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飛動,光影交織,呼聲不止!
剎那間便已數十招過去,呂宋洋心中仍有顧忌,身手施展不開,竟又被張伯炎佔得了上風,羣豪喝彩之聲又起。
張伯炎長眉微顫,掌影如風,掌戳指點,他將劍拋出,其意在於告知天下英豪,自己只需用雙掌便可取勝於眼前這個狂妄少年。
此時雖無劍在手,但他將劍法化做掌法使用。
而他那十隻纖秀瑩白的手指,亦無殊十柄切金斷玉的利劍!
張仲淼掌中緊握着的師兄張伯炎擲出的寶劍已漸漸鬆弛,凝重的面色,也已漸漸泛起笑容,側目一望,哪知五三道人亦是面含微笑,凝神注目,竟似也已胸有成竹,穩操勝算。
又是數招拆過,張伯炎攻勢越發凌厲,但一時之間,呂宋洋竟也未見敗象。
羣豪雖不斷在爲張伯炎喝彩加油,但心中亦不覺大是驚異,這少年初出師門,年紀輕輕,想不到竟有這般武功,能在張伯炎掌下經久不敗。
數十招拆過以後,呂宋洋心神漸穩,見到張伯炎攻勢雖然凌厲,但亦未能將自己奈何,心中不覺大定,自覺致勝已有把握。
呂宋洋自幼習武,師承“長空一劍”戚長空,又得“煙雨仙客”任平生授予《不周劍法》,武功自是不弱,師門功夫本以空靈變化、威猛凌厲的攻勢爲主。
但呂宋洋此刻仍以守勢爲主,看似已盡全力,其實卻只不過用了五成功夫。
只見張伯炎雙掌翻飛,身形飛縱,他忽然暴喝一聲,雙掌交錯揮來。
呂宋洋突地長嘯一聲。騰身而起,張伯炎心頭一震,只覺四股銳風,上下左右,交擊而來,他無論如何閃動。都難免要被擊中,他若不閃動,雖然無妨,但對方身形已起,下一招瞬息便至,他木然當地,豈非是等着捱打!
見此形勢,衆人皆驚,張仲淼得意的臉色。不禁大變,訝然驚呼道:“長空一劍!”
呂宋洋手下應敵,口中從容答道:“正是!”
張伯炎發掌之際,沉聲問道:“你與戚長空是什麼關係?”
呂宋洋淡然一笑,道:“他是在下的授業恩師。”
話音落處,長劍帶動一縷輕風,自高空斬下,直劈張伯炎的面門。
張伯炎“啊”的一聲。將身一錯,避開凌厲的劍芒。
呂宋洋手腕一反。轉手一劍,又使出一路輕靈的劍法。
此劍法看似十分拙劣,漏洞百出,不似方纔那般精妙。
方纔的驚駭尚未完全消散,張仲淼面色大駭,又自驚呼一聲。
“不周劍法!”
此時他的驚駭更要勝過前一次的千百倍!
語聲之中。佈滿驚駭之意,似乎眼前所見到這一切只是一場幻覺而已,不可置信。
“不周逍遙客,是你什麼人?”
他一生之中雖然最服“不周逍遙客”,但在他心底深處。卻仍存着一份私念,想要與“不周逍遙客”,一較短長,如今見了這等妙絕人寰、並世無儔的招式,心中不禁悵然若失,自嘆不如。
原來江湖之中,精妙的劍法招式數不勝數,但拙中取奇的武功,卻極爲少見。
“不周劍法”將劍法之中衆人棄而不用的拙劣劍招妙用,招中套招,連環抽撤,看似漏洞百出,實是誘敵深入,縛人手足,是以“不周劍法”一出,天下武功盡皆爲之失色!
呂宋洋此刻一招施出,便正是“不周劍法”中的第一式“周山有缺”中的變化“周而復始”。
但見他右掌拔劍,然後踢腿沉掌,變爲一招,左掌五指箕張,劍隨掌落,破雲而下!
他久已蓄勢伺機,直待這一掌一劍便奏全功,衆人亦都失色驚呼。
哪知張伯炎果然不愧是江湖之中聲名顯赫的人物,武功上果有超人之處,他身形木然,直待呂宋洋一劍揮下,突地一掌翻天,向上迎去,只聽“啪”地一聲,如擊敗革,兩掌相交,十隻手指,竟緊緊糾纏在一處!
呂宋洋這一招攻勢,固是驚世駭俗,但張伯炎雙掌上翻,竟能在閃電之間,接住了呂宋洋從上而下的長劍,變幻莫測的手掌,其功力之深,部位之妙,時間之準,更是令人心驚!
羣豪齊地發出一聲大喝,亦不知是喝彩,抑或是驚呼。
只見呂宋洋凌空倒立,身軀筆直,竟宛如一枝凌風之竹。
四下窗隙中吹來的晚風,吹得他大袖輕袍獵獵飛舞。
此時,他白衣勝雪,衣袂飄飄,使他本已蒼白的面容,更加顯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目光炯然盯着張伯炎的眼睛,良久良久,身形方自緩緩落下,但持劍的兩隻手掌,猶未分開。
他腳尖乍一沾地,張伯炎左腳後退半步,然後兩人的身形,便有如釘在地上似地動也不動,四道發亮的目光,也緊緊糾纏到一處。
這兩人此刻竟是以自己全部的心神、功力相鬥,甚至連生命也押作了這一番苦鬥的賭注。
於是四下的驚呼聲一起消失寂靜,默默如死,但呼吸之聲,心跳之聲,卻越來越見沉重。
樓上的人,眼看着這兩人的空門,同是心絃震動,樓下看不到他們的人,見了四面窗臺上的人突地變得異樣的沉寂,更是心情緊張,不知上面究竟是誰勝誰負。
靜寂中,突聽樓板“吱吱”響動了起來,只見兩人的額面上,都沁出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呂宋洋雖然招式奇奧,但內力不夠,畢竟比不得張伯炎數十年性命交修,功力的深厚,此刻更已顯出不支之態。
於是張仲淼冷如冰岩的面容漸露喜色,五三道人面色卻漸漸沉重。
死一般的寂靜中,樓下突地鬨然發出一連串驚呼,衆人心頭方自一驚。
只見這沉寂的夜晚,突地涌起了一陣熱意。就連旁觀者的面上,也沁出了汗珠,呂宋洋、張伯炎更是滿頭大汗,淋然而落。
接着,竟有一陣銅鑼之聲響起,一個尖銳的喉嚨喊道:“失火了。失火了……”
滿樓大亂,滿街亦大亂,一片赤紅的火焰,突地捲上了酒樓……
四下羣豪顧不得再看,接連着飛躍了下去,看熱鬧的人們,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跌跌沖沖地衝出了這條街。
雖有救火的人,但這火勢卻來得十分奇怪。猛烈的火舌,霎眼間便將整個酒樓一起吞沒。
但呂宋洋、張伯炎兩掌相交,生死關頭,卻仍誰也不敢後退半步。
張仲淼滿頭大汗,目光盡赤,雙環“鐺”地一擊,方待躍去,哪知面前人影一花。五三道人已冷冷擋在他身前。
他激怒之下,大喝一聲。將手中長劍一揮,疾地擊向五三道人面門,左掌變爲掌,身形輕輕一掠,頓覺一般勁風,一道銀光。擊向呂宋洋脅下。
此刻呂宋洋心力交瘁,莫說張仲淼突然此處的一劍,便是十歲幼童隨手擲出的一塊石子也禁受不住,只得瞑目等死。
張仲淼雖是劍掌齊出,但力道俱在右掌這一劍。左掌只不過是聊以去亂的耳目,他自己也知道傷不了五三道人分毫。
只見五三道人冷笑一聲,腰身突地向後一仰,手掌輕輕搶出,他腰肢柔若無骨,這一仰之
下,伸出兩指,已將那疾飛而去的劍搭住,指尖一勾,那一柄長劍從張仲淼的掌中脫出,竟轉向張伯炎擊去。
呂宋洋方纔心中一驚之下,被對方乘隙進逼,此刻更是不支,眼看已將跌倒,哪知張伯炎此刻頭心亦不禁一震,他頭心一喜,拼盡餘力,反擊過去。
五三道人輕輕笑道:“這就叫做自食……”
話聲未了,突見那長劍“嗖”地一聲,竟飛了回來,反向五三道人腰後擊去。
五三道人微微笑道:“幾十年不見,果然武功大進!”
談笑之間,右掌輕抓,竟又將那飛長劍抓在手中,有如探囊取物一般。
要知他在避居此地二十年,雖不問江湖之事,但一身的武功的並未荒廢,耳目之明,身手之快,實已天下無雙,便是一根飛針自他身後擊來,他也一樣可以接住,莫說是一柄長劍了。
張仲淼心頭一懍,身形後仰,全力來奪這隻長劍。
倏忽,“呼”的一聲。
他手腕一翻,竟甩出一根千淬百鍊的烏金鍊子,雖然細如棉線,但卻堅韌無比,刀劍難斷。
哪知站立一旁的鬼使,突地身形一閃,右掌突地一剪,便已將金鍊剪斷,張仲淼重心驟失,雖然下盤穩固,卻也不禁向後退了半步。
此刻火舌已倒捲上來,將樓上四面窗臺,燒得“譁剝”作響,炙熱的火焰,烤得呂宋洋、五三道人、鬼使、張伯炎、張仲淼五人,俱已汗透重衣。
突地,南面的窗屏被風一吹,整片落了下來,燃起了牆角堆移的桌椅。
漸然,屋樑上已有了火焰,烈焰席捲而來。
一片焦木,“啪”地落在五三道人身畔,他足下迅速移動,避開了張仲淼的踢出的一腿,右足一挑,挑起了那段帶着火焰的焦木,呼地一聲,向張仲淼激射而去!
張仲淼厲叱一聲,左掌反揮,一般掌風,將焦木擊落樓外。
此刻他卻全然忘了自己腕上還殘留着半截烏金鍊子,左掌揮出之際,金鍊猝然反掄而出,竟擊在自己的後頸之上。
金鍊雖細,但卻是千淬百鍊而成,再加上他自身的功力,後頸之上,立刻鮮血淋漓,張仲淼大吼一聲,摔去了左腕的金鍊。
五三道人口中雖在笑語,但身形卻已轉在張伯炎身畔。
呂宋洋苦鬥之中,見五三道人仍然未走,心中不覺大感安慰,但此刻見他一隻大掌,已將拍在張伯炎身上,竟突地低叱一聲,雙掌齊推,將張伯炎推開五尺,兩人一起“砰”地坐在地上。
鬼使驚喟一聲。掠到他身畔。
張仲淼亦自趕到張伯炎身旁,齊地俯身一看。
只見他兩人雖然氣喘咻咻,全身脫力,但顯見沒有受到內傷,只是目光發怔地望向對方,似乎心裡俱都十分奇怪。
原來這兩人苦鬥之下。俱已成了強弩之未,加以連遭諒駭,真力漸消,兩人掌雖仍緊緊握在一處,但掌上卻已都沒了真力,呂宋洋鐵膽俠心,不願藉着第三者的力量來傷殘對於,見到五三道人一掌拍下,便不借自己身受重傷。將張伯炎推開。
他一推之下,才發覺兩人俱已全無餘力來傷對方,不禁怔了半晌。
突聽樓下響起了一陣大呼,“師兄!師兄!”。
繼而,“呼”的一片冷水,往南面火焰上潑來。
接着,劍光閃動,幾名灰衣番僧。一手舞劍,緊裹全身飛躍而上。
五三道人心頭一驚。一拉呂宋洋,大喝道:“走!”
哪知張伯炎略一調息,又見來了助手,精神突長,大喝道:“呂宋洋,勝負未分。走的不是好漢!”
呂宋洋劍眉怒軒,掙脫了五三道人的手腕,驀地一躍而起。
此刻張伯炎人已撲來,“呼”地一拳,擊向他胸膛。這僧人雖然已然上了年紀,但此刻目光盡赤,僧衣飄飄,神情之剽悍,實不啻弱冠年間的江湖俠少。
呂宋洋心頭頓時一陣熱血上涌,亦自激起了心底寧折毋彎的天性,身形一轉,避開這一拳,左掌橫切,右掌直劈,“呼呼”兩掌,反擊過去。
一陣火焰隨風倒下,又是數段焦木,“砰砰”落了下來。
四個灰衣番僧身影閃動,各仗長劍,朝五三道人圍了過來,封住他的退路。
此四人俱是天竺僧,乃是張伯炎、張仲淼二人入天竺爲僧的同門,他們身法輕靈,劍勢辛辣。
張仲淼喝道:“先抓住五三道人。”
話音一落,四道劍光“唰”地一轉,有如四道霹靂閃電,反劈向五三道人擊下!
鬼使擔心五三道人的安危,自是心焦不已,倏地奔向前去,欲助他脫離險境。
哪知,張仲淼斷喝一聲,“噌”的一聲,擋在鬼使身前,兩人交手。
五三道人雖身居危境,卻仍是淡然一笑,向這四個灰袍道人輕輕掃了一眼。
五三道人身腰一擰,手掌揮出,只聽“鐺鐺鐺”三聲清鳴,三柄長劍,竟在這剎那間,被
他一對肉掌擊斷!
第四人手特長劍,方自一愕,只覺右腕一麻,掌中長劍便已落到五三道人左掌之中!
五三道人冷笑一聲,右掌一揮,掌中長劍,“唰”的一聲,朝第四個番僧刺去。
突地雙掌一合,右手接過了左手的長劍,平平一削。
第一個番僧後退不及,額角一麻,慘呼一聲,滿面流下鮮血。
第二個番僧俯腰退步,只覺頭頂一涼,五三道人一劍橫掃,貼着他的頭皮削去。
第三個道人心魂皆喪,神色大變。
哪知五三道人突地輕輕一甩,頓住了劍勢,左掌無聲無息地拂了出去。
只聽“鐺”地一聲,第三個番僧掌中的斷劍,落到地上,他左手捧着右腕,身形倒退三步,呆呆地愕了半晌,還不知道五三道人這一招究竟是如何發出的。
第四個僧人驚魂未定,只見五三道人舉手投足間,便已將自己的三個師兄打個落花流水,哪裡還敢戀戰,轉身奔了出去。
五三道人大喝一聲:“哪裡逃?”聲如驚雷,震天動地,亦威懾人心。
第四個番僧腳步未舉,兩脅之下,已然慘中了一劍!
張仲淼與鬼使一交手,便已然落敗。
但見鬼使銅牙緊要,目光如炬,一雙銅拳,砸向張仲淼腹部,帶起一陣陰風。
張仲淼驚恐之餘,回首顧盼,拳風之激厲,竟似比自己擊出時還要猛烈三分!
他神色大變,連退數步,身形一閃,倒縱出去,方纔勉強避開鬼使的一對鐵拳。
此刻一段燃燒着的焦木,突地當頭落了下來,張仲淼前後被擊,雙掌一穿,斜斜向前衝出,他頓下腳步。穩住身形,卻見鬼使正含笑站在他的面前!
此時,火勢更大,將四下燃燒得亮如白晝,將這個本就破舊的小樓,燃燒得搖搖欲墜。
呂宋洋咬緊牙關。擎着一方寶劍,雙足釘立,與張伯炎苦苦纏鬥!
“不周劍法”之中有衆多奇詭莫測的招式,但此刻在他手中發出,威力卻已銳減,便是真的擊在張伯炎身上,也未見能將他傷在劍下!
然而,身形閃變的張伯炎,又何嘗不是強弩之未。打到後來,兩人俱已是招式遲緩,拳腳無力,
有如互相嬉戲一般,只有面上的神色,卻遠比方纔還要沉重。
突聽“嘩啦”一聲,摟板塌了一片,火舌倒卷而出。張伯炎身體後引,往後退去。正好陷在倒塌的樓板裡。
他驚呼一聲,手指扳住樓板的邊緣,但邊緣處亦在漸漸倒塌,眼看他便要被漫卷的火焰吞沒,以他此刻的功力,哪有力道翻上。
呂宋洋劍眉微軒處。心念無暇他轉,一步跟了過去,俯身抓起了張伯炎的手腕。
但他此刻亦是油盡燈枯,用盡全身氣力,卻也無法將張伯炎拉上來。
又是“喀嚓”一響。他的立足之處也在倒塌之中,他此刻若是閃身後退,張伯炎勢將跌入火中,他此刻若不後退,勢必也將被火舌卷人。
張伯炎全身顫抖,被火炙得鬚髮衣裳俱已沾滿了火星,漸將燒着。
呂宋洋望着這曾與自己拼死相擊的敵人,心中突地升起了一陣義俠憐憫之感,手掌緊握,竟是絕不放鬆。
一段焦木落將下來,他避無可避,閃無可閃,眼看着焦木擊上了他的額角,若是再偏三寸,他性命就得喪在這段焦木之上。
張伯炎眼簾微張,長嘆一聲,他此刻實已不禁被這少年的義俠之心感動,顫聲道:“快
逃……快逃……不要管我……”
呂宋洋鋼牙暗咬,右掌抓着他手腕,左掌緊握着一塊橫木,鮮血和着汗水,滾滾自他額
角流落,一滴一滴地滴在張伯炎的身上。
此時形勢甚是危機,千鈞一髮,兩人命懸一線,稍有不慎,便會葬身火海,絕非生還之望。
突然,自高空伸出一條繩索,落到呂宋洋手邊。
呂宋洋心頭一驚,一把抓住繩索,身形隨之盪開,張伯炎亦自隨之升上,五三道人袍袖一拂,一陣強力,將他們帶出了險境,兩人一起落到樓上。
兩人已然脫險,猶立在原地,似乎尚在驚險之中,尚未醒來。
忽然,樓下衆人一片唏噓,但見小樓上,突然飄過一道碧綠的身影。
衆人擡眼望去,只見一個身着翠衣的女子,飄然而至,落在小樓之上。
她一襲碧衣,掌中握着一方碧劍,身形一掠,以迅雷之勢,閃至五三道人面前,舉起寶劍,一劍刺去。
五三道人竟不躲閃,目光盯着那一方寶劍出神。
只聽見“噗哧”一聲,一道鮮血自五三道人的胸口噴射而出。
此時,火勢更加猛烈了!
猖狂的赤焰,像一張張開血盆大嘴,要吞噬一切。
鬼使大吼一聲,撲了上去,大呼“主人!”
那聲音驚天動地,穿雲裂石,似乎有擊毀一切的力量。
而此時五三道人,只是凝目盯着那一方碧如秋水的寶劍,訥訥問道:“這……這劍是從何處而來!從何處得來?”
如此重擊,竟然還能張嘴說話,令在場的人無不爲之愕然!
五三道人的內力究竟是何等高深莫測!
無人知曉。
見此情形,那女子自是驚恐不已,她右掌持劍,全身顫慄,顫聲道:“是……是師父遺物!”
此話一處,似一記響雷,擊中了五三道人,他全身發抖,顫聲道:“你……你是師父是誰?她…她怎麼樣了”
“先師何玉秋,已然亡故,今日殺你,便是爲師報仇!”
那女子凜然答道,一字一頓,緩緩吐出,語音之中充滿怨憎與仇恨。
話音一落,她又猛一發力,將那一柄劍又刺進了幾分。
五三道人面目之上,滿布失血的蒼白之色,口中喃喃念道:“什麼……什麼……她死了……死了……”
“死了”兩字在熊熊的烈火、滾滾的煙塵之中迴盪,就像一道符咒。載滿淒涼的寓意。
“死了!”“死了!”
死亡,這也即將是叱吒江湖多年的五三道人生命的真是寫照。
“死了!”“死了!”
迴盪的語聲,像一首淒涼的輓歌,吟唱着生命最後的荒涼與冷清。
“死了!”“死了!”
是一聲哀婉的嘆惜,感懷着人生末尾的遺憾與悲慼。
火勢繼續迅猛上升,而不可一世的五三道人卻倒下了。倒在煙塵裡。
他終將與塵土化成一樣的黃色,即使此時他的鮮血宛似熊熊的烈焰,還有溫度,還有顏色。
但最終會凝固,冰冷。
這一切發生太快了,就像一個虛無的夢境一般,夢裡的殺機,卻流進了現實。
五三道人死了,他是被一柄劍殺敵的!
更準確的說。他是被一個女人殺死的。
他確實死了,這將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呂宋洋的目光朝那刺入五三道人體內的劍望了一眼,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那女子身上。
熟悉的劍,熟悉的人,熟悉的仇人與熟悉的復仇者!
其實,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那女子正是慕容冰清,而那柄劍。正是呂宋洋在衡山兇案現場,所見的那位碧衣婦人的佩劍。
原來那日慕容冰清離開呂宋洋的房間之後。便去了一趟衡山。
她歷經艱辛,找到了那一間石屋,找到了那一株刻寫着“哀”字的樹木,她取回了師父何玉秋的劍。
她跪在師父墳前指着藍藍的天空發誓,她要用它親手殺了仇人。
所以,她回到了這裡。親手殺死了一個人,她心中認定的仇人。
慕容冰清望了一眼倒下去的五三道人,將長劍一收,提着沾滿鮮血的劍,正欲離開。
鬼使暴怒。狂吼一聲,雙臂一振,攔住慕容冰清!
慕容冰清嬌容一變,凜然道:“你要做什麼?”
鬼使面色一沉,冷冷道:“報仇!”
呂宋洋擋在鬼使身前,道:“且慢!”
鬼使冷哼一聲,長劍一揚,朝慕容冰清刺去,絲毫也不理會呂宋洋的反對。
慕容冰清悽豔一笑,道:“來吧!”
鬼使一劍揮至,呂宋洋長劍一擋,被一股勁力,震退三丈之外。
他與張伯炎一番激戰,真力大傷,哪裡還是鬼使的敵手。
鬼使長嘯一聲,舉劍朝慕容冰清刺去。
“慕容姑娘小心!”
呼聲落處,只聞“噗”的一聲,鮮血飛濺。
一條瘦長的白影,閃電般撲至慕容冰清身前,替她受了鬼使這凌厲無比的一劍!
呂宋洋轉目一看,中劍那人正是那日與慕容冰清同行的“高個子”。
慕容冰清心中一動,花容慘變,悽然道:“謝天恩爲什麼?”
那“高個子”輕聲道:“因爲,你替我報仇了,殺了‘窮兇惡極’,而我……我……對你……”
他一言未了,竟已然沒了氣息。
衆人一聽此話,心頭俱爲之一凜,原來“高個子”竟是仙劍山莊少莊主謝天恩。
仙劍山莊,全莊上下,被宋窮兇、周極惡二人屠殺,他僥倖逃脫,在莊內找到祖傳秘籍,日夜練習,終有大成。
慕容冰清在江湖之中走動之時,遇見他,便欲讓他幫自己暗殺五三道人,是以那日兩人同行來到天龍鎮中。
然而,此刻謝天恩一條年輕的生命已經凋亡。
寂靜無聲的凋亡,好似夜空之中,飄落的一片黃葉,無聲無息。
慕容冰清望着雙眼漸漸闔上的謝天恩,悽然道:“我並不喜歡你,殺‘窮兇極惡’也並不是爲了你,只是爲了挑釁五三道人,可是你卻……”
她一言至此,悽豔一笑,身形一掠,兀自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此時,樓下一片大亂,有人振臂高呼“鬼頭死了!鬼頭死了!”
而樓上,已經沉浸在血色的荒涼之中。
那四個灰袍道人,此刻驚魂已定,轉而撲向鬼使。
呂宋洋長劍一展,劍光如雪,將他們全部逼在一邊,眼波轉處,突地暴喝一聲,閃電般掠了過去。
張仲淼見呂宋洋向鬼使那邊躍去,不由一怔,轉身望去,刺出一劍,直逼呂宋洋眉心。
那劍勢雖快,卻因爲是奔襲,力道減弱,並未能傷得了呂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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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灰衣僧人又自撲來,已然脫離險境的張伯炎目光一轉,低叱一聲:“住手。”
他呆呆地望了呂宋洋兩眼,忍不住長嘆一聲,默然垂下頭去。
呂宋洋喘息未定,嘶聲道:“勝負未決,你可要再打一場!”
張伯炎垂首默然半晌,顫聲道:“我……我輸了!”
這三字說將出來,生似已費去了他平生的力氣,呂宋洋怔了一怔,也想不到這倨做的道人竟然會說出服輸的話來。
只見他面容灰敗,頹然站起,剎那間他竟由一個叱吒武林的一代豪強,變成了個蕭條寂寞、風燭飄搖的失意老人!
張仲淼望着他師兄的身影,心頭亦不禁一陣黯然,低低道:“大哥……”
張伯炎頭也不回,顫聲道:“我們走吧!”
話聲未了,他已倒在地上,他身上的創傷,實在還遠不及心底的創傷嚴重。
張仲淼驚呼着將他抱起,閃電般穿過火焰,躍下樓去。
四個灰衣僧人身形齊掠,跟隨而下。
又是轟然一響,整個小樓,已倒塌了一半。
呂宋洋呆了半晌,突地長嘆一聲,道:“張伯炎,畢竟是個英雄!”
鬼使奔進烈焰之中,抱起五三道人的屍身,跳出火海。
此時,官府的兵馬隊,終於姍姍而來。
馬蹄聲,驚呼聲,救火聲,倒塌聲,叱吒聲……
在這邊遠的小鎮裡,混合成一曲雜亂而驚心的樂章。
遠遠人羣之中,街角上站着一個蒼老的婦人,正牽着一個呀呀學語的嬰孩遊戲着。
孩子剛剛學會走路,手裡拿着一根小樹枝,興高采烈的揮舞着,嘴裡唸唸有詞。
呂宋洋躍下已然坍塌的小樓,走在大街上,定神看向那孩子的口,從他的口型知道,孩子高興的含着:“殺,殺,殺……”
酒樓裡,走出一個風姿綽約的老闆娘,她苦笑了一下,嘆道:“這樣結束,最好。”
修鞋鋪前,緩慢走出一個殘疾老者。
他架起他的雙柺,悽然**,喃喃自語:“這個小鎮,完了。”(未完待續……)