍廟更名爲“都城隍廟”,規模也擴大了不少,平日香火不少,但夜晚卻是人跡罕至,女真人雖然更名滿族,但他們還是不喜歡夜生活,除了在牀。

洪承疇被關押在都城隍廟,由鑲黃旗的士兵嚴密看守。

天色不知不覺暗下來,氣溫急劇降低,室內並沒有燈火,只有一個柴火盆散發出微弱的火星……

洪承疇獨自坐在長木凳,眼神空洞,臉沒有一絲血色,他的肚皮早餓了,三日三夜不飲不食……

“松山”之敗,已經過去了很多日子,他已經不願再想,但卻時常在腦揮之不去,他知道,屬於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在韃子的盛京,他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如果下輩子還是帶兵,他倒是寧願加入天命軍……

也許只有天命軍,才能對付關外的韃子……

洪承疇輕輕嘆口氣,身子卻是一動不動,他不知道,韃子用什麼方法處決自己,也許是一刀吧,像他們平日在戰場那樣,一刀割下腦袋,一股血箭,然後什麼感覺都沒了。

他雖然想要留下全屍,不過,砍頭也好,遼地的戰事,在他的手已經爛透,他沒有面目去見列祖列宗,腦袋沒了,到了奈何橋,反正什麼也看不見!

韃子與天命軍不同,天命軍成功了,不過是改朝換代,而韃子一旦入塞,甚至像蒙古人那樣入主原,那可是漢人的災難……

不過,想這些也沒什麼用了,他已經是韃子的戰俘,很快要與長眠松山的兄弟們匯合了……

洪承疇緩緩閉雙目,他什麼也不願想,死亡,是最好解脫!

門“吱呀”一聲開了,洪承疇以爲是大風將門吹開了,便睜開雙目欲待起身關門,沒想到雙目一陣暈眩,室內突然燈光閃爍。

洪承疇趕緊閉了雙目,重新端坐,腦不覺道:“又是來勸降的吧?不知道這次來的是誰,這個皇太極,還真是賊心不死……”

他恍惚聽到,來人先是關廟門,堵住外面漏進的寒風,隨後窸窸窣窣,像是在點燃燈燭。

不要白費心了,讓本督跟你們這些韃子合作,那是妄想,本督可是讀過聖賢書之人!洪承疇一動不動,但從聲音可以判斷,似乎進來的只有一人,他依然不理會,任由那人獨自在忙活着什麼。

忽地鼻聞到一股異香,以爲是錯覺,暗用力嗅了嗅,不錯,果然是異香,若有若無,初時如雲霧乍起,滾滾向前,卻又似後繼乏力,出現一塊斷層,正當你以爲它已經結束的時候,卻又是濃霧滾滾,連綿不絕……

洪承疇心疑惑,以爲是韃子在使用什麼“迷魂散”之類的藥物,心吃驚,便緩緩睜開雙目。

他忽地吃了一驚,在他身前不到兩步的地方,立着一名俏麗的婢女,婢女頭髮潤溼有光,滿面#潮紅,似乎剛剛出浴過。

一襲長長的淡粉色寬袖長裙,讓她顯得白潔、素淨,再配桃綠色棉麻腰帶,看起來輕佻歡快。

洪承疇暗想,畢竟是韃子女人,如果腰帶換滑膩的絲綢,便是放到秦淮河的畫舫,也能賣個好價錢!

“洪將軍醒了?”俏婢滿臉含笑,鳳目含春,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皮,“婢子以爲洪將軍睡熟了,一時不敢打擾……也許洪將軍正在思索什麼軍國大事,婢子只能等了……”

她話未說完,便轉過身子,將牆角的一張小方桌搬過來,放在洪承疇的面前,用布巾擦了擦,似乎還是不放心,便一咬牙,用衣袖抹了一遍,方纔作罷。

洪承疇心長嘆一聲,依舊閉了雙目,“又是美人計?你們能不能換些新花樣?”

“噗嗤!”俏婢不覺笑出聲來,“婢子這樣陋姿,也敢向洪將軍使用美人計?也不怕污了洪將軍耳目?”頓了一頓,見洪承疇依然沒有睜眼,頓時轉爲神情幽怨,眉眼蕭瑟,淡淡地道:“皇敬重您是個有氣節的人,所以準備成全洪將軍……”

“嗯?”洪承疇再次睜開眼,“你要做什麼?”

“洪將軍是大明皇帝的肱股之臣,武兼備,謀略過人,不可多得的良才……”俏婢一邊說,一邊打開食龕,取出一杯馬奶酒,放在剛剛用衣袖擦過的方桌,“皇知道洪將軍對大明忠心耿耿,”她似乎心有不忍,臉現出無限的哀怨,“所以,皇打算成全洪將軍,讓婢子送來一杯毒酒……”

毒酒?洪承疇心一動,該來的總是要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不過,毒酒也不錯,總好過被砍了腦袋!

他毫不猶豫,端過毒酒,要灌下,不想俏婢忽地叫道:“且慢!”

洪承疇右手停在空,冷冷地道:“皇太極有什麼話讓你轉告我嗎?”

“沒有,”俏婢輕輕搖了搖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裡,有着無限的哀憐,連腔調也變了,“洪將軍,這可是一杯毒酒,一旦喝下去……將軍的一身才藝,這麼付諸東流……”

洪承疇道:“回去告訴皇太極,戰場我是敗將……我多謝他的成全!”言罷,再不猶豫,一口將馬奶酒乾了,手指一鬆,酒盞摔在地,裂爲無數的碎片。

俏婢若有所思,低下頭看着碎片,眼閃過一些驚訝,隨即又換笑臉,嘻嘻笑道:“洪將軍果然是一條漢子,婢子心也是佩服得緊,可是,洪將軍要……”忽地換了幽怨的眼神,似乎喝下毒酒的是她自己,“這是婢子親手做的飯菜,洪將軍吃飽了,黃泉路,也好早日投生……”

這婢子!

洪承疇知道自己要死了,沒想到陪着自己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歷程的,竟然是一名韃子婢女!

她雖然身份低微,卻是眉眼清秀,嬌俏可人,連膚色都是那麼美白……

洪承疇接過飯碗,三扒兩口,將飯菜吃得乾乾淨淨,便將碗箸一放,腹尤覺沒有填滿,俏婢卻又從食龕捧出一大碗湯水,緩步過來,直接遞到洪承疇手,面苦笑着道:“這是婢子親手做的一點清湯,洪將軍看看,是不是合漢人的胃口!”

洪承疇接過來,嚐了一口,衝着俏婢微微點頭,然後將湯水喝了,感覺有股澀澀的味道,“這是什麼湯?”

“蔘湯,長白山裡的老山參,熬製了兩個多時辰,很補的……”俏婢將碗箸收起,丟在食龕,回身在洪承疇的身邊坐下。

洪承疇已經在等死了,沒想到臨死之前,還有這樣的美婢給自己送葬,最後這頓飯食,還是她親手做的……

他側過臉看着這個美麗可人的婢子,長長嘆口氣,道:“你叫什麼名字?”

“婢子叫大玉兒,”大玉兒也是側過臉,靜靜地看着洪承疇,四目相對,一時竟沒有說話,過了好久,她頭一歪,順勢靠在洪承疇的肩,“洪將軍是要感謝婢子嗎?不用謝,婢子也非常敬佩洪將軍,能爲洪將軍做點小事,婢子不勝榮幸!”

“大玉兒?”洪承疇卻感覺不像韃子,倒像是漢人的名字,這時,小腹處傳來一陣陣燥熱,他知道,毒酒快要發作了,強忍着坐直身子,不知道韃子用的是什麼毒藥,還要折騰自己多久。

大玉兒靠在洪承疇的肩,自然感覺不到洪承疇腹內的變化,忙道:“這是婢子給自己取的漢名,婢子一直仰慕漢人的化,不但跟着學會了漢話,還給自己取了漢名!”

“奧,”洪承疇應了聲,她是一個婢女,知不知道真名又有何妨?自己要死了……不過,小腹處傳來的燥熱,一陣緊一陣鬆,卻沒有加重的跡象,他只是感覺到燥熱,卻沒有疼痛之感,不覺起疑,“大玉兒,你給我喝的是什麼毒藥?怎的到現在都沒有發作?”

大玉兒身形一顫,慌忙起身,跪伏在洪承疇的腳前,“求將軍贖罪!”

“贖罪?你有什麼罪?”洪承疇更加起疑,“你是奉命行事,再說了,一杯毒酒,正是本督最好的歸宿,本督沒有怪你,倒是感謝你讓本督做個飽死鬼。”

“洪將軍,”大玉兒跪在洪承疇面前,猶自不肯起身,“將軍大人大量,若是免了婢子的罪,婢子纔敢說出事情的原委……”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洪承疇凝神聚氣,努力壓制着體內的躁動,面淡淡一笑,道:“說吧,你有什麼罪?難道這杯毒酒,是你瞞着你們皇,偷偷給我帶過來的不成?”

洪承疇依然端坐在長木凳,他擔心自己一旦起身,身子控制不住,便要摔倒,只是伸出手去,將大玉兒拉起來。

大玉兒起身後,不待說話,卻是回到剛纔落座的地方,依然靠在洪承疇的身。

洪承疇只感覺一陣異香撲鼻,原來大玉兒的腦袋,離他的鼻子不到一拃的距離,幽香如此誘人,還是十分少見,難道此女身,能散發出異於常人的體香?

大玉兒卻是將身子一扭,原本靠在洪承疇的身,這會卻是雙手環住洪承疇的腰身,將腦袋埋在他的胸口,香味更加濃烈了,“婢子……婢子敬重洪將軍,婢子不想洪將軍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婢子斗膽,將皇所賜的毒酒換了,剛纔的那杯酒,並沒有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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