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崇山中,一隊馬幫在崎嶇的山道上艱難前行,陽光穿透層層樹影,在山道上留下斑駁的影子。這是個很大的馬幫,足有上百匹馬和騾子,長長的隊伍在山道上延伸出數裡,領頭的漢子頭上裹着白圈布,裸露的皮膚呈現古銅色,雙臂胸前肌肉糾結,腰間別着兩支匣子槍。
漢子帶着三個人走在最前面,他們邊走邊打量四周的山野,傾聽周圍的動靜,一個背長槍的漢子邊走邊學鳥叫,引來林間陣陣和聲。
“三爺,這一帶兄弟們都趟熟了,不會有事的。”一個穿短褂的漢子對古銅色皮膚的三爺說。
“小心不爲過,”三爺的目光依舊在四面搜索說:“這可是上萬斤糧食,出了差錯,回去賈爺饒不了我們。”
“都已經到這裡了,翻過前面的山樑就進入飛虎的地盤了,緝私隊不可能在這裡出現的。”短褂討好的說道:“再說,三爺的威名誰不知道,有您在誰吃了豹子膽,敢打我們的主意。”
“放屁,”三爺笑罵道,不過他心裡卻是很滿意,他是本地有名的神槍手,喝烈酒,胯烈馬,雙手掄槍,百發百中,名震川東北,他看看茂密的樹叢:“緝私隊的那個何習武和段風秋,這兩個都不是好惹的主,王五爺,常七爺,那個不是大名鼎鼎,連GCD都沒把他們敲下,可都栽在他們手上,誰知道他們盯上我們沒有,還是小心點吧。”
“這倒是,這兩小子膽子也真大,連五爺、七爺這樣的人也敢惹,他們是吃了豹子膽。”
“五爺不是劉督軍的把兄弟嗎?劉督軍怎麼也幹看着呢?”旁邊的一個矮壯漢子納悶的問,這人臉上一堆橫肉,腰間胡亂的用根布帶繫上,一雙眼睛精光四射,胸前掛着的赫然是西南開發隊新產品三九式半自動步槍。
三九式半自動步槍是在勝利一式半自動步槍的基礎改造的,勝利一式的槍管太長,而且射擊精度比較差,艹作比較複雜,莊繼華拿到勝利一式後,根據他對AK47的瞭解,同時針對實戰中出現的問題,專門給俞大維寫了封信,要求其改進,俞大維組織力量進行攻關,最後定型三九式半自動步槍。
這款槍採用迴轉式閉鎖槍機,全槍長925mm,彈容量30發,摺疊槍刺,槍管長435mm,標尺射程700米,有效射程350米,所有零部件均採用衝壓件,子彈依舊保持了7.62mm彈。
這種槍現在產量不過每月六百支,目前只有莊繼華的衛隊和趙漢傑的特種部隊實行了整體換裝。但現在這個小個子手裡卻拿着一支。
“劉督軍已經今不如昔了,”三爺撇了下嘴不屑的說,這個劉督軍就是盤踞在川東北的劉存厚,自從張國燾和徐向前率部進入川北後,劉存厚連戰連敗,受到蔣介石的嚴厲懲處,部隊被縮編爲師,後來經過莊繼華的整編,部隊再度縮編,然後全部調走,只給他留下一個衛隊,蔣介石乾脆任命他爲軍委會高參,給個閒職,調到渝城養起來,將川東北徹底收到中央政斧管轄下,只是劉存厚在這裡盤踞的時間太長,在地方上的影響力還在。
“現在是莊主席的天下,”三爺仰頭向四面看看,然後輕輕嘆口氣:“糧食管制來得如此兇猛,舵把子這是在冒險,真要被查到,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那有什麼,”小個子一推胸前的槍:“哥老子手上的玩意不是吃素的。”
“放屁,”三爺罵道:“惹了他們倒沒什麼,要是惹出後面的莊主席,那就難辦了,這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
莊繼華在推行減租減息時採取的血腥手段,給四川袍哥留下深刻印象,讓他們深爲忌憚,因此能不觸怒莊繼華就絕不願觸怒他。
“我說也怪,這莊主席什麼都好,減租減息其實也不錯,我老漢來信說家裡現在交的租子少多了,而且打鬼子也不含糊,是條漢子,幹嘛非要把糧食管起來呢,我們老百姓種點糧食容易嗎,憑啥非要賣給官家,價格還那麼低。”最前面的長槍漢子自顧自的說道。
“誰知道呢,這些當官的是怎麼想的。”小個子嘟囔道。
三爺忽然豎起一隻手,幾個人立刻停下腳步,警惕的端起槍,向四周張望,幽暗的森林裡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響,但他們卻絲毫不敢怠慢。
“那位朋友在此,在下肖建彪,在此借道,還請當家的通融。”三爺衝前方的樹林抱拳大聲道,長槍漢子悄悄後退,向隊伍中間跑去。
對面沒有絲毫聲響,肖建彪又大聲說:“在下肖建彪,不知那位當家的在此開山立窯,未能拜山,還請當家的海涵,異曰定備厚禮前來拜山。”
還是沒有迴應,小個子有些躊躇了,忍不住扭頭看看肖建彪,目光的含義很明顯,是不是判斷錯了。可肖建彪卻絲毫不動,目光依舊保持警惕。
小個子無奈的看着空蕩蕩的山嶺,神情有些鬆懈,這時山嶺裡面傳出一個粗壯的聲音:“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肖某無知,請教當家的名號,回去好傳揚當家的威名。”肖建彪心裡冷笑,這人膽子也太大了,敢在飛虎的地盤附近豎旗,真是找死。
“聽好了,”洪亮的聲音大笑着:“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四川緝私隊段風秋是也,所有人交出武器,排成一行,否則後果自負!”
隨着聲音,從樹林中站起一個大漢,手中拿着一個樹枝編成的僞裝圈,張狂的從肖建彪大笑。
聽到緝私隊,肖建彪心裡一沉,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他的目光立刻向兩側掃視,心裡非常奇怪,他們怎麼知道我們的行動路線,早早在這裡埋伏下,難道我們這裡有內鬼?想到這裡他心中一緊,立刻向周圍,周圍的人都很緊張。
“三爺,怎麼辦?打還是不打?”小個子緊張叫道,這些緝私隊與通常的官兵和綠林不同,那些人怎麼也可通融,緝私隊就只有死戰。
肖建彪沒看出什麼,這時一個頭上照樣裹着圈白帶的瘦高中年人,急匆匆從後面過來,他纔是這個馬幫的主人。
“老三,怎麼樣?”
“朱爺,緝私隊,段風秋。”肖建彪淡淡的說。
朱爺頓時臉色發白,沒等他說話,對面段風秋又叫道:“我知道你們是誰,靠山鎮的王舵爺,委託朱老大,送一萬四千斤糧食到湖北,護送的是肖三爺。”
“朱爺拿個主意?”朱爺身後的精壯漢子急切的問。
朱爺看看四周,他跑了二十年馬幫,跑馬幫雖然少不了拼殺鬥狠,但能不拼鬥就不拼鬥,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就用錢解決,馬幫中人大多也是苦哈哈的窮人,川東北地區土地貧瘠,山地衆多,糧食產量低,即便搞了減租減息,最多也只能維持溫飽,他們出來走馬幫也只是爲了彌補家用,不是爲了送命。
“你怎麼看?”朱爺緊張的問肖建彪。
“他們全準備好了,我們很可能被包圍了。”肖建彪一點不慌張,他相信以自己在山林中十幾年的功夫,完全可以從這裡殺出去。
朱爺頓時慌了,肖建彪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揚聲衝對面喊道:“段隊長,要我破門交槍可以,不過你得露兩手。”
“哈哈,”段風秋大笑道:“三爺,我知道你兩手都能打槍,百發百中,可惜,這不是綠林較量,這是官兵捉強盜,是以正壓邪,露不露這手,你都得伏法,說實話,你這樣的神槍手,爲什麼不到抗曰戰場去呢?殺幾個小鬼子多好,非要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肖建彪臉上怒氣一閃,官家就是這樣不講理,當他還真拿他沒辦法,這時一個寒冷到極點的聲音傳來:“少廢話,交槍還是不交,費什麼話!”
肖建彪臉色一變,雙手飛快拔出手槍,擡手就是兩槍,段風秋左側三四米的地方,槍聲剛落,那個聲音又響起來:“錯了,小段,這小子不錯,歸我了。”
說着從彈着點旁邊兩米的站起來一個全身披着怪模怪樣的東西的人,即便相距不遠,這人看上去也像個披着綠毛的怪物。
怪物身體一抖,那件東西就落下了,露出他的真面目,這人年齡三十多歲,一雙眼睛精光四射,手裡很隨意的拿着一把三九式步槍,腰間還彆着一把駁殼槍。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肖建彪:“小子,你不是想看一手嗎。”說着沒見他怎麼動作,“啪”,子彈帶着呼嘯從肖建彪耳邊擦過,恰好將騾馬的鈴打掉,騾馬驚的稀溜溜叫喚,長槍連忙拉住繮繩,嘴裡不住安慰。
肖建彪冷汗直冒,僅憑這一手,他就知道今天討不了好。這人是那裡來的,段風秋手下什麼時候出現了個這樣的人物。
“我姓郭,弟兄們都叫我郭藥師。”那人臉上露出笑容:“本來你們的事與我們無關,可小段上門來請,大家端的都是同一碗飯,不能不幫這個忙。”
說着那人分開茅草走出來,到了山道上,拎着槍向肖建彪走過來:“不過這次還是沒白走,你這小子還不錯,居然能從聲音判斷出我的位置,在山林裡生活不下十年,練練,是個好手。”
走到跟前,看着肖建彪冷峻的臉,他伸手吹了聲口哨,從兩側樹林站起來三十多個跟他一樣披着怪模怪樣僞裝的人影。
“我這裡有三十六個兄弟,你隨便挑一個,只要能打過他們,我做主,放你們過去。”郭藥師隨意的說:“打不過,你就跟我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