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三人的心裡都是微微一鬆,臉上涌現一股莫名的淡淡喜意,既然皇上能夠給那些文官武將從輕處理,不禍及他們的家人,那麼,對於他們這些朝中重臣,追責的時候,自然而然地,也會予以更加寬鬆的政策。
不怨三人表現的這麼不堪,實在是崇禎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猶如泰山一般,壓得他們都快喘不過氣來,尤其是這個時候,將會至少有千顆人頭滾滾而來,想不讓人害怕都不可能。
僅僅是想想那種情景,超過千人被砍頭,渾身就是一個激靈,後怕不已。
這一刻,隨着眼前的這位年輕帝王流露出滅族之意,將那些全都殺了,他們就覺得不寒而慄,感覺壓力倍增,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年輕面孔,尤其是那嘴角泛起的一絲絲弧度,就好像是惡魔的微笑,讓他們望而生畏。
還有就是,與山西八大奸商有所牽連的成國公被褫奪爵位了,現在就被關在天牢之中,等待候審;還有翰林院掌院陳演等人,全都被削職爲民,關在刑部大牢之中。
即便是國舅爺周繹,也不能倖免,更遑論他人?
這些人毫無意外,全都被查抄了全部家產,唯一慶幸的是,他們的家人並未受到太大的波及,只是淪爲了尋常之人,再也無法享受權貴所具有的種種特權而已。
如今的北京城,官場之上,可謂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稍有了解一些內幕的官員或權貴,都是一聲不吭,作壁上觀,保持着明哲保身的態度。
古來亦然,牽涉到通敵賣國,誰敢求情?此乃不赦之罪,沒有滿門抄斬,乃是最大的皇恩浩蕩。
現在這個時候,京城之內,最爲高興的莫過於那麼三類人,一爲百姓,二爲待而補缺之官員,最後就是戶部之官員。
前兩者無需多言,很容易理解,貪官污吏遭到懲處,權貴倒臺,百姓自然是歡呼雀躍,好不高興;有了空缺的職位,那些等待多年的官員也就有了施展才能、一展抱負的機會,又怎能不高興?
至於戶部官員,原因很簡單,他們掌管着國庫,負責着大明的各種財政支出與收入,看着國庫的銀兩大幅度減少,或是用於賑災,或是用於軍餉,亦或是用於修建邊境城池和關口,還有興修水利等等。
這些都給朝廷的財政帶來了巨大的負擔,皇上弄到的那些銀兩,大幅度縮水,眼見着國庫日益空虛,漸成赤字之勢,這些戶部官員着急了,擅長理財的戶部尚書畢自嚴也着急了,實在是皇上花錢如流水,先不論其他,單單是新的水師,半年之內,就組建了兩個!
所以,隨着這次風波的到來,就好像久旱逢甘霖一般,不管是山西八大奸商他們的家族,還是京城的這些被抄家的文官武將,相繼被查抄家產,他們都給國庫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極大緩解了朝廷的財政緊張問題。
腦海裡快速閃過這個念頭之後,周道登連忙回道:“是,皇上,微臣遵旨。”
這個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崇禎連忙說道:“對了,周閣老,審訊那些山西奸商之時,不僅要問詢他們如何通敵賣國,是怎樣的將朝廷管控東西賣給建奴,還要有他們的偷稅漏稅罪行,也不能遺漏。票擬之時,也要將這個罪行寫入其中,昭示天下。”
“是——皇上——老臣領旨——”
周道登微微一愣,有一些發呆,就連說話都變得有一些結巴起來,其他人也是一陣錯愕,有一些意外皇上的這番言辭,爲何糾纏於這麼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兒而不放呢?
畢竟,那些奸商都被抄家滅族了,所有的家產都被沒收,上繳國庫,至於有沒有偷稅漏稅,就顯得無關緊要了,可有可無。
尤其是相比於“通敵賣國”的重罪,偷稅漏稅這樣的行爲,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根本就沒有追究的必要,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
然而,就這麼想着之時,忽然間,三人的心中一動,腦海裡閃過一絲明悟,大概猜到了崇禎想幹什麼,在這一瞬間,忍不住地再次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同樣的神采,愈發堅定了心中的猜測。
沒錯了,皇上的目的很簡單,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在敲山震虎!
在場之人,都是沉浸官場幾十年的老人,他們都很清楚,別看現在的大明王朝蒸蒸日上,越來越好,漸成中興之態,卻是存在着一個頑固之疾,那就是權貴與士紳偷稅漏稅的嚴重,幾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致使朝廷損失大量的財政收入。
崇禎一再強調“偷稅漏稅”這四個字,由不得他們不深思,由不得他們不聯想到士紳偷稅漏稅的行爲。
山西八大奸商,既然膽敢通敵賣國,毫無疑問,那他們一定存在着偷稅偷稅的行爲,尤其是,皇上居然將這種行爲寫入詔書之中,與通敵賣國這樣的罪行並齊,將之昭告於天下,足可見崇禎有着更深一層次的意圖,就是震懾天下士紳。
毫無疑問,藉助這一場風波,一下子有一千多人人頭落地,毫無疑問,其威懾性顯而易見,一旦那些士紳和商人看到告示裡面的內容,有這麼的一條,只要不是視財如命之人,將錢財看得比自己的小命重要,一定會將以往偷稅漏稅的稅款補繳。
想到這一點,三人同時望向崇禎,眸子裡的光芒閃爍,心裡對崇禎愈發地佩服,這位年輕的君王雖然冷血無情了一些,手段狠辣了一些,但行事卻是有勇有謀,善於借勢!
在這一刻,三人相信,一旦這樣的告示詔之於天下,事情順利的話,朝廷今年的財政收入,勢必大幅度增加,少說也得有幾百萬兩。
一念及此,他們忍不住地暗歎,先不論其他,這一代的帝王,莫要說是在整個大明王朝的歷史上,就是着眼於歷朝歷代,眼前的這位年輕君主,絕對是最會掙錢的一個。
三人都聽說了,不過是開放金門和廈門兩個港口,這還沒有三個月,福建對外的貿易收入,純粹的海關稅收,就達到了五百萬兩。
放在過去,還是前年,這筆銀子就是朝廷一年財政收入的兩倍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